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青山遠 禦史原來是老熟人

開堂提審楚淮卿的消息傳出去不過半日工夫,洛陽城的百姓們早已聞風而動,東街的午市原是一天中最為繁華熱鬧的趕集時段,這邊衙門前大鼓銅鑼敲兩敲,那邊一條街上全跑得連個人影子都瞧不見了,還連帶散了滿街的果皮菜葉。WWW.shukejU.com?【書客居】超速更新 提供免費VIP閱讀W_w_w.XiaoyanwEnXue.Com

?洛陽知府滿頭大汗望著衙門前的人山人海,心裏將京中來的那位禦史罵了千萬遍。此次提審本是公審,可那位禦史大人突然變了卦要改為密審,還遣他出來驅散圍觀百姓,怎料眼前人潮黑壓壓一大片,他站在衙門口還沒喊上兩句話,就差點被一波接一波的聲浪給掀飛出去。

不過提審個楚淮卿而已,怎麽全城的人都會像打了雞血一樣。

可惜他並不知道洛陽府已經許久未出現過如此勁爆的事了,有熱鬧看,還是最糾結最稀奇的斷袖三角戀,自然會吸引得人們趨之若鶩。幾位大嬸仗著身材便利一字排開搶了最好的位置,隻消一抬腿便能擠入衙門口,好在知府大人在上邊站著,僥是大嬸們一個二個被擠得臉紅脖子粗,也得忍著別一個衝動傷著了知府大人那小身板。

知府滿臉冷汗,最前麵排成人牆攔住百姓的衙役們也是臉色煞白。

樊暘帶著兩個護衛渡出衙門來,見著這情形也是一愣,不禁道:“這是怎麽回事?”

外邊吵翻了天,他坐在內堂也能聞見聲音,心下好奇便出來見見情況,怎料圍觀百姓們看見他一現身,立刻**起來,擋著人潮的衙役們身子一時如風中衰草,搖搖欲倒。

“樊將軍,今天你真的狠心看楚大人被審?”

“樊將軍,我們大家可相信楚大人不是什麽賣國賊,你可要搞清楚事實再下決斷啊!”

“楚大人跟了你好些年,樊將軍你這般輕鬆就將人給甩了,難道不會傷心難過麽?”

大嬸們卯足了勁通紅了臉,使出罵街的本事拚命嚷嚷,人群中附和聲一浪高過一浪。ww_W.xiAoyanwEnxuE.COm

?樊暘臉色繃得死緊,拳頭握在身後爆出青筋來,這幫刁民,他什麽時候說過自己將楚淮卿甩了,就因為他多收了個白真?

這個時代男子三妻四妾都屬平常,況且他與楚淮卿白真都未有成親之說,等這場風波過去之後,他還是要將楚淮卿從牢裏接出來的。

他自然也不大相信楚淮卿會通敵叛國,覺得隻要稍加調查便能助他脫去嫌疑,還巴巴望著經過了這次牢獄之災,楚淮卿會懂得“收斂”一點,不要再處處針對白真,到那時,自己再抱著他哄上兩句,楚淮卿定然能變得和以前一樣溫文爾雅,一心一意對自己好。

將軍大人心裏算盤打得梆梆響,人群中不知誰突然發出聲大吼,“楚大人來了!”

“啊,楚大人來了!”**的人群瞬間轉了個方向,樊暘也抬眼看過去,見楚淮卿半靠在兩匹馬拉著的囚車裏,由兩隊士兵護送著從街角拐出來,摸樣比他上次見著時更狼狽些,因為撕去衣服綁腿上的夾板,他上身隻餘了幾根布條,露出來的肌理雖依舊緊實平整,但在樊暘眼裏還是消瘦了太多,尤其脖頸處鎖骨突兀得明顯。

囚車停在衙門口,百姓簇擁上去朝楚淮卿打招呼,熱情程度簡直像在歡迎英雄烈士,可惜他們並不知真正的楚淮卿其實早已壯烈了。

護送囚車的士兵是樊暘親自於鎮東軍抽調的精英,與軟弱無力的衙役根本就在兩個檔次上,幾人合力分開人群清出條路,餘下的人則小心翼翼托著楚淮卿的身子放在早準備好的木質滾椅上,一路推進衙門。

樊暘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一路看下來,楚淮卿臉上的表情極少,隻對著人群笑了笑,便埋首不看任何人,更是沒有正眼瞧他一下。

以前他們相處時決計不會這樣,隻要是和他在一起,楚淮卿的目光幾乎都不會從他身上移開。W_w_W.xIaoYaNwEnxUe.cOm

?抿抿嘴角,樊暘跟在滾椅背後朝裏走,複雜莫名的眼神一直落在楚淮卿的後腦上,想要看穿裏邊到底在想些什麽。

楚青其實什麽也沒想,不光如此,他還有些樂嗬。

出來受趟審,簡直是舒服到骨子裏了,地牢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要啥啥沒有,可受審這一路上,幾個護送的士兵不光給他按摩鬆骨,送來肉食菜蔬,還呱噪地勸他放寬心,道隻不過是一般的升堂,審幾個問題,下不了定論,而且他們也相信楚淮卿是無辜的,大夥都在等他回去雲雲。

楚青很滿足。

自從那白真在將軍府中得勢之後,儼然一副主人姿態,對楚淮卿處處排擠。加之樊暘對白真的寵愛一幫家奴全都看在眼裏,該好好伺候哪個再明顯不過,至於楚淮卿麽……勉強隻能算得上個比下人身份稍高的角色,除了貼身服侍他的兩個小廝,就連掃地的門童都可以衝他擺臉色,而等楚淮卿被關進大牢,那兩個丫鬟立刻就被白真派人打出了將軍府。

這一切樊暘自是不知道,還一個勁地以為家裏一片和諧。

比起奴才的狗眼看人,鎮東軍裏的將士們就不一樣了。楚淮卿戰場上運籌帷幄的摸樣讓這幫家夥一直崇拜得兩眼冒星星,可以說在整個鎮東軍的士兵心裏,若樊暘是他們心中的戰神,那楚淮卿絕對就是主母,而且是打心眼裏尊敬的主母。

後來發生了這麽多事,軍營不比外邊,流言蜚語也有一些耳聞,士兵們表麵上絕不會多什麽嘴,可楚淮卿的遭遇一直被這幫氣血方剛的小夥子牽掛著,尤其是這幾個被指派送他上堂的士兵,見他被折磨成這副摸樣,那叫一個無語凝咽,甚至破天荒的開始責怪起他們心中至高無上的樊大將軍來。

入了正廳,洛陽知府也退去了,偌大的房間裏除了楚青與樊暘,還餘一個端坐在案後穿著官服的清俊男子。

這人便是此次京城派來提審楚淮卿的禦史,姓齊名銘,本職為刑部侍郎,官居正四品,扔在京城也是大員一枚,亦是當朝太師顧漣的得意門生之一。

楚青看著案台後端坐的男人,男人也在看著他;楚青眨眼,他也眨眼;楚青歎氣,他也跟著歎氣。楚青先道:“你這小子,如今偏生這般出息了。”齊銘後道:“看你過得如此淒苦,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兩人打啞謎似的對話弄得樊暘起了一頭霧水。

楚青揉揉眉心,望了眼臉色不大好看的樊暘,忽然微微一笑,道:“既然不是樊將軍你來審我,我勸你還是趕緊回府吧,白公子那般柔弱一人,你還真狠心丟他在府中,也不怕被磕磕碰碰著。”

樊暘眉頭終於皺起來:“你喚我什麽?”

楚青作訝異狀,“哦,是了,你鎮東將軍可是軍部從二品大員,或許我該改口喚一聲樊……大將軍?”

楚青明白樊暘的意思。楚淮卿之前從來都是管樊暘叫暘哥的,多年來從未改過口,偏生那肉麻的稱呼楚青隻要想想便能掉一地的雞皮疙瘩,而且他與這樊暘一點不熟,沒有直呼大名,已經給足這家夥麵子了。

“樊將軍,淮卿他說得不錯。”齊銘隨聲附和道:“我執了皇令來洛陽,便要全權操辦此案,今日既然將公審改為密審便是有幾個問題想私下問問淮卿,還是勞煩樊將軍你暫且回避。”

淮卿淮卿,叫得還真親熱!

樊暘盯著楚青的臉看了看,又看了眼齊銘,心下情緒翻滾,初初他不甚明了為何會突然冒出來個禦史插手此案,如今見著楚淮卿與齊銘眉來眼去的摸樣,縱是傻子也能看出個所以,好你個楚淮卿,竟然如此會勾花搭草!

他怒氣衝衝地站起身來,大步朝外走,末了,又在門口頓住,轉頭對楚青厲聲道:“我真是不察,你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呸!”楚青心中暗罵一句,“你不察的事情還多著呢。”

待樊暘憤然離開,偌大的知府廳堂便隻剩下齊銘與楚青,齊銘下了桌案,走到門邊警覺朝外看了看,確定隔牆無耳,才仔細掩上門,回過頭來滿臉急切道:“淮卿,你就要有煩了!”

要說齊銘這個人,算是楚淮卿的老熟人。

少年時期的楚淮卿在家鄉的小山村有幾個很鐵的玩伴,幾人在同一個先生家裏念書,下學後總會約好同去抓魚掏鳥蛋什麽的,這幫人中,屬楚淮卿年紀最小,而齊銘虛長他兩歲。

村子慘遭山匪屠戮的時候,十七歲的齊銘剛巧在幾日前與另幾個讀書的少年搭伴上京趕考,萬幸避過了那場劫難,之後全村的人死了個幹淨,楚淮卿跟在樊暘身邊,他們便徹底斷了聯係。樊暘功成名就後,楚淮卿雖然有時興起過要尋找兒時玩伴的念頭,但其一軍務繁忙,其二他滿心滿眼都是樊暘,近乎沒閑工夫來顧及其他,久而久之便也淡忘了。

可沒想到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從京中派下來的禦史,竟然恰恰會是當年上京趕考的齊銘。

這麽多年沒見過麵,楚淮卿記憶力的齊銘還是十七歲時的少年摸樣,好在他變化也不大,隻白淨了些,成熟了些,不然楚青絕對會認不出來。

楚青打了個哈欠,“你直接說重點我更愛聽。”

齊銘一愣,怔怔道:“我以為你見著我之後至少會激動些,我聽聞你沒被那些山賊殺死的時候激動得不行。”

楚青莞爾,抓抓亂得似稻草的頭發,半晌才蹦出一句:“呃……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齊銘啞然失笑,搖搖頭揮揮手,“罷了罷了,到底還是有更要緊的事,不是敘舊的時候。”他從桌案上取了卷羊皮卷宗下來,遞到楚青麵前。

製成此卷宗的羊皮想當精細,是高檔貨,楚青由上至下輕掃一眼,不禁感歎:乖乖,早知道楚淮卿是個大黴頭,這一輩子黴運圓環套圓環,哪知道前麵那些居然都還隻是鋪墊貨,真正刺激的東西現在才將將開了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