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青山遠 退避三舍與鍥而不舍
“所以,你就這樣繼續把閆蔓留在陸晟那裏?”
穆遠山眼睛發直,楚青見他這副摸樣,索性將手中碗筷一放,道:“你還指望我帶她回來繼續纏著你?難不成你想每時每刻都聽她‘遠山哥哥~遠山哥哥~’地叫喚個不停?”似模似樣學著閆蔓嬌憨的嗓音喚了幾聲,直到看見穆遠山的肩膀條件反射般抖三抖,楚青才滿意地繼續端起飯碗,送了塊色澤鮮亮的紅燒肉入口。wW_W.xiaOyaNweNxuE.cOm
?“不……我隻是覺得你這樣有些不妥。”穆遠山難得地沉下聲音,“那陸晟我橫豎看著都不像好人,蔓兒在他手上,對閆大哥他們總不好交代……”
“得了吧,吃你的飯。”楚青笑容滿麵地夾了個大雞腿塞進穆遠山碗中,“蔓兒在陸晟那裏呆了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就算要發生什麽,恐怕也早就發生了,你放寬心,我瞧陸晟與蔓兒相互間還有些意思,你沒看見我走時把蔓兒的手塞進陸晟手裏,那兩人的臉紅成了什麽樣。”
楚青說到了興頭上,還身體力行,順勢握住了穆遠山放在桌上的一隻手。
穆遠山卻倒吸一口涼氣,如被蛇咬了般閃電般將手抽回去。
楚青眨眨眼,見穆遠山神色躲閃,也不疑有他,繼續對付著眼前一桌可口飯食,“對了,你好歹跟我說說,這天色明明已經不早了,你什麽地方不去,偏要一個人在城外晃蕩些啥?”
穆遠山僵硬地把臉扭到一邊,“我不過是散散步。”
“散步?真是奇了,我還是頭一次瞧見有人散步會散到樹杈上去。”
楚青說話從來不留什麽餘地。
方才從陸晟的地盤離開,馬車已經被先行一步的徐嶧坐走了,楚青便向陸晟討了匹馬,準備騎著回城。陸晟本欲不這麽快地放著楚青離去,隻道那些從商的手段楚青隻說了一半,他聽得十分之不過癮,非讓楚青允了隔日再過去,才放得人離開。W_w_W.xIaoYaNwEnxUe.cOm
?見陸晟這一行,雖然波折了些,但還算順利,幫徐嶧把事情漂漂亮亮地辦成了,估摸著今晚陸晟就會讓手下的人開倉放糧接濟災民,也算功德圓滿地完成了一件好事。
楚青滿麵春風,一心想著快馬加鞭回去告訴徐嶧這好消息,隻是會在城外撞見穆遠山,就當真讓他有些意外。
不是他想得多,穆遠山雖與徐嶧稱兄道弟,但在徐家堡裏也不是無事可做,徐嶧早就對他說過,穆遠山平日裏不顯山露水,但功夫奇佳,因此早就跟他有過什麽協定,他若來了蘇州城,吃他徐嶧的住他徐嶧的,就得順便幫徐嶧訓練那些懶散的手下,也算是壓榨這人最有價值的勞動力。
前日兩人匆匆忙忙前來蘇州,絲毫未得到好的休息;昨日又被蕭晉齊的事情攪了一通,根本無暇顧及其他。到了今日,零碎事情辦得差不多了,楚青滿以為穆遠山好歹也得幹些他該幹的的正事去,怎料他坐在馬上舒展筋骨地一扭脖子,卻剛好將盤腿坐在路邊大樹樹幹上雙眼無神地某人給瞧了個正著。
這人早上跑得沒了蹤影,沒想到卻在這裏發呆出神。楚青先是好奇了會,剛好想著也需將閆蔓的事情與他說一說,便也顧不得穆遠山看見他突然出現所表露出來的驚訝神色,直接將人連拉帶扯拖來了聚仙樓,又吩咐小二在雅間擺上一桌子的好菜,準備與他好好嘮嘮嗑。
結果穆遠山從頭到腳卻一直是個魂不守舍的模樣,看楚青的眼神也躲躲閃閃,非得讓楚青一個人瓜噪地說了半天,最終說到關於閆蔓的事情後,他才難得地回過神,表情沒了恍惚。
“反正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聽我一回,讓蔓兒留在那裏絕對是好處多多,如果真能讓他攀上陸晟這鑽石王老五,估計賽花大姐可以直接金盆洗手,從此隻管過那逍遙快活的日子去。”怕穆遠山還會說出反對的話,楚青不停地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也不管穆遠山理不理解鑽石王老五的意思。Ww_W.XiaoyaXwenxUe.CoM
?“唉,你慢點吃,吃完了再說話。”穆遠山也不知有沒有將楚青的話聽進去,卻對他的吃相是再也看不過眼了,楚青腮幫子被飯食塞得鼓脹,非還得說話,表情滑稽吧……似乎也挺可愛。
他不自覺伸手將楚青垂在臉頰邊的發絲給順到腦後去,又拿著店內專供食客清潔的小方巾幫他擦了擦嘴角。
猛然間,仿佛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行為有多麽的曖昧不明,穆遠山的手死死頓在了半空中,臉色紅白一陣。
楚青也停了動作,呆愣愣地將他望著。
“我……我隻是……你滿嘴都是油,好歹擦擦!”穆遠山表情僵硬地將帕子塞到楚青手裏,坐立不安般動了動身子,索性站起來道:“我還有事,吃完了你自己先回去吧。”
“有事?”楚青費力咽下嘴裏的東西,“天都黑了你還能幹啥去,好歹跟我回去見見徐堡主,陸晟也說關於這賑災之事還得雙方多切磋……”
他話尚未說完,穆遠山卻像逃著什麽洪水猛獸一般,大步跨出了包間,閃身沒了影子,連照麵都沒留下一個。
這人莫不是趕著去上茅廁。此乃楚青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難道我剛才說什麽惹他生氣了。此乃楚青冒出的第二個念頭。
走得這麽急,也不問我有沒有銀兩付賬,要是我身上錢不夠怎麽辦,好生不負責。此乃楚青冒出的第三個念頭。
“……他該不會是要去約會吧……”第四個念頭一閃而過,楚青卻不自覺喃喃念出了聲來,隻覺得言語飄飄,卻擲地有聲,大珠小珠落玉盤撞進他腦子裏,眼前冒起了漫天金星。
這感覺,真酸。
穆遠山這一走,就如同雁翎山上那次一般,連著好多天都瞧不見人影。
初初楚青也並未過多留意,自從陸晟承了他的人情,答應賑災之後,便將手頭上能動用的米糧與金錢指揮權交由了徐嶧徐嶧。陸晟這番動作在商圈裏果然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奇招,“陸晟響應徐堡主號召開倉賑災”的消息隻傳出去半日工夫,那些原本一毛不拔的富商們,居然瞬間火燒屁股般在徐家堡麵前排起了長隊,張口閉口就是找徐堡主商量賑災的事情,一個個痛心疾首又悲天憫人的模樣,好像為了災民讓自己去死都願意,看得楚青一陣冷笑。
這幫家夥,永遠隻會注意自己的利益,要不是陸晟這隻出頭鳥讓這些人有了怕得罪龍頭老大的危機感,他們哪裏會管天下百姓的死活。
這次的江南旱災,楚青一路聽聞,早已經對災況有所見解。開始時他曾以為不過是小災,也對四處風聲鶴唳的模樣覺得不以為然,但自從著手幫陸晟做他的品牌推廣,又應徐嶧之邀請參與了賑災物資的發放後,隻在蘇州城附近幾個災民安置點轉了一圈,所見到的情形就將他一顆心揪得十分疼。
原來此次旱災由來已久,早拖拉過了半年。
從災民口裏得知,去年年關剛過,便幾乎再沒下過雨,許多地方春耕都不能。受災最嚴重的桂州一帶,甚至在年前就已經顆粒無收,餓死了許多人,百姓無糧果腹,有些賣兒賣女,有些逃難北上,也不過為混得一口米糧。看這蘇州城附近山林鬱鬱蔥蔥,又有太湖之水灌溉土地,怎能讓人想到在遙遠的西南卻是一副地火天爐,枯木遍野的人間慘景。
縱使徐嶧領導開倉放糧得及時,也有些災民因為旅途勞累又心力交瘁,還是沒能撐過來,在這短短幾天時間,楚青生離死別就看了數場,心中悲戚,許多時候甚至是一邊默然掉淚,一邊將蒸好的饅頭一個個送如災民手裏。
好在,災民們情緒尚屬穩定,也沒有什麽**發生。
楚青身上的擔子很重,徐嶧在城內與那些富商們商談金錢物資的製備與數額,卻將城外安置災民的任務拋給了楚青打理,甚至還給了他調動物資的大權,直言他曾是鎮東軍軍師,幾十萬大軍在手下都揮灑自如,不過是安置一些災民,交給他處理是大大的放心。
話說出了口,楚青便沒了推辭的餘地,東南西北設了四個難民安置點,難民過萬,手頭麻煩事一堆,他還有哪門子心思去管那個連影子都看不見的穆遠山,到了最後,楚青整個人近乎都住在了城外的難民區。
不過還好,至少有另一人陪著他,雖然楚青著實是不想見到那人。
蕭晉齊住的小木屋離楚青的屋子距離不足五丈,雖都是臨時搭建的房子,但這位蕭大人的地位明顯比楚青這等草民高上不少,四間屋子連成一體,就是個小巧的四合院,甚至還有單獨的廚房,侍衛晝夜巡邏,看得楚青一陣惡心,外邊那麽多百姓為了吃飯發愁,你個當官的還在這裏鋪張浪費,好生不要臉。
這番話楚青甚至還毫不客氣地當著蕭晉齊的麵穩當當說出了口,直說得蕭晉齊臉色紅一陣白一陣,丟下一句“這是蘇州知府準備的,著實不是我所願”之後,就狼狽走了,可憐他原本想邀楚青過去他那邊住,因為論起條件來他那邊比楚青現在呆著這堆滿麻袋和糧食的屋子要好上許多。
至於蕭晉齊為什麽要突然住到城外來,楚青從徐嶧口中得知的原因是,蕭晉齊身為朝廷專門派下來撫恤難民的官員,這樣做也是應該的,況且他似乎也真有些擔憂百姓處境,楚青就曾在白日裏巡視時,看見他解下腰間玉佩送給了一個剛失去雙親的小男孩。
但有沒有作秀,隻有蕭晉齊自個知道,楚青自是沒多少閑工夫去留心。
“楚大人。”門外響起敲門聲。
楚青抬頭道了聲進來,又繼續埋頭盯著眼前的物資賬目資料。
“楚大人。”進來的人穿著身侍衛服,態度恭敬地抱拳道:“楚大人,我家大人請你過去共用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