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青山遠 表白也能如此鄉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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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晟卻不在府中。

別院的侍從直言道他們主子帶了那個姓閆名蔓的小廚娘外出踏青野餐,今日一天都不會回來,楚青猶自不甘心地問他們到底去了哪裏踏青,侍從隻道是往東去了。這話簡直說了等於沒說,出門那麽大塊地,天知道陸晟縮在哪個犄角旮旯裏與閆蔓**快活。

“楚公子若是找我家主上有急事,不如進屋裏等上一等,主上雖說了一日不回,但按慣例傍晚是怎麽都要回來記賬盤賬的。”侍從見楚青麵色不佳,便出言挽留,楚青卻打個哈哈,“料不到他居然會親自記賬盤賬,果真是一眾奸商裏小氣的典範,他既然不在我也不等了,省得到時候他還怪我吃了他的茶未付他的錢。”

當下便出言告辭。

本來是想找這兩位徹底把自己和穆遠山的關係說清楚,省得他們又亂七八糟地到處去嚼舌根,反正如今閆蔓被綁在陸晟這裏,穆遠山絕對會高枕無憂,至於那個蕭晉齊,齊銘今天的出現簡直就是個飛火流星的救世主,他恨不得立刻跪下來對著老天拜三拜。

就衝早上齊銘那欲說還休的模樣,十有**是對蕭晉齊有意思,純潔得心裏有什麽話全都寫在臉上了。

結果人都不在,白費力氣地跑了這一趟。

“回難民區吧。”楚青抬頭望天,神色悵然得很。

林春忙支使著兩個徐家堡的仆從幫楚青坐上馬車,剛要放下門簾,又被楚青喚住。

“林管家,上來坐吧,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林春眨眨眼,不敢怠慢,讓下人們注意駕車,自己也上了馬車,坐在楚青對麵。

楚青瞧著他的眼神頗有些詭異。

林春活了大半輩子,又在江湖味濃鬱的徐家堡當差,什麽樣的人沒見過,就連穆遠山在他眼裏也不過是個不足掛齒的小男孩,可是對著楚青,他總覺得心裏會莫名其妙地發虛。

“林管家,我聽說你除了是徐家堡的管家,還是一個什麽私密問題調解團的長老?”

“是徐家堡旗下家庭私密問題谘詢與調解事務司長老團首席長老。”林春將名字補充完整,又嘿嘿一笑,“其實他們推選我當這長老,多半也是看中了我識人識事的本事,想當年……”

他後半句話還卡在喉嚨裏,就被楚青毫不留情地打斷,“就是個八卦集團的老大,對吧。”

“咳咳……也可以這麽說。”林春埋下臉,呲牙裂嘴,脖頸漲得通紅,“現在的一些小夫妻家裏總有大小矛盾的嘛……呃……我的意思是說我們的工作主要是調解,也不全是八卦。”他幹巴巴地辯解了一句。

“好吧,林管家,我有件事想聽聽你的意見。”楚青揉了揉脖子,“昨天晚上,我發現穆遠山在浪春樓裏麵招妓……”

當下,楚青便把昨夜如何被蕭晉齊拖拉著去浪春樓,如何看見穆遠山與那鵲晴雪的黯然**,又是如何大發雷霆,如何讓自己腿上的傷死灰複燃,說了個明明白白。

林春聽得表情拉開半天沒變化,臉上的皺紋似乎都要盡數撫平。

“我知道這件事橫豎是我不對,我也想不到自己會衝動到這個地步,但又不知道該怎麽對穆遠山說清楚好,因為我實在是無心的……唉,可是一想到要拉下臉去為昨天晚上的事情道歉,我又會覺得很火大,這是個什麽緣故?”

“你……你……”林春深吸了好幾口氣,咂咂嘴,長歎出來,“楚公子,你莫不是醋了吧?”

楚青表情一滯。

林春一撫掌,“這般明顯的事情你自己還感覺不出來?罷了,楚公子我也知道你是個斷袖,此番看來,昨夜你撞見穆公子的私事會心生惱怒,定然是醋了,醋的就是穆公子在外尋花問柳咧!”

醋了?

楚青三魂七魄作鳥獸散,自己那般不正常,竟然是吃醋了?

第一個反應是絕不可能,想他楚青上輩子又不是沒喜歡過別人,難道對一個人喜歡還是不喜歡,自己能察覺不出來?又不是剛成年的純情小男生!

“楚公子,你別這副摸樣,一般這種事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定然是把穆公子當成了你的私有物品,因此才見不得他在外邊勾勾搭搭,這事情橫說豎說都是一個道理,太明顯了。”林春撫著胡子,又補上一句,“你若是不信,我便再問你一句,如果你昨晚撞見的不是穆公子而是徐堡主,你會有什麽反應麽。”

楚青望著車頂綢布上繡著的雲紋,半天未出聲。

“不過話說回來,穆公子他似乎不是斷袖吧。”林春揉揉眼角,望見楚青的眼裏透著股憐憫。

楚青瞬間覺得自己悲劇了。

世人言,說曹操曹操到,也不是不無道理。

是以楚青風中淩亂的與林春一通細說,風中淩亂的從馬車上下來,風中淩亂的被推向他的小木屋,又風中淩亂的在木屋前看見了讓他糾結了這一路的主角。

穆遠山光著膀子,露出肌肉緊實的上身,衣服係在腰間,正揮著把大斧頭在木屋門口劈柴和,周圍蹲著四五個小孩,那斧頭比一般的斧子要大上一圈,穆遠山輪著卻好似沒重量,碗口粗的木樁一下就能給劈得四分五裂,每劈爛一根,幾個小孩就拍手尖叫,三三兩兩衝過去將木柴拾起,堆成一堆。

林春見此情景,立刻心照不宣地將楚青推到一個不近不遠的位置,就拍拍手溜之大吉,無比老滑頭的行為惹得楚青差點沒破口大罵。

不過剛巧撞見穆遠山看過來的目光,他立刻就十分識趣地閉了嘴。

“看,是楚青哥哥!”不知哪個孩子最先發現了楚青,立刻帶動著一堆小孩衝他蜂擁而來。這難民區中許多孩童都識得楚青,而且對這位在水生火熱時救濟他們的大哥哥可是十分之有好感,況且楚青對這些孩子也不錯,沒事總喜歡與他們嬉鬧一番,不過刹那的功夫,原本圍在穆遠山身邊的小孩全都齊刷刷蹲在了楚青身邊,一個個眨著大眼睛將他望著。

其中一個孩子還回頭衝穆遠山喚了句:“遠山叔叔,快來呀,楚青哥哥回來了!”

“咳咳……”楚青一口氣沒回上來,聞言又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得死去活來。

“一幫小兔崽子真不會說話,張口閉口叫叔叔,我有這麽老麽。”穆遠山摸著自己的臉,帶著笑意小跑而至,“看我不整整你們!”

被他裝模作樣一唬,孩子們立刻全躲在楚青的滾椅滾椅後邊,楚青滿臉惆悵,這倒好,莫名其妙陪著這一幫活寶玩起了老鷹抓小雞。

“你還不把手裏的斧頭放下,當心傷著了人。”楚青揉著眉心搖搖頭,故作嚴厲地朝穆遠山嗬斥了一聲,又回頭道:“你們也是,管我叫哥哥,管他叫叔叔,難不成我也要管他叫叔叔了?”

一群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沒說話,眼神很無辜,楚青無法,摸摸袖袍裏似乎還有以前裝進去的糖粒子,索性全拿出來,讓這些個孩子上別處玩去。

小孩得了吃的,還不一哄而散。

“你倒是十分得這幫孩子們的歡心。”穆遠山突兀地道了一句,楚青抬頭看他,見他嘴角笑容刺眼,又迅速別開臉,不吭聲,抓著兩邊的輪子就朝屋裏滾。

穆遠山急邁兩步跟著,“這屋子可有門檻,你自己進得去麽。”說罷也不等楚青反應,直接伸手托住他的滾椅兩側,雙臂用力,連人帶椅給一道抱進了屋子,末了還道一聲:“我做的這滾椅還使得吧。”

“使得,自然使得。”楚青木然開口,被穆遠山身上熱氣一衝,早分不清東南西本,一麵覺得穆遠山滿身汗味真熏都熏死人,一麵又想著這味道也比滿身沾著女人的脂粉氣要好聞不少。

楚青用力穩了穩心神,回到桌邊,木然將賬本打開,端起杯茶水,“你今日早晨不是陪徐堡主出去了,怎的又到我這裏來了?”

穆遠山從腰間取下方巾,將臉上與脖頸處的汗擦了擦,輪廓分明的臉上竟滿是笑容:“楚青,我想明白了,我這次過來便是要對你坦白的,往後咱們一同過日子,可好?”

“噗!”楚青一口茶水沒咽下去,又慘烈地噴湧而出,最後遭殃的還是攤在他眼前的可憐賬冊,不知此情此景被陸晟瞧見了,會不會因為被弄花的墨跡而衝上來找楚青拚命。

楚青心中糾結,往後一同過日子,這果真是鄉土氣息十分濃鬱的坦白,料不到他穆遠山相貌堂堂,說出來的話竟能俗氣成這樣。

穆遠山卻不疑有他,見楚青一動不動盯著手裏的茶盅,以為他是在做很嚴重的心理鬥爭,便放緩了語氣道:“我不知道現在說出來你會作何感想,但與你相處這些時日,我似乎……似乎對你有了些非分之想,初初我隻覺得是錯覺,想著或許與你疏遠一些便能恢複正常,但與你越是疏遠,這感覺就越是止不住……我擔心自己成了斷袖,隻好,隻好上青樓去找些女子來麻痹自己……結果昨晚你突然來了,我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碰見這般心慌的時候……”

他又看了楚青一眼,發現楚青似乎盯茶盅盯得上了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坦然直言:“今早我把徐嶧約出去,便是想同他說說這件事,讓他幫我拿個主意……他讓我自己看著辦,別後悔就成,還說到底是我自己的事情,橫豎是一輩子,倒不如找個喜歡的人一起過日子還舒坦些,我才想明白。”

楚青手中茶杯忽然消失,換成手被穆遠山大掌捂住,抬起頭,那一張臉已近在咫尺,穆遠山咽了口唾沫,表情望上去很是緊張,“楚青……你的意思呢?”

楚青覺得自己眼角在抽搐。

誠然他早就不是什麽純情少男了,可是聽了穆遠山這番可以說是一點都不煽情的情話,竟然如初嚐情愛的人一般驚得一顆心活蹦亂跳。

“你……”他咽了口唾沫,“你看清楚,我不是女人,你也不是斷袖……”

穆遠山眼睛也不眨,“可是我喜歡你,這便也算是斷袖了吧。”

楚青歪頭想了想,又道:“我……我以前可是有相好的,你同我一處,權當是撿了樊暘的破鞋,你真願意?”

穆遠山搖頭,“我若是在乎這些,也不用再行走江湖了,而且昨夜被你撞見那般不堪的場麵,我尚不知要如何同你解釋才好,怎會嫌棄於你?”

“你要想清楚,與男人在一塊可不是什麽正大光明地事情,而且將來也不會有兒子,不會有孫子,可是個斷子絕孫的下場。”

“我有你一個就成,別的不稀罕。”

這人的眼睛烏黑光亮,晃得楚青不敢直視,他隻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穆遠山掌心火熱,那溫度透過來讓自己身子都有些發軟,他思慮片刻,才悠長地歎一聲,悵然道:“……我理由都用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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