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休書

君解語別過了臉,盡管她知道荼蘼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的,而且君解語和白發男子之間也沒有到了除了彼此,一切都是浮雲的地步,但是她就是看荼蘼不順眼,總覺得她是她的對手,不是柔體上的,完全是精神上的一廂情願的對手。

荼蘼上下查看了一番白發男子傷勢的情況,見他還有呼吸的存在,心鬆了下來,臉上的神色也恢複到了平時的歡快,“君姑娘,謝謝你了,若是沒有你在,他恐怕不會有那麽強大的毅力。”

“嗯!”君解語簡單的應了一聲,把白發男子放在竹之上,手卻依然握著他的不放。

盡管君解語沒有什麽特別的言語,但是荼蘼仍然是察覺到了君解語對待白發男子態度上的不同,雖然她可能還是不記得白發男子,可是他們的心意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君解語強行運用功法吹笛曲,已經對她肚子裏麵的胎兒產生了一定的影響,接下來的幾天,荼蘼的重點任務就是將兩個主子外加一隻精靈的身體調理好,不說在竹屋裏忙裏忙外,也是隨叫隨到,任憑君解語差遣了。

在沒有白子勳的情況下,君解語是很自立的,所以她所謂的差遣也不過是向荼蘼詢問一些白發男子以前的事情,荼蘼知道的也不多,但是仍是撿能說的和君解語說上一些。

隨著君解語對白發男子的了解加深,她就更加無法抑製心裏的那股強烈的波動,她想,等到白發男子一醒來,她就帶著他一起回宮,哪怕他要一輩子留在暗處,她也會隨著他。

而大長老府裏,由於孟於藍在街上當中要殺害王太女,被孟雲初奪去了大長老世女的位分,她孟雲初的女兒不說可以幫助她謀劃天下,至少要能有自保的能力,不能當眾被人抓住錯處。

她將孟於藍關在孟家的宗廟前,讓孟於藍自己好好的反省一番,但是孟於藍還是那副倔脾氣,寧折不彎,為了秦瑾良,她做什麽都是無怨無悔,哪怕最後一無所獲。

但是春露節事件並不會因為孟於藍不是大長老世女而終止,女不教母之過,東宮再次把矛頭指向了孟雲初,所有的矛盾一觸即發。

一麵是自己的女兒,一麵是曾經愛著的女人,王真心的表示很為難,但是王太女和大長老杠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有句話說的好,叫做冤家易結不易解。

王天天頭疼,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是好,而王後冷眼旁觀著,既沒有表示出明顯支持君解語的意思,也沒有和大長老府上決裂,畢竟她姓孟,這是無法改變的事情。

這事情說到底算是因為秦瑾良而起,他雖然未在朝堂之中,卻是能夠清晰的感覺出越發緊張的局勢來,他的心情中愧疚有幾分,無奈有幾分,苦澀有幾分,眾感情交織,讓他覺得度日如年。

他在東宮完全就是一個擺設的存在,除了吃穿用度不會為難他,他和空氣的作用也差不多,哪怕要見王太女,也隻能每天早起看一眼她上朝的背影。

秦瑾良甚至覺得,他連傾國都不如,至少傾國在身體的傷勢恢複了許多後,王太女還是帶著他出去見見世麵,而等待他的除了孤單寂寞再也沒有別的了。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祭司再問他要不要毅然決然的嫁進東宮,秦瑾良自己或許都不會知道答案能是什麽。

“秦公子,這是王太女給你留的信,王太女說,她要去地方上巡查上大半個月,希望在她回來之前,不要再在東宮裏看到你的身影。”小瘦語氣平靜無波的說,盡管從內心當中他是非常同情秦瑾良的,但是在王宮裏根本就容不下同情的存在。

從王太女厭倦了他的那一刻起,秦瑾良的身份就已經從王太女夫重新變成了秦公子,至於他何時被通知正式離開,不過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秦瑾良還沒有打開信,心裏就有種不祥的預感,但是他仍然不願意麵對事實,直到眼前出現明晃晃的休書二字。

他禿廢的坐在椅子上,或許是椅子不堪承受秦瑾良的重量,“嘭”的一聲就斷的四分五裂。

小瘦半閉上眼睛,對秦瑾良點子背的程度持敬佩的態度,也許真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秦瑾良的好運氣在遇到君解語的那一刻起就全部用盡了。

“為什麽?”王太女想要休他可以,可是總要給一個理由,秦瑾良也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相比於身體他的心更要痛上千百倍,直到痛到沒了感覺。

“王太女說,她的信上有寫明。”小瘦現在就是東宮的全能總管,上到禮單的往來,下到王太女的感情生活,隻要有需要他的地方,就一定會有他的存在,所以小瘦為了不被別人踢下去,就一定要把王太女交代給他的事情給盡力辦好。

“我不信!”秦瑾良掙紮的坐了起來,手扶上桌子就要拿著休書往外衝,每走上一步,他的腦海裏就自動浮現一句王太女休書上的話。

秦瑾良,祭司的二公子,自成婚以來就與大長老世女孟於藍糾纏不清,引起大長老府和東宮不得安寧,實屬不賢,特此休棄秦瑾良正夫之位,至此婚姻嫁娶各不相幹。

秦瑾良承認孟於藍是喜歡他的,可是不管是在他未進東宮之前,還是在進東宮之後,他都未曾做過一分對不起王太女的事情,今日被這個理由休棄,他焉能服。

可是當他費盡了全力走到院子,卻被林瀟給擋住了去路。

“為了你別自找苦吃,我勸你還是別去找王太女,你根本就見不到她本人。”多情到了最後都是無情,林瀟是念在秦瑾良實在是被沒有頭腦的孟於藍殃及的份上,才來勸上他幾分,現在在王宮裏的王太女不過是一個替身而已,真正的君解語早就不在宮中,就算是秦瑾良費盡千辛萬苦和王太女見了麵,又有何實際的用處呢。

“他們都說,語兒是喜歡上你了,我不信!”秦瑾良整日被各種流言蜚語浸泡著,可是他的腦袋還是能分的清楚真與假的,他可以把白子勳看成情敵,可是他覺得林瀟不是。

“不僅你不信,我也是不信的,可是沒有我,還會有別人的存在,沒有今天的事情,未來還會有許許多多的事情,你和王太女終究是無法在一起的。”大好的青年把青春都浪費在了一個根本不可能相守的人身上,林瀟都替秦瑾良覺得不值,而且現在白子勳生死不明,他一直知道因為秦瑾良的存在,白子勳默默的忍受了多少的非議與心酸,他也實在不想再有任何人給白子勳添堵了。

“誰都告訴我,我不能和語兒在一起,可是我們兩個是青梅竹馬,其中的情意,又怎麽是別人能夠比的呢。”秦瑾良高高的揚起頭,想起他和君解語還沒成親之前的那段時光,那極痛的心竟然也能感受到幸福的滋味。

“那你知道子勳和王太女認識了多久了嗎?”當初林瀟也是在白子勳醉酒時模糊的說起他和君解語的過去,那已經是一段數不清的歲月,忘不掉的愛戀,別說是秦瑾良,就是他林瀟也無法去超越。

秦瑾良搖搖頭,白子勳雖然曾經是東宮的總管,可是他除了知道白子勳是君解語的師兄,會些殯葬美容術以外,還真的不曉得別的了。

“五百多年!”林瀟歎了一口氣,拍了拍秦瑾良的肩膀,“前世今生並不是一句虛言,而是真切存在的,隻是你不信,我也不願意信罷了。”

“嗬嗬!”當一個失去了所有的希望的時候,一切仿佛都不那麽重要了,反倒是能夠坦然的笑出聲來,秦瑾良就是這樣,他一下子坐在地上,聲音要多苦就有多麽的苦,“原來青梅竹馬,也有灰飛煙滅的一天,我以為我是特別的,但不知那個特別的人已經在她身邊。”

“好男兒何患無妻,兄弟,祝你在接下來的生活中好運。”林瀟拍了拍秦瑾良的肩膀,他沒有多說安慰他的話,因為誰也不能真的替誰感同身受,說多了不過是同情而已,而麵對感情的事情,林瀟相信秦瑾良不需要同情。

柔和的陽光灑在秦瑾良的臉上,卻照不進他的心裏,幾乎是一瞬間的時間。他就決定放棄這段無望的感情,不是不愛,而且不能夠愛,誰的心不渴望溫暖,誰不想有一份白頭到老的愛戀,但是君解語給不了他,他也不願意獨自變老。

然而在他徹底離開東宮之前,他想聽到君解語的一句話,這麽多個日日夜夜,她究竟有沒有愛過他,哪怕就是一瞬間也好,雖然這個問題毫無意義,但是卻是對他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的交代。

小瘦仿佛是能夠聽到秦瑾良的心裏話一樣,端著筆墨紙硯蹲到了他的麵前,“王太女說,你有什麽話可以寫在紙上,由奴才代為您轉交。”

“原來她什麽的算好了,唯一困在局中的隻有我。”秦瑾良自嘲的說了一句,然後提筆用盡所有剩下的愛戀寫下那最後的一句話。

彼時,君解語打開由東宮送來的信件,看到秦瑾良上麵的一行小字,手突然頓住了,她問自己她愛過嗎,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有過對秦瑾良心動的時刻,但是那個時刻太過於短暫,短暫到她不刻意想起都不太記得,愛之深才會變得恨之切,現在想來,她當初選擇秦瑾良作為棋子的時候,又何嚐沒有受到前世之事的影響呢。

現在君解語放過了秦瑾良,就是對前世之事的一種釋然,從此一座橋斷成了兩暗,便再也互不相連。

也不知道白子勳在君解語的身邊站了多久,突然出聲道,“看什麽呢?”

“東宮送來的信件,”君解語說著,恍若無事的把手中的紙條收起,放在了一邊,繼續看下一條消息。

“你不準備回複嗎?”盡管假裝看不見,但是白子勳到底是看見了,又怎麽能強迫自己說什麽事情都不曾發生過呢。

“不用!”君解語說完,又覺得有些生硬,怕白子勳誤會了,後又加了一句,“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白子勳笑著摸了摸君解語的發,君解語的過去,又何嚐不是他曾經參與過的現在呢。

不過這樣也好,如今有君解語在他能眼之所及的地方,他不安分的靈魂都變得正常了,或許君解語就是他的那一顆良藥,不僅能夠占據他的心,還能夠侵蝕他的靈魂。

人間十月懷胎,而在荼蘼的精心照料之下,兩個月剛到君解語就有了生產的跡象,而白子勳的身體也日漸好了起來,最起碼是實體的存在,雖然他怕光依舊,但是他已經能在白天的時候在有窗子的屋子生活了,也算是一項很大的進步。

君解語懷有身孕這件事情白子勳並沒有和她透露過,因為他實在不知該怎麽樣去解釋,像君解語說的一樣,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隻要君解語能喜歡現在的這個他,那麽白子勳就已經滿足了。

所以在君解語生產的前夜,白子勳刻意在她的體內注射了一劑安神液,能夠讓她沉睡不醒,且感覺不到疼痛。

等到荼蘼和白子勳做好生產前的準備工作後,荼蘼側過頭,俏皮的問白子勳,“你的孩子要出生了,你準備好要當爹了嗎?”

白子勳點點頭,他等了君解語500年,也期待做父親期待了整整500年,今天就能看到一個活生生的孝子,他能不開心嗎。

“那就好,孩子可能和你想象中的有些出入,千萬別失望哦!”荼蘼邊說著,手上開始有了動作,她解開君解語下半身的衣服,手放在君解語的肚子上,使一種巧力向下推壓,企圖把孩子推出母體。

白子勳見君解語本就平坦的小腹,有些不確定的問,“這樣真的可以嗎?”

“你相不相信我?”荼蘼也不廢話,直接問白子勳,她費這麽大的力氣都是為了白子勳,若是連白子勳都對她做所懷疑,那麽她做這些又有何意義。

“相信!”生產的時候最忌諱分心,白子勳也知道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了,趕緊繼續給荼蘼打下手。

這孩子有些任性,雖然沒折騰過她的母親,卻是折騰的荼蘼和白子勳滿頭冒汗,而小白則蹲坐在一邊,默默的給他們鼓勁。

過了近三個時辰,這孩子好不容脫離了母體,來到了琉璃大陸,現在白子勳有些明白荼蘼為何有方才的一問了,完全是因為這個孩子根本不能稱之為孩子,僅僅是一團紅到透明的血液。

別說孩子的五官長的何種模樣了,能不能在母體以外活下來還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荼蘼找了一個黑色的木盒,裏麵裝滿了水,把所謂的孩子放了進去,然後叮嚀白子勳,“她現在不能生活在陽光下,所以務必要保持盒子的黑暗狀態,且以後每半日給她換上一次水,最好放些有靈氣的東西在她的身邊,這樣她才能夠茁壯的成為,至於能不能活下來,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那她多久能成為人形?”無論做什麽事情都要有一個期限,更何況是照顧子女呢,白子勳必須的問到全方位無死角。

“不知道!”荼蘼又不是全能的,這段時間她把她所了解的事情都和白子勳說過了,實在是沒什麽可以傳授的了。

“我會陪著孩子慢慢長大的。”白子勳處理完君解語生產後的身體,手撫上她的容顏,“語兒,你知道嗎?我們有孩子了。”

君解語閉著眼睛依然沉睡著,雖然她無法和白子勳現在的生活接軌,但是她的夢中有他,有他的嚴厲,有他的溫柔,還有他的一次次奮不顧身。

她知道回到宮中以後,她就將有一場硬仗需要打,可是能有他的陪伴,君解語覺得任何事情都不值得她害怕。

明天的太陽依然要升起,當君解語再次醒來時,意外的發現她是躺在白子勳的懷抱中,未經過她的允許有人私自上她的榻,她本來是該生氣的,但是她卻對白子勳惱怒不起來。

明明昨天才見過麵,可是君解語卻覺得他們之間分別了許久,她的頭在他冰冷的懷抱裏蹭了蹭,整個人像一隻小貓一樣慵懶。

白子勳把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將下巴抵住她的額頭,溫柔的道,“語兒,你該回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