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陳絡落邁著沉重的腳步走進了教室,眼睛下的黑眼圈怎麽都遮不住。

李春陽一轉頭,瞧見陳絡落這副模樣,大吃一驚,“你這是一晚上沒睡?”

陳絡落困倦地打了個哈欠,趴在桌麵上,“嗯,做了個噩夢。”

“這什麽噩夢能讓黑眼圈這麽重啊。”李春陽一邊說著,一邊摸出了一顆薄荷糖放到陳絡落桌麵上。

陳絡落道了謝,眼皮子闔上了。

李春陽見狀,搖搖頭,也轉過身去了。

陳絡落昨天燒了一晚上的蟲子,找到了好幾個巢穴,但是都沒有找到母蟲。

這奔波一晚上,回到家裏,他對著那張被蟲子覆蓋過的床,實在是躺不下去,隻能在沙發上將就一晚。

結果夢裏都是在燒蟲子,一晚上沒睡好,早上起來就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陳絡落熬過了早上第一節 課,在昏昏沉沉當中,決定還是去洗把臉,要不然他估計熬不過這個早上。

廁所裏沒多少人,陳絡落直接捧起水洗了把臉,隨手用校服擦了一把,然後把自己的黑框眼鏡戴上。

鏡子裏的少年發絲稍微濕了一些,眸子幹淨,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淺淺梨渦,一看就是個好欺負的。

陳絡落很滿意自己這幅形象。

畢竟人類都傾向於和比自己弱小的存在做朋友,也會對弱小的存在生出保護欲。

這是他多年來總結的為人處世的方法。

陳絡落走出廁所,還沒走到自己班,在路過辦公室的時候就被老李叫過去了。

陳絡落在短短幾秒鍾之內回想了自己最近的所作所為,非常確定自己並沒有犯事,這才挺直了脊背。

“老師,您找我?”

老李還是悠閑自在的模樣,捧著那個已經快被他盤出漿的保溫杯,“陳絡落,是這樣的啊,因為最近發生不少事,我們就想和學生們的家長也溝通一下,讓大家注意一下學生的安全,班上其他人的家長都溝通過了,但我沒聯係上你父母。”

陳絡落一頓。

老李看著陳絡落,“我就想著來跟你了解一下情況,是家裏忙還是怎麽回事。”

陳絡落動了動唇,耷拉下腦袋,“我隻有一個小姨。”

老李一愣,那雙總是眯著的眼睛微微瞪大。

陳絡落父母從來沒有露過麵,但一般特殊情況的學生都會有記載,老李是真沒想到陳絡落居然是這種情況。

門外,剛走到辦公室門口的霍頃腳步猛地頓住。

陳絡落抿了抿唇,“我留的電話是我小姨的電話,她工作忙,可能沒接到,我晚上會給她打電話的。”

老李神情複雜,“好……”

陳絡落看上去有幾分局促不安,就在氣氛有些凝滯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陳絡落扭頭看去,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霍頃。

老李也回過神來,輕咳一聲,“其實也沒什麽事,學校也是為了進一步保證學生的安全,你回去跟你小姨說一聲就行,那你先回教室去吧。”

陳絡落點頭,在路過霍頃身旁的時候,霍頃條件反射的伸了下手,畢竟幾乎每次陳絡落從他旁邊過去的時候都會絆一腳。

隻是這次沒有。

霍頃看著陳絡落離開的背影,過了片刻,將收上來的作業放到了另一張辦公桌上。

陳絡落沒有回教室,站在走廊上吹風,他洗了把臉還是困,在這兒吹吹風清醒一點。

陳絡落現在已經將蟲子列入了他討厭的第一名。

他一定要揪出母蟲,然後炭燒!

陳絡落正在琢磨今天晚上到哪兒去翻蟲子,一個腳步聲停在了他旁邊。

陳絡落抬眸看過去,就看見霍頃站在自己旁邊。

陳絡落立馬支棱起來,“霍頃?”

霍頃沒開口,隻是看了一眼陳絡落,把一張紙條放在了陳絡落麵前,“聯係方式。”

陳絡落一愣,看了一眼這張紙條,他以前其實委婉的向霍頃要過聯係方式,對方總是拒絕,現在居然主動把聯係方式給他了?

陳絡落拿著紙條,看著霍頃。

霍頃頓了一下,“我有時候不會回消息。”

陳絡落笑了起來,“嗯。”

霍頃又看了一眼陳絡落,轉身走開。

明明陳絡落遇到小事都會露出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可提到父母,他卻還是一副平靜的樣子。

隻是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這裏,臉上甚至還帶著笑容。

霍頃不知道該怎麽描述自己現在的心情,不是憐憫,不是同情,就是有點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

霍頃現在還不懂,後來他才明白,這就是倔強堅強小白花的獨有魅力。

陳絡落捏著紙條,剛要轉身回自己班,突然注意到了窗口李春陽正直勾勾看著霍頃的背影。

陳絡落一個激靈,連忙走過去,“李春陽?”

李春陽像是才回過神,“怎麽了?”

陳絡落:“你怎麽一直看著霍頃?”

李春陽高深莫測搖搖頭,一臉嚴肅,“我在目送我的死敵。”

陳絡落:“……”

李春陽,年級第二,已經穩坐第二兩年。

霍頃就是那道他跨不去的鴻溝。

“嚇死我了。”陳絡落失笑。

李春陽不解,“啊?”

陳絡落沒有解釋,剛才李春陽看霍頃的眼神就像是老鼠看見了大米,狗看見了肉骨頭,狼看見了羊……嚇得他以為要多個情敵。

陳絡落回到教室,估計是有了這麽幾個插曲,他現在腦子十分清醒,甚至覺得可以寫一套數學卷子。

陳絡落偷偷摸出手機把霍頃的聯係方式存了進去,順帶著看了看最近的新聞。

發生的惡性社會事件很多,從學校到家庭都有,想到昨天晚上找到的蟲巢,陳絡落一點都不覺得稀奇。

隻要沒找到母蟲,蟲子就永遠殺不完。

而李春陽今天好像格外的努力,陳絡落坐在他後麵,看著他寫完了兩張英語卷子,一張數學卷子,又開始預習明天的物理課,還一個勁兒扯頭發,努力得讓陳絡落都不好意思發呆摸魚了。

平時李春陽雖然用功,也沒見他這樣過。

陳絡落無法理解學霸的世界,對於他來說,知識是可以存放在腦子裏的物件,他空出幾個房間把它存進去,想要用的時候自然而然能拿出來。

拿出多少,完全隨心情。

陳絡落和往常一樣,放學之後,趕公交回家,隻是這一回他沒有在路上遇見霍頃。

陳絡落還有那麽一點點失落。

小區B棟那邊傳來唱喪曲的聲音,據說是按照老家的習俗在辦,每天敲敲打打,這也算是擾民了。

但是老太太生前人不錯,鄰裏鄰居的也都沒說什麽,所以就這麽辦了,陳絡落也想著哪天過去給老太太上柱香。

畢竟老太太對他確實不錯。

陳絡落想著,先在班群裏打卡,然後又給霍頃發了一條消息。

【陳小落:霍頃你好,我是陳絡落。(柴犬微笑.jpg)】

【霍頃:嗯。】

出乎意料,霍頃居然立刻回了消息,陳絡落都有點受寵若驚,正在絞盡腦汁想著下一句要怎麽發的時候,陳絡落走到了家門口。

腳步一頓,陳絡落拿著手機和門口坐著的雞冠頭對上了視線。

“表哥!”

陳絡落往後退了一步。

雞冠頭少年又往前走了一步,伸出了爾康手,“表哥,是我啊!你最親愛的表弟啊!”

陳絡落又往後退了一步,“你頭發怎麽回事?”

“我這不是氣我媽來著嗎,我知道土,行了哥,你能先讓我進門不,我都在這兒坐半小時了。”

陳絡落木著臉打開門,雞冠頭輕車熟路走進房間,換了鞋,抱著玄關處的大黑就是一頓揉搓。

“大黑,有沒有想我呀,我給你帶了大骨頭哦,超級大的骨頭哦。”

陳絡落看著大黑生無可戀的表情,深表同情。

“你怎麽來了?”陳絡落問道,又打了個響指,“好了,不用說了,你又跟小姨吵架了吧。”

雞冠頭瞬間無精打采,“家長會她居然放我鴿子,我能不跟她吵架嗎?”

“當然了,我這不是想你了,所以也來看看你嗎?”

陳絡落的表弟,孟邗,隻比陳絡落小兩個月,別看他這副模樣,但他確實是他學校的校草,而且成績不錯。

“住宿一天兩百,付款入住。”陳絡落說道,坐到沙發上,把眼鏡摘下,放到旁邊。

孟邗顯然也早有預料,雖然嘟嘟囔囔,但還是摸出了兩百,“住一天!”

陳絡落滿意點頭,“客房自己收拾。”

“得嘞!”

孟邗說著,又笑嘻嘻湊過來,“哥,你的追人事業怎麽樣了?”

陳絡落看了一眼孟邗,一臉驕傲的輕哼,“拿到聯係方式了。”

孟邗眨了下眼,“……你都追了這麽久了,才拿到聯係方式?”

陳絡落眯了眯眼,“你小孩子家家不懂,這叫細水長流。”

孟邗摸了摸鼻子,“是是是,細水長流。”

這水流得也太長了,再流下去怕是都幹了。

陳絡落站起身,“總之,晚飯自己解決,晚上別叫我,我要去拯救世界,明白?”

孟邗比了個OK,神情有些一言難盡。

他表哥小時候明明很正常的,但後來不知道怎麽就得了一種病。

——中二病。

老覺得自己是救世主,總想著要拯救世界。

還好他不是中二病,以後回想起來絕對是黑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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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孟邗(han):我哥是個中二病。

陳絡落:表麵中二,實則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