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青山遠 越獄是個技術活
這樣一鍋東西,楚青喚作百裏香,裏邊混了數種香料草藥,熬製成米粥模樣。?8?9文學網因由加了巴豆與寒性極大地仙鶴草,所以性子烈了些,八尺壯漢飲下去少說都要趟個兩三天。
齊銘離去時塞給楚青一疊銀票,細數之後竟然不下千兩,這可真是一大筆錢,要知平頭百姓辛苦一月也不過隻能掙個將將一兩銀子。
楚青拿著錢,也想著辦些事,齊銘將話說得那般明白了,過不了多久,朝廷尚書省就會將令傳下來,以通敵叛國的罪名將他發配西疆,他自是不能坐以待斃,可如今能用的手段著實稀少,想要脫了這囚籠,哪怕是苦肉計他也得使上一使。
豬逼急了還能上樹,況且楚青本就有些腦子,一來二去,也合計了個妙招出來。
楚青拿出些錢托牢頭上外邊給他買些材料,牢頭本事了得,他不過隻說一遍,竟然能將所有的原料都買齊,看來做這種事情已不是一次兩次,早練得熟稔。楚青拿了東西從天麻麻亮一直搗騰到現在,才出了點成果。
他將石鍋裏的東西盛出一小碗,端起來置於鼻下,打算聞聞藥性,誰料離鼻孔還有三寸之距,腦袋忽然被股巨力推得一歪,繼而手中小碗嘩啦一下被打飛出去。
穆遠山難得地板著一張正經臉,扭過楚青的肩膀咄咄逼人道:“你就如此看不開,到了要自尋短見的地步了!?”
明明昨日還生龍活虎與他扯閑話,今日居然要飲毒自盡,若不是他醒轉得早,這楚淮卿怕是已經挺屍了!
楚青哭笑不得:“你哪隻眼睛見著我要尋短見了?”
穆遠山盯了他半晌,“我知你被人始亂終棄是難免心中抑鬱,況且身上還有個罪名無法洗脫,但人生終究是有許多樂事的,萬到不了要輕易了結自己性命的地步。”他扭頭望著那石鍋裏還在散發著熱氣的古怪**,悲歎一聲,“你不是很向往劫富濟貧的俠盜生活麽,若能出了這裏,你便跟著我過如何?”
楚青眼神當即一亮:“此話當真!”
穆遠山恍然反應過來,方才那番話有個歧義,他怕楚青會錯了意,又補上一句:“我的意思是帶著你幹些俠盜當幹的事情,你莫要誤會了,我可不是個斷袖。”
楚青頻頻點頭:“理解理解,小山子你夠仗義啊,這才幾天功夫就能對人這般好,估計江湖上也是朋友一大片吧!”
穆遠山在江湖上朋友很多這是不假,但他自問還不可能隻幾天功夫就與一個人到掏心掏肺的熟絡程度,由此可見在這一點上,楚青算是個異數,他也不甚明了為何自己會對這斷袖軍師如此感興趣,難道物以稀為貴還能用在人身上不成?
“小山子?”眼前晃過一隻白白的手,穆遠山回過神來,楚青又在一邊拍著他的臉一邊自語道:“怎麽沒反應呢,難不成是魔障了?”
穆遠山感覺背後潸潸浸出層細汗,這楚淮卿給人取名號的品味當真惡俗得無下限。w_ww.xiAoyanweNxue.coM
?楚青趁著穆遠山發愣的當兒,從他雙手鉗製間脫出身來,又剩了一小碗糊糊,不過這回卻是遞出去,道:“你喝了它。”
穆遠山怔怔道:“這不是毒藥麽,為何讓我喝?”
楚青道:“小山子,你想從這勞什子監牢裏脫身出去不。”
穆遠山道:“自然是想。”
楚青點頭,“那便是了,你喝了它,我來試試效果,放心,絕對無事,我備好了解藥。”說完,他探手入懷,掏出兩顆綠豆大的藥丸。
穆遠山明顯是不相信楚青手裏那所謂解藥有什麽可靠之處,但覺得楚青不會害他,而且他內功深厚,真中了毒也可自行逼出,於是本著撐麵皮的大無畏精神,將那一碗香噴噴的百裏香仰頭灌下,末了還衝楚青道一句:“我是十分信你的。”
可約莫半柱香時間後,他杯具地發現自己後悔了。
先是一陣細碎的疼痛由下腹傳來,既然轉變為劇痛,手腳冰涼,雙臂上爆出血管,臉色也化為慘白,他軟綿綿地仰躺在地上,全身都失了力氣。
穆遠山咬牙切齒道:“楚淮卿,你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什麽東西?百裏香這東西可以說是軍隊裏麵的一絕了。
發明這東西的士兵聽說以前當過郎中,懂得些藥性,隻將幾味極寒的草藥混在一起,熬成藥汁喝下,片刻之後便能讓身體現出重病的症狀,可這些隻是表麵上的症狀,並不是真病痛,吃些純陽屬性的火烈草下去,立刻就能恢複正常。W_Ww.xiAoyaNwenxuE.cOM
?初初這玩意不過是士兵們拿來惡作劇用的消遣玩意,偏偏後來卻大肆流行起來,無數偷懶的家夥開始靠服用這個製造病痛效果來逃避操練,而往往讓軍醫手忙腳亂也瞧不出個原因。最後還是被楚淮卿看出了倪端,追本溯源一路查上去,找到了製這東西的人略施薄懲,才讓百裏香徹底在軍中絕了跡。
楚青扯過穆遠山的手,並起三指放於他脈門上,查探之後點頭道了聲:“不錯不錯,脈象紊亂,再有經驗的大夫也看不出來,比預想的有效。”說罷,捏開穆遠山的嘴將火烈草製成的藥丸塞進去。
這藥丸偏生神奇,吞下肚,立刻感覺一陣暖流緩緩流進下腹,不適感立時全消。
穆遠山晃晃腦袋,費力地坐起身子,卻瞧見楚青正兩手捧著下巴,一雙眼直往外冒星星。
“實驗很成功,小山子,我們來越獄吧!”
《十裏青山遠》作者?溫暮生晉江原創網
在楚青前世生活的那個世界,有一個叫做邁克的勵誌青年。
這個人很上進,為了救出被某個國家權臣陷害的同胞兄弟,將自己一個人關在一處神秘的地方,製定了一套最為周全的劫獄方法與逃跑路線。他用銀針將整個天牢的地形圖刺在自己身上,並成功混進天牢,拉攏裏麵有權有勢的各種對象,一步一步奠定基礎,終於在最後成功救出了自己的兄弟。
電視劇《越獄》的情節被楚青添油加醋說了一通,隻將穆遠山聽得一愣一愣的,好家夥,原來世上還有這般狠絕又重情重義的存在,可以說為了親情不管不顧,將整個天牢的地形圖刺在自己身上……這是要怎樣的毅力才能忍受住的切膚之痛啊!
穆遠山甚至對這位叫邁克的壯士起了結交的念頭。
有這般強人的事跡作為借鑒,對於越獄這檔子事,穆遠山也不怎麽排斥了,可他還是認為兩個人能逃出去的概率太低,尤其是楚青現在還坐在滾椅上行動不便,要出牢門很簡單,這樣的木質牢門穆遠山一個手刀便可劈爛,但外邊守衛重重,你單槍匹馬又能放倒多少。
更別提洛陽城裏還有駐守的鎮東軍。
“小山子,你為何會被收監?”楚青忽然一問。
穆遠山抓抓頭,“其實也沒犯什麽大事,不過就是在洛陽城閑逛時見著個登徒子要侵犯人家姑娘,沒想過要下重手的,偏生那日喝高了些,那登徒子也太嬌弱,我隻不過輕輕一拳,便將人殺了……”
“以你的本事,還逃不掉?”楚青表示不可思議。
“當一個醉鬼遇上一整隊的巡查鎮東軍,你認為哪邊勝算會比較大?”穆遠山盤腿坐著,撐住下顎,“不過話說回來,那次還是樊暘在審我的案,被我救的那姑娘也來與我求情,樊暘本欲不怎麽為難我,誰知道啊,那登徒子的老爹竟然是當朝國子祭酒,迫於壓力,樊暘才予了我十年刑期。”
有一點穆遠山沒說,他是絕不可能在牢裏呆十年的,以他江湖上那些朋友的本事,過個一兩年,等風平浪靜了,自有本事將他弄出去,但他想不到楚青現在就將越獄這種事情提上了台麵,還是自己逃。
楚青瞧見穆遠山明顯不靠譜的眼神,開始不緊不慢地說著他的全盤計劃。
待穆遠山聽完,終於也是肅正了表情埋頭沉思……雖然看起來是在兵行險招,但瞧見他信心滿滿的模樣,或許真可以試上一試。
“若是這方法真能讓我們堂而皇之地走出大牢,你真當改行入朝為官。”穆遠山盯著楚青的眼,緩緩道。
“為什麽。”
“知道如今當官的追求的最高境界是什麽嗎。”穆遠山眨眨眼,“就是明明缺德事做盡了,偏偏別人看在眼裏還總認為你是光明正大地在辦正事。”
深夜,月黑風高。
地牢行的是換班製,過了子時,原本八個牢頭會走掉六個,隻餘兩人留守。此時兩個值守的牢頭正準備喝點小酒然後睡覺,誰料竟然聞見地牢裏傳出了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呃啊~~~!!!”
牢裏關著的其他人頓時也被從夢中驚醒,一時亂成一團,紛紛朝慘叫的源頭看過去,就見穆遠山捂住肚子不斷在地上翻滾,臉色青黑,口吐白沫,楚青坐在一邊抱著腳,嚇得瑟瑟發抖。
牢頭慌慌張張地打開牢門,直與楚青道:“怎麽了怎麽了?”
楚青聲音都打起了顫,指著穆遠山結結巴巴道:“他似乎突發疾病了……好嚇人……好嚇人……”
兩個牢頭互看一眼,其中一個當即衝出去找人幫手了,另一個拖拉著穆遠山的手臂想把人架起來,可穆遠山身子高大,分量自是不輕,試了好幾次才將人挪到背上,弓著身子朝外慢慢挪。
黑暗裏,穆遠山悄悄回頭,見楚青坐在牢門口,不動聲色對他比起了拇指。
一場充滿了技術含量的越獄,正式開始。
一般地牢裏有人突發疾病,會被牢頭直接送到該地牢所屬的衙門醫館,可洛陽城如今算是樊暘的封地,地牢也隸屬將軍府管轄,於是穆遠山就被幾人抬著,直接送到了將軍府裏。
幾個負責臨時診治的大夫在穆遠山身邊忙得團團轉,又是觀瞳又是診脈,偏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隻餘一人在這看著他,另外幾人上別處查閱醫書去了。
留下來的大夫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精神十分欠佳,隻在床邊上坐了會,便靠牆打起呼來。
穆遠山忍著疼,從懷裏摸出楚青給他的藥丸吞下,待疼痛的症狀消失後,悄悄起身,點了那大夫的睡穴,又將他放平。
做好這一切,他打開窗戶輕手輕腳地出了這房間。
目前為止都還算順利,不是將軍府裏對他管的鬆,而是根本沒人想到他能逃得出去。且不說將軍府周邊全是鎮東軍的暗哨,足足五步一人十步一綱,而且就算你出了將軍府,大半夜的你也不可能出了這洛陽城,隻消第二日一早大軍搜城,哪怕你變成老鼠都能給你翻出來。
不過穆遠山可沒想過就這麽走了,相反的,他的目標恰恰就在這將軍府內。
別看這人有個傲人的身形,輕功使出來偏偏身輕如燕,飛簷走壁沒有絲毫聲音,好幾次從站崗的士兵背後跑過去,那些士兵連動都不曾動一下。
後背貼在一處牆上站好,穆遠山從懷裏掏出塊布來,對著月光看了看,不錯,應該就是這裏。
那塊布上邊粗略地畫著整個將軍府的建築布局,大概給穆遠山指了條路,讓他不至於無頭蒼蠅樣地亂轉,而此時他站著的地方,正是楚青用濃墨圈出來的目的地——樊暘的書房。
將窗戶推開一條縫,看清了裏邊漆黑無人,穆遠山縱身一躍便滾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