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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的門一關,湛明瀾拿出紙巾輕輕擦拭鼻子,再冷眼看著坐在沙發上的湛博俊。
“你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有多麽衝動,多麽幼稚,多麽愚蠢無知嗎?”
湛博俊緩緩抬頭,目光僵硬中帶著一點遲滯,說:“我,克製不住。”
從華筠那裏得知她被黃書記下套的事,他如晴天霹靂,又知道這事和言敬禹有關,一股怒火從心裏迅速竄上來,他隻想立刻找到言敬禹,和言敬禹拚命。在股東會議室門口,看見眾人團團圍住言敬禹,他的神情又是那副居高位者的模樣……湛博俊當下捏緊了拳頭,心裏想的隻是,將他那張虛偽的麵具扯下來。
“克製不住什麽?”湛明瀾平靜地問。
“華筠被他……”
湛明瀾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衣領,竟使力將他整個人拽了起來,喝斥道:“你再提那個華筠,就不要怪我以後不再認你這個弟弟!湛博俊,你要蠢到什麽時候?你知道不知道剛才在會議室門口的那番話有多幼稚,純粹是供人看笑話!除了暴怒,動人打人你還會什麽?!言敬禹雖然對不起你,但有點他沒說錯,你可以瞧不起他,但前提是自己拿出點本事來,活得清醒,堅定一點。”
“我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為什麽你們每個人都說我幼稚,衝動,而不去看看他到底做了什麽?”湛博俊眼眸的溫度一點點消失,笑容苦澀,“我小時候也當他是我大哥,羨慕他能力強,會賺錢,會做人也會做事,心裏也當他是個榜樣,可是他是怎麽對我的?對我那樣也就算了,竟然對華筠做出這麽禽獸的事情,讓我怎麽接受?我的確不聰明,做不到在你們麵前和他粉飾太平,對我來說,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我沒法在一個偽君子麵前強作友好……如果這是幼稚,我認了,你要說我蠢,我也認了。”
湛明瀾正在想“對華筠做出這麽禽獸的事情”是什麽意思,湛博俊繼續說道:“還有,你別忘記他是如何傷害你的,當年你被綁架的時候,他是如何的冷漠無情。你把那麽多時間浪費在他身上,他又是怎麽踐踏你的感情的?”
“你要我和你一樣,選擇一輩子記住不忘記嗎?”湛明瀾反詰,“那樣除了無止盡的痛苦和自我折磨外,還能得到什麽?做人要向前看的,誰沒有受過傷,誰沒有痛苦過,經曆過後會知道那些沒什麽大不了的,隻要你願意選擇忘記,那些根本傷不了你。何況公是公,私是私,你再怎麽樣生氣都不該在會議室門口鬧,你多大的人了,這點分寸都把握不了?”
“算我錯了,但我不後悔,就算回到剛才,我還會拿起拳頭狠狠揍他。”
湛明瀾鬆開他的衣領,緩緩走到桌子後,坐下,認真想了想後,輕聲說:“博俊,你暫時別來上班了,你現在根本不在狀態中,繼續工作意義不大,你需要的是好好休息,調節情緒,必要的時候去做一下心理谘詢。”
湛博俊沒有說話,起身往門口走,按住門把的手輕輕顫了顫,隨即扭開,出去了。
晚上,湖畔灣別墅。
華筠正在廚房裏煮雞蛋麵,耳畔傳來腳步聲,她回頭看了一眼,言敬禹正倚在廚房門口,雙臂抱胸的看她。
“今天,博俊找過你了?”
華筠有些心虛地低下頭,表示默認。
言敬禹看出了她的反應,沉吟了一會後說:“你偷看了我的手機信息?”
華筠的手一抖,手中的勺子差點滑進鍋子裏,本能地否認:“我沒有啊。”
言敬禹笑著看她慌張的樣子,慢慢走過去,熄了火,拿過她手裏的勺子擱在砧板上,將她的身子掰過來,低下頭,捏起她的下巴,眼眸變得很深:“我知道你不是偷看,你是無意中,不小心地看見了。”
“敬禹哥哥。”華筠的牙齒磕碰在一起,不知為何,言敬禹現在的模樣讓她生怖。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沒必要再隱瞞你了。黃書記很久以前就婉轉地向我表示對你的好感,我為了表示尊重,幾次飯局都叫上了你作陪,目的是為了讓他心情好一些。”他的大拇指在她下巴處摩挲,似乎很流連享受她的的細膩觸感,“別怕,我從沒打算將你送到他的床上。那次的事情,確實在我意料之外,事先隻以為他是想和你說說話,聊聊心,沒料到他會一時衝動做出那樣的事情,但不管怎麽說,這個責任我推脫不了。”
華筠的耳膜嗡嗡直響,雖然之前就知道大概是這麽回事,但此刻從他口中親證事實,卻又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黃書記早就抱有那種非分的想法,他順水推舟,最後沒有保她周全。她相信他現在不會騙他,那次的飯局,他事先不知道會發生那樣的事情,或者是低估了黃書記的行事作風,但無論如何,他對她是沒有真情的,如果有半分真情,怎麽會忍心讓她處於危險的境地?如果有真情,他不會事後再瞞她那麽久。
眼淚簌簌而下,滴落到他的大拇指,她顫聲問:“那你有愛過我嗎?”
“愛?”他十分溫柔地用手指擦去她臉頰的眼淚,“這個字對我而來,有點陌生。”
華筠哭聲更響。
“不管怎麽樣,後來我給你很多經濟上的補償,你喜歡我,我也盡量抽時間陪你,也算是一種償還。”言敬禹湊過去,吻了吻她的額頭,聲音如魔,“現在你都清楚我是個怎麽樣的人了,我不勉強你留下了,你還需要什麽,我們一次性說清楚,可以麽?”
華筠的哭聲突然遏製,淚汪汪的美眸看著他俊美卻冷酷之極的臉,明白他現在說的是什麽,他要和她分手,做最後的清算。
那她算什麽?隻是被他包養的女人?
“你從頭到尾,沒有半點喜歡過我?你以前說過,我送過你的那幅畫,你一直藏在抽屜裏的。”華筠聲音越來越弱。
“是啊,那幅畫你畫得很好,給人一種積極向上,很溫暖美好的感覺,我很欣賞。”言敬禹輕笑道,“我當然喜歡過你,不喜歡你不會留你在我身邊了,但是喜歡是很短暫的,會被時間衝淡。再者,男人會喜歡很多東西,每一樣都一直留在身邊?我今天喜歡這個,明天喜歡那個怎麽辦呢?”
華筠怔住,死死地咬著唇,不可置信一般地看著他。
“我早就和你說過,我這人很花的。”言敬禹鬆開她的下巴,直直地看著她,從口袋裏拿出一款軟軟的淺色格子的方帕遞給她,“你當時說過不介意的,所以我才沒推開你。”
華筠接過手帕,捏在掌心裏,整個人都在發顫,突然想到什麽,說道:“你騙我。你心裏有喜歡的人,你喜歡湛明瀾。”
“我剛才說了,我喜歡很多東西,沒有定性。”言敬禹背過身,聲音沉沉,“你別再跟著我了。”
“你連做夢都叫著她的名字,這不是喜歡是什麽?”華筠輕聲道,聲音充滿苦楚和絕望,“為什麽你不承認?”
言敬禹不理會她,徑直走出廚房,丟下一句:“走之前想好還需要什麽,我一次性給你。”
“我不。”華筠突然使勁搖頭,飛快撲過去,雙手抱住他的腰,淚流滿麵,聲音淒厲,“我不走,我不要你的錢,我隻要你,隻要你陪著我,和我說說話……我隻要看著你就夠了……我不在意那些事情,我會忘記的……敬禹哥哥……你不要讓我走……”
言敬禹使勁掰開她繞在自己腰間的手,冷道:“你這樣做讓我很為難,你明知道自己對湛博俊的影響力有多大。”
“我保證不再去找博俊了!”華筠紅著眼睛,立刻發誓,“我絕對絕對不去找他了,我發誓,這輩子我不會找找他……不讓你為難……”
言敬禹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往前走,擲地有聲:“該說的話我都說了,你最好清楚地明白我的意思。”
華筠全身一軟,竟然倒了下去。
湛博俊和言敬禹的這番爭執已經在公司上下傳開,也成了茶水間的熱門談資,殷虹得知此事後,難得地發怒,訓斥了湛博俊一頓,立下了規矩,將他關了禁閉,命令他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錯誤。
湛明瀾說起此事也很是無力,封慎笑著安慰她:“在家安靜地休養一段時間也是好事,有時候停下來想想問題出在哪裏,會順勢找到答案。”
“其實博俊小時候很可憐,他出生的時候,是啟銘發展最快的階段,爸媽整日不在家,他就一個人待在角落裏玩小火車,小飛機,有時候會跑來找我哭訴,說爸爸媽媽不要他了。久而久之,他話變少了,整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出門去別人家做客,都不會打招呼,隻是睜著大眼睛看著他們,我教了他很久,他才學會對人說你好。”
“所以,如果有孩子,父母需要多花時間陪伴在他身邊,教育他,引導他。”封慎說。
湛明瀾突然想起奶奶說過的話,封慎的童年也是如此,沒有父母的陪伴,一個人很寂寞地待在角落裏看書,心生憐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溫柔道:“你就沒恨過嗎?我的意思是,你那麽早熟,明理懂事……你怎麽能做的那麽好呢?”
“很好?其實隻是盡自己所能將事情做好而已。”他說,“你如果問我有沒有恨過父母,當然有,有段時間我非常恨他們,心裏總是想,既然那麽不喜歡我,為什麽將我生下來,如果有選擇出生與否的權利,我一定搖頭拒絕。”
湛明瀾側過身,伸手抱住他的腰,做出傾聽的姿態。
封慎寵溺似地捏了捏她的手臂,繼續說:“有一次,我花了一下午紮了一朵紙玫瑰,拿到房間裏給媽媽看,她拿過後瞅了一眼,就還給我了,還說自己一點也不喜歡玫瑰。其實我知道當時她心情不好,因為剛和爸爸吵過架,怒氣未消,我是特地拿花去討好她的,希望她能笑一個,但她非但沒有笑,還對我很冷漠,我回房後很難過,越想越氣,就將那朵花扯了個稀巴爛。”
“那時你多大?”
“大概□歲吧。”
□歲的封慎,還是個小正太,但眉眼間應該露出現在的俊朗,認真折了朵紙玫瑰,送到母親房間,心想著得到誇獎和關注,卻被嫌棄……湛明瀾淡笑了一下,依偎在他的懷裏,說:“那個紙玫瑰,你現在還會不會折?”
“嗯?”他側頭看她。
“我想要。”
……
封慎起身去了書房,不一會就拿著幾張彩色的紙過來,問她喜歡哪個顏色,湛明瀾點了點紫羅蘭的:“我喜歡紫色。”
他就用那張紫色的正方形紙為她折了一朵玫瑰花。他手很巧,折得非常精致漂亮,栩栩如生,遞給她的時候,她錯覺似的,感覺聞到了玫瑰花的香味。
“好漂亮。”湛明瀾愛不釋手,“我現在覺得送玫瑰花的男人弱爆了,花錢買九百九十多有什麽意思,有本事就親手折九百九十朵啊。”
“那手會廢掉的。”他直言不諱。
“那我酌情減少,你幫我折十一朵,一生一世啊。”
“可以。”他話音落下,就動手折起來。
湛明瀾就在他身邊很安靜地看著他,他穿了一套黑色鑲嵌金絲的睡袍,顯得雍容華貴,長手長腿地坐在床上,卻在做這麽兒科的事情……違和得很有趣,看起來很帥……她忍不住去逗他,伸手戳戳他後頸,或者在他的耳畔上吹口氣,劃過他灼熱的胸口……他老僧入定似的,折完了十一朵玫瑰。
湛明瀾找了個漂亮的收納盒,將十一朵紙玫瑰好好地擱在裏頭,寶貝似得收藏起來。
“手酸嗎?幫你按摩。”她跳過去,伸手捏他的手臂,卻被他摟進懷裏,壓在床上,埋首在她頸窩處,笑道:“封太太你剛才一直在挑逗你先生,現在當沒事人?”說著狠狠地啄了她的嫩頸一口,伸手去解她的衣扣。
她突然笑著反抗,然後使勁翻了個身,氣喘籲籲地在他上頭,說:“我要在上麵。”
說著伸手,嘩啦啦地解開他浴袍的扣子,雙手按在他結實麥色的胸肌上。
他修長的手指輕撫她胸衣的蕾絲邊,輕鬆揶揄:“哦,可以。不過,你會嗎?”
“我可以研究……一下。”她挪了挪身子,移動了下臀,前進了一寸,對身下的龐然大物有些難以駕馭的感覺,稍微有些無措。
“先幫我脫褲子。”他看出了她的無措,沉著地笑,進行指導。
她從善如流,伸手去解他的睡褲,按到他那囂張的熱意後,臉有些紅,他見狀低笑了一聲,她立刻伸手捏住那滾燙的硬朗的長棍,用力捏了捏,果然,他哼了一聲,有些痛苦又有些享受,微微眯起了眼睛:“長本事了你。”
“當然,我學什麽學不好啊?”
“坐上來。”聲音醇醇,帶著誘惑。
……
“再上來一點,腿要彎著,再展開一點,嗯……對準了。”更為深入的誘哄。
……
“可以坐下去了。”命令的口吻。
良久後。
“怎麽,不敢下去?”嘲笑的語氣。
……
最後,封慎還是一個翻身,重新占領了駕馭,領導,君臨天下的姿勢,非常非常熱情地疼愛了妄想翻身,卻翻身不得的封太太一晚==
直到快淩晨,兩人才相擁而眠。不知為何,湛明瀾沒什麽睡意,她輕手輕腳地下了床,走到梳妝台前,打開剛才那隻精美的收納櫃,借著暖黃的小燈,欣賞盒子裏的紫玫瑰。
真的是太美的玫瑰,一朵又一朵挨在一塊,柔和的紫色傾瀉下來,精致的層層疊疊,堆簇在一起,像是星空中的綢緞,像是海洋上的波
浪,美得令人心顫。
讓她感覺到愛情的滋味,簡單幹淨,沒有那麽多患得患失,沒有那麽多情非得已,沒有那麽多糾結和憂愁。
愛情就該是他那個樣子,低頭很認真地折著玫瑰,成熟的大男人的幼稚行徑。
愛情就該如同他一樣清澈,堅定,強大。
不知為何,心跳得非常厲害,她蓋好了盒子,回到床上,低頭親了一下他的臉頰,又偷吻了他的眉心,最後貼上他的唇,被他下巴的胡髭紮了一下。
他突然睜開眼睛,無奈地搖了搖頭,語氣有些淡淡的倦意:“幾朵紙花而已,有必要看這麽久?”
“我突然想,如果小時候,我能在你身邊就好了。”她說。
在他寂寞的時候,踮起腳拍拍他的肩膀,待他回頭,雙手捧上糖果和漫畫,說:“大哥哥,和我一起玩吧。”
他眼眸劃過一絲淺的異樣,隨即伸手合上她的眼睛,聲音低而有力:“不許皮了,快睡覺,看天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