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

?後麵的幾天,封慎偶爾會發短信過來,內容基本就是閑聊,沒什麽中心思想,湛明瀾處於禮貌回複了一下後,就選擇“視而不見”,他的興致似乎沒有被她的冷淡擊退,但也沒有燃燒起更大的鬥誌,隻是隔兩天發兩條,談一些“沒什麽意義”的事情。

湛明瀾自然沒有什麽心情回應他。

周末的時候,湛博俊回了一趟家,殷虹開導了他很久,他一直默不作聲。間隙,湛明瀾走過去,給他端上一碗熱乎乎的銀耳羹,他沒有拒絕,拿起勺子在碗裏舀了舀後便喝起來,她問他味道怎麽樣,會不會過甜,他搖了搖頭說:“還好。”

願意和她說話了,似乎氣消了,湛明瀾稍感欣慰。

等殷虹回房睡午覺的時候,客廳裏剩下姐弟兩人,湛明瀾開口:“不生氣了?”

湛博俊沒有回答,放下勺子,抬頭看湛明瀾:“你和他怎麽樣了?”

湛明瀾微微一怔,心想他始終還在膈應這件事:“分了。”

“華筠將孩子流掉了。”湛博俊冷冷道,“她是熊貓血,這次流產對以後的生育影響很大。”

“熊貓血?”湛明瀾呢喃,她聽說過有流產史的熊貓血孕婦,胎兒溶血概率會增加。

“他真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華筠才多大,竟然下得去手。”湛博俊冷笑,“華筠懷孕後,他眉頭也不皺一下,讓她將孩子處理掉,他為了一己私欲,將華筠害得那麽慘。”

“我們別談這事了。”

“我不會原諒他的,他給我的羞辱我會記一輩子的。”

“湛博俊。”湛明瀾忍不住低斥,“一事歸一事,他錯了,那你自暴自棄就是對的了?前幾天我開車去你們學校,你室友告訴我,你好幾天沒住寢室,在隔壁的網吧玩遊戲到天亮,還買了很多煙酒。你向來很懂事,在學業上不需要任何人操心,現在為了一個華筠,變成這樣?我承認在這件事上你是受害者,但這已是既定事實,無法改變,而你現在為此所做的一切荒唐事,都是你自己選擇的,沒有借口推給任何人。”

“你根本不懂。”湛博俊撇過頭去,“這對我來說打擊有多大。”

“你如果一直用自己懲罰自己,隨便你,但恕我直言,這樣的你永遠不會比言敬禹強。”湛明瀾不客氣道,“我現在不要求你將他當大哥,也不要求你原諒他,我隻是不讚同你的所作所為,你這樣下去隻會慢慢毀掉自己。如果你要的就是這個,我無話可說。”

湛博俊雙手按在桌子上,使勁下壓,手指逐漸變得青白。

言敬禹飛到曼穀,下了飛機,走過免稅店,瞟見一家知名的珠寶首飾店。他停頓了腳步,側身走進去,在導購員的帶領下逛了一圈,最終買下了一枚款式簡約,紋理樸素的鑽戒。

湛明瀾穿衣,戴的飾品都是簡約風,她向來不喜歡華麗的東西。

將寶藍色的絲絨盒子收好,他走出去,又在隔壁的兩家店鋪買了巧克力和小禮物。

湛明瀾從小就很喜歡吃巧克力,還喜歡收集有特色的禮品,這幾年他飛往世界各地,為她買了不少當地的小玩意,她都穩妥地收在抽屜裏,時不時拿出來把玩一下,還會笑著點說:“這是你XX年從XX裏帶給我的。”細致地分門別類,就差貼上標簽做記號。

每次,她從他手裏接過禮物,打開的刹那露出的微笑可愛燦爛,讓他很喜歡。

他手裏拿著東西,腦海裏不由地浮現她的微笑,腳下的步子更快了,徑直走向出口,已經有專車在那裏等他。

他在曼穀停留了五天,處理公事之餘,被邀請去芭提雅海灘遊玩。

沙白如銀,海水清淨,陽光燦爛,附近是熱帶樹林和椰林,一切都有濃鬱的東方熱帶風光,他懶懶地躺在長椅上,手裏把玩著買來的鑽戒。陽光下,這枚簡約的鑽戒折射出亮光,那麽小,那麽精致的一個東西,象征著承諾和愛情。

承諾和愛情……他將戒指套進自己小指上,蜷縮了一下手指,眼眸變得很柔和,映入了海水的藍。

陽光灑在他健碩頎長的身體上,像是罩上了一層亮晶晶的油,他搖下墨鏡,閉上了眼睛。

那枚鑽戒一直套在他的小指上。

從曼穀飛回S市,下了飛機,言敬禹徑直趕向啟銘,將合同確定下來。簽字的時候,手機響了,是私人號的,他從容接起,是金度偵探事務所的來電。對方說調查取證已經有了進展,需要麵談。

言敬禹抬臂看了看表,“我今晚有時間。”

掛下電話,他簽好最後一筆,將筆帽套在鋼筆上,平視前方,神色比剛才來的嚴肅。

手機又響起,他低頭一看,屏幕上顯示是華筠的來電。

“敬禹哥哥。”華筠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顫音,“我完了。”

“什麽事?”言敬禹反問。

“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學校裏的同學都知道我去醫院的事情了……他們都在說,說得很難聽……”華筠的哭泣聲越來越大,像是個無措的孩子,“敬禹哥哥,我好害怕,怎麽辦……”

言敬禹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想了想說:“你現在在哪裏?”

“我在寢室,我不敢去上課……明天還有考試,我也不想去了……我害怕他們說我。”

“這不是什麽大事,你不必在意旁人的看法。聽我的,明天安心去考試,別影響學業。”言敬禹說,“其他的事情,我會幫你處理。”

“敬禹哥哥,我想見你……我要你陪在我身邊。”

“我這幾天會聯係你的。”言敬禹想了想後說,“別給自己太大心理壓力,不用理會他們說的。”

晚上,言敬禹和金度偵探事務所負責調查他父母車禍事宜的兩位負責人見了麵,對方呈上了資料,據資料上顯示,當年言舜清和向楠的車禍的確是人為的,有人在車裏安裝了小型的爆炸係統,經過他們長時間追溯,調查,配合言敬禹提供的材料檔案,他們將懷疑目標鎖定在幾個人上。

言敬禹看了很久,神色莫測,似乎陷入了沉思中,對方喝了口水,輕咳了一聲,他才緩緩合上資料,聲音嚴厲:“這隻是初步懷疑對象?所謂的證據都這麽粗糙?”

“畢竟事隔太久了,我們能取得這些資料證據也是費了大工夫的。”對方說,“在你父母發生車禍前的一年裏,你母親向楠和一位中年男性在經濟上有往來,該男性所在的瑞士銀行戶頭曾給你母親的本地戶頭匯款過兩次……”

“我要知道他是誰。”言敬禹打斷了對方的陳述。

“這個需要時間,並不是一兩天內可以調查清楚的。”

“我等。”言敬禹說,聲音透出壓迫感,“再長時間我都會等。”

對方點頭。

走出酒店,言敬禹在車裏吸了根煙,煙霧從他手指間升騰,他腦子裏隻縈繞著一句話:他的父母不是死於意外,而是被謀殺。

雖然早有猜測,得知這個結果時,對他依舊有不小的震動,胸口像是猛地缺了一塊,那幾個懷疑對象……

他撚下煙,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必須調查清楚,然後……他停頓了一下,然後做的隻有一件事。

餘光瞟到收納格裏的那個寶藍色一角,他伸手拿出那盒子,打開,那枚鑽戒還在裏麵。月光下,他冷峻的臉半點表情都沒有,側臉的線條堅毅,眼眸越來越冷,劃過鋒刃般的光,用食指輕勾出那枚戒指,摩挲了一下,心尖突然磕過什麽,他本能地向後一擲。

隨著很輕的一聲,戒指滾了滾,落在柔軟的地毯上。

悄然無聲地沉浸在黑色中。

喝下牛奶,洗漱完畢,湛明瀾鑽進了被窩,看了看表,已經快十一點了,卻依舊沒有睡意。

晚上是和好友倪好好一起吃的飯,她沒有隱瞞自己的壞情緒,將和言敬禹分開的事情告訴了倪好好,隻是將華筠的事情帶過了,倪好好聽後,沒有意外地繼續夾了一片烤肉,說:“也許他那樣的男人隻適合做大哥,你當他的女人會很累,我的意思是他太好強,在感情上又淡漠,這些年都沒有提過和你結婚的事,不是他沒真正將你放在心上,就是對他而言,立業比成家重要太多,無論是哪一個原因,都很糟糕。”

倪好好的話和湛博俊一樣,旁觀者清,也許至始至終迷糊的隻有她湛明瀾一個人。

湛明瀾垂下眼簾,手輕輕攥著枕頭,麵無表情,耳畔傳來手機的震動聲。過了好一會,她才伸手拿下床櫃上的手機,打開一看,是條新短信。

“我這裏有兩張新電影的首映劵,是一部文藝片,願意看看嗎?”

是封慎發來的短信。

這些天,他依舊偶爾發來短信,講一些沒什麽重點的事情,但畢竟和他不是太熟,也摸不準他是不是有什麽想法,向來不喜歡和異性曖昧的她,基本沒回複他。

電影券……湛明瀾想起那日晚宴上,封慎提到送她電影首映券的事情,她處於禮節,沒有拒絕,也隻當他是客氣話,沒料到他真會提出看電影這事。

但她現在真的沒心情看電影,不知該怎麽拒絕他,想了想還是選擇忽略這條短信,當做沒看見。

過了近半小時,他又發來一條:

“如果不方便和我一起看,我派人將電影券送到你的公司,你可以帶朋友去看。片子還是挺有新意的。”

態度彬彬有禮,體貼周到,大大方方,不強人所難。

湛明瀾突然有了些尷尬,像是被識破一般,趕緊回複:“好的,謝謝你。”

“不客氣。那我明天派人將電影劵送過來。就這樣,不打擾你休息了。”

湛明瀾又打了一個晚安,封慎沒有再回。

腦海裏浮現封慎的樣子,高而挺拔,寬肩長衣,眉目雋朗,氣質巍然,始終給人一些距離,不易親近,但也惹不起人討厭……正如很多人對他的風評,優雅從容的上位者。

所行所言不會給人難堪。

她將手機放回原處,拉上被子,側了側身子,閉上眼強迫自己入睡。再失眠下去,會影響明天的工作狀態。

迷迷糊糊中,一雙手輕輕地攏在她的發間,有些溫柔地順著她的頭發,又輕撫她的臉頰。

言敬禹坐在她的床邊,看著她恬靜的睡顏,過了好一會才收回手,緩緩起身,向門口走出去。

湛明瀾像是做了什麽可怕的夢,“啊”的輕喊了一聲,他停步,轉過身來,眉頭微蹙,幸好她隻是微微動了一下,便安靜下來,呼吸又恢複細而勻長。

言敬禹將視線從她臉上挪開,轉身出了房間,輕輕帶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