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他,請先征服周圍的大嬸

樊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那紙赦令,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落款的印璽也是字正色紅,將將是他鎮東大將軍的軍印。再望著跪在自己腳邊瑟瑟發抖的知府,樊暘下顎繃得死緊,天大的火氣也沒了個宣泄口。

能怪誰?怪知府玩忽職守?怪他自己無心過問?還是怪楚淮卿手段通天?

時至今日,他依舊是無法相信楚淮卿竟然就這麽從他身邊離開了,瀟灑得不帶走一片雲彩……不,他帶走的是雲彩倒罷了,偏偏最不能容忍的是他帶走的居然是那個穆遠山!

“傳軍令!”樊暘對身邊的副官一陣厲喝,“封城門,調兩萬將士,給我搜!”

洛陽城裏一日之間雞飛狗跳。

就算知道那兩人多半已經出城,樊暘還是下令封了城門,派軍入城挨家挨戶搜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日之後才將搜尋範圍擴大到了城外。

百姓們一頭霧水,隻道是以為城裏進來了什麽窮凶惡極的逃犯,要知若是連鎮東軍都出馬,那會是怎樣的一番大事啊。於是一時之間人人風聲鶴唳,甚至有人還專程跑到了將軍府門前探風聲,膽小的幹脆收拾行囊,準備外出避避。

白真坐在將軍府的正廳裏煩躁地轉著把折扇,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龐充在他身後輕聲言道:“公子,午膳時辰到了,是否吩咐廚房傳膳啊?”

他身子一頓,“將軍他可回來用膳?”

龐充搖頭,“將軍大人如今尚在軍中,他已經托人傳話回來了,讓公子你先吃,不必等他。”

“先吃先吃,昨天就讓我先吃,不就一個書呆子楚淮卿,至於這樣麽!”白真越想越氣,雙手抓住折扇一把掰斷,用力甩出去,“你去跟他們說,我不吃了!”

龐充趕緊應聲退下,出了門,一直彎著的腰板才挺起來。

“切,一個賣屁股的還這麽耀武揚威,真不知道將軍看上他哪一點了。”拍拍下擺上根本看不見的塵土。守在門邊等他的羅芙蓉也湊上身來,嬌笑道:“我也不懂,龐哥你知道不,那日我還瞧見這白真穿了身粉紗羅裙,男人穿成那樣,嚇都嚇死人了,偏生將軍他還能看得入眼。”

龐充捏了把羅芙蓉的大屁股,二人調笑著朝廚房走去,白真不吃那些山珍海味也決計不會浪費,他剛好還能燙一壺小酒在夥房與羅芙蓉對飲,美哉至極啊!

鎮東軍在洛陽周邊鬧得團團轉了好幾日,還是根本尋不著人影,樊暘不得不把範圍進一步擴大,又這麽折騰了三五天,京城尚書省來要人了。

事實果然不出楚青所料,樊暘非常強硬地拒絕了尚書省的要求,直言他與楚淮卿關係匪淺,若是沒有三省長官令或者聖旨,他決計不會放人。

隻是為了遮醜與避嫌,那些原本還明目張膽的搜尋立刻轉到了地下進行,所有鎮東軍相繼回營,隻能派出小隊的人馬繼續,效率自然也越降越低。

一個月後。

洛陽城郊,詠鳴村。

河間地頭走來一個穿著粗布衣,戴著大鬥笠的高大男子,男子似乎剛勞作回來,肩上還扛著個鋤頭,褲子挽到膝蓋處,露出修長結實的小腿,布鞋上沾滿了泥,右手拎著個小酒壺晃來蕩去。

“喲,這不小山子嘛!”路過的胖大嬸忙朝男子打招呼,“這麽急著回去,該不是回去看你那嬌滴滴的小娘子?”

男子嗡著聲音笑了笑,點點頭,也不與大嬸多嘮嗑,急急往前走,誰料每碰見村裏一人,都要嘻嘻哈哈上來打一陣招呼,“喲,小山子,你家小娘子可好?”

滿臉冷汗走到村西頭的小竹屋前,推開門,一陣悠遠綿長的聲音便從門裏飄蕩出來:“小山子啊,怎麽這般早便返回來了?”

“山你奶奶!”他怒氣衝衝將手中的酒壺放在桌上,“楚青,你知不知道如今全村人都這麽叫我了!?”

“哦?”坐在床上正鼓搗自己兩條腿的楚青抬頭,笑眯眯道:“這樣不是很好嘛,恭喜你與村裏人的良好關係又進了一步。”

不錯,這樣一身村夫打扮的人正是一個半月前隨楚青堂而皇之越獄的穆遠山。出了洛陽城後他們神奇地沒有走遠,一是楚青還有傷在身實在不宜遠行,二是最危險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因此在楚青提議後,他們便喬裝改扮一番在這與洛陽城不足半日路程的詠鳴村安安穩穩住了下來。

初到這裏時,為了打消別人的疑心,穆遠山便頂著楚青的抗議用強的為他換上了一身女裝,對外宣稱二人是路過洛陽的一對夫妻,因為妻子意外受傷,因此隻能暫時呆在這小村裏靜養,養好了傷再離開。

楚青腿腳不便,力氣也比不上穆遠山,唯有無語凝咽地承受了這一個悲慘結果。他之前儒生打扮時風骨翩然,沒想到換上女裝,還是最為簡單的素衣裹裙,頭發披散下來,又略微打點腮紅,竟真似模似樣像個溫文爾雅的嫻熟女子,合襯上穆遠山那張俊臉,金童玉女的摸樣讓本就淳樸的村民更加熱心地接納了。

之前樊暘發動軍隊搜尋時自然也查到了詠鳴村,可村長言明最近來的外人隻有一對夫妻,不是兩個年輕男人,加之這麽久的時間過去樊暘一直以為楚青和穆遠山早已跑得老遠了,更沒有放心思在洛陽附近的地方,因此軍隊過去之後,一切便風平浪靜下來。

楚青身上有些齊銘給他的銀錢,奈何全是大額銀票,貿然拿出來用說不定會讓別人起疑心,穆遠山索性白日裏跟著別的農夫一起下地幹活,換來些柴米油鹽等等生活用品,而楚青便整日呆在屋子裏,找村裏郎中借來了醫書,為早日恢複自己傷筋動骨的兩條腿而不懈努力,看在外人眼裏也是活脫脫一副男耕女織的摸樣。

可惜了,這對男耕女織的模範夫妻其實並沒有外人看上去的那麽的和諧。

例如看書看得厭煩時,楚青會與前來嘮嗑八卦的大嬸們多兩句嘴,大嬸們的話題從來三句不離他親愛的“夫君”,然後戲劇性的一幕往往由此展開。

“楚娘子啊,你還真好命,要修幾世的福氣才能尋得這麽一個俊俏的丈夫。”李家三嬸端著簸箕剝青豆,嘴巴一張一合唾沫星子橫飛,“你瞧瞧我家那口子,長得那個齪樣,連你家夫君萬一都比不上。”

“咳,三嬸你說得什麽話,楚娘子這般嫻熟漂亮,自然也得找個合襯上的不是。”張家四姨執起楚青一隻手來,直咂嘴,“瞧這手,雖然比一般女子大了些,還是細細嫩嫩,真讓人羨慕呐。”

楚青不動聲色地收回手,“三嬸四姨過講了。”

“唉,當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我家那口子最近真是越瞧越不順眼,他竟然還找我的毛病,說我呱噪,也不瞧瞧他自己那個熊樣!”三嬸扯開了話匣子,嘴巴一張一合便停不住,“我便悄悄告訴你們吧,他連四十都不到,就已經快要不行了,前幾日夜裏弄到一半還睡過去,你說氣不氣人!”

四姨半張著嘴露出驚訝狀,楚青微微抬頭望天。

話題瞬間竄進了和諧階段。

“楚娘子,你那夫君身材那般好,肌肉那般結實,那話應該還行吧。”三嬸笑眯眯揶揄道。

楚青眼裏光芒一閃,“也就普通尺寸,沒什麽特別的。”

“喲,那□□的時間夠麽,千萬別中看不中用,外強中幹啊!”四姨嘴角笑開了花。

楚青對兩個大嬸勾勾手指,二人立刻湊過頭來,三個腦袋拚在一起嘀嘀咕咕半晌,聲音極小,可從兩個大嬸不斷露出的驚呼與不可置信的表情,還有楚青嘴角越來越邪惡的笑容,穆遠山恐怕打死都不知道,他在這些村婦眼裏的形象,徹底顛覆了。

伴隨著傳開的,還有“小山子”這個無比會讓人誤會的名號,如春風下的野火,一吹便旺,就和他回屋這段路程上所遭遇到的一樣,已經鬧得人人皆知。

“你就這麽擔心別人說?”楚青雙手抱在腦袋後麵伸了個攔腰,望著臉上猶自帶著怒氣的穆遠山,“別啊,大男人一個怎麽那麽怕閑話,我都已經顏麵掃地扮成女人了,你當回太監,似乎也沒虧到哪裏去吧。”

“你!”穆遠山嘴角直抽,狠狠扭過臉去,灌下一大口酒,“你這簡直就是在借機報複!”

“嘿嘿,對了小山子。”楚青笑兩聲,又懶洋洋道:“你今天早上不是出村了麽,可探聽到了什麽消息?”

穆遠山平了平心口的氣,才道:“尚書省去洛陽要人了,樊暘不肯交人出來,現在整個洛陽城裏人人都在傳樊暘對你有舊情才如此執著,這下你滿意了吧。”

楚青點點頭,“還有呢?”

“到處搜查的鎮東軍十幾天前便撤軍了,尚書省的人一來他們就不敢再這麽大張旗鼓,不過從小道消息看樊暘還是正在一波一波往外派人,聽說要把搜查的範圍一路延伸至隨州一帶。”

楚青不說話了。

隨州,便是楚淮卿的故鄉,這麽多年過去了偏生樊暘還記得,他難不成認為楚淮卿從他身邊離開了,無處可去會回故鄉去生活?

楚青心裏莫名感到煩躁,又從身邊拿起本醫術出來翻著,這幾日他醉心研究些針灸方法,已經摸出了門道,以真刺穴舒活筋脈,兩條腿也能恢複得快些。

“中午你想吃些什麽?”穆遠山摘下頭頂鬥笠,將綁著的發絲散下來,又擦擦前額的汗。

“把後院那隻雞殺了,然後廚房裏有些新鮮竹筍,再炒盤青菜,我一點都不講究的。”楚青頭也不抬地說。

穆遠山牙齒咬得梆梆響:“我不想殺雞。”

“你連人都殺過,還怕殺雞?”

“殺雞要放血拔毛,還得燒熱水。”

“小山子啊。”楚青終於幽幽抬起眼來,哀怨地望著穆遠山,“你……”

穆遠山額角爆出根青筋,仿佛想起了什麽,咬牙切齒道出了聲“我去。”便轉身邁著沉重的腳步進了後院。

不要為穆遠山會這麽乖巧聽話地攬下做飯的活而驚訝,事實上,他是被逼的啊!

如果他不做,天知道楚青會對那堆大嬸說出些莫名其妙的話來——扔著受傷的媳婦在屋子裏不管不顧……噢,這個世界上,比江湖險惡的是人心,比人心險惡的是天災,而比天災還險惡的,絕對是一群打了雞血的大嬸。

惹到大嬸,必死無疑。

穆遠山與洛陽知府心中通透的第一鐵律。

隱隱約約間……我看見親愛的月榜小受正在對我揮手……

作為一隻很善良的鬼畜攻

我也想上一次月榜小受啊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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