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浴血南京（十二）
狂妄的穀壽夫在得知反攻失利的消息後終於開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而偵察部隊提供的情報又顯示出中國軍隊沒有趁機進行大規模的轉移，而是在正麵和左翼構築工事，好像在準備持久作戰。穀壽夫走到地圖前麵，仔細觀察戰場的形勢，希望能夠推測出中國軍隊的下一步行動，正在這個時候，機要參謀匆匆走了進來，敬禮之後說道：“閣下，司令部來電。”
參謀大聲念道：“1月20日夜11時，江寧失守，守軍全體玉碎！華軍第60勢、第61師以及第78師正全速向南京靠攏，將於明日上午抵達你部防區，請做好迎戰準備。”接著再次鞠躬，後退到門口轉身離去。
穀壽夫立刻恍然大悟：原來中國軍隊並不是單純的撤退，而是想借機吃掉自己的第六師團！現在前麵是中央軍第87和88師，左側是第36師和獨立師，右側是滾滾長江，如果後路再被李從文給封住，肯定是要做甕中之鱉了！
想到這裏，穀壽夫立刻接通了方麵軍司令部的電話，向把自己的推測向鬆井石根報告。鬆井石根沒想到孫百裏居然如此大膽，臨走還想咬自己一口，立即命令穀壽夫固守待援，把中國軍隊死死地拖住，為部隊調動爭取時間。緊接著，他命令第101師團和第19師團進行大範圍的迂回，從第十軍的後方繞過去，直插江寧，徹底切斷中國軍隊的退路；第十軍的其他部隊全力攻擊第36師的防線，務必打通和第六師團之間的聯係；第13師團繼續攻擊頭駝峰， 肅清守軍之後向市區推進，執行占領任務，鬆井石根判斷，此時的南京很可能已經是一座空城，沒有必要再浪費兵力在上麵；其餘的部隊全部加入追擊中國軍隊的行列，爭取將其殲滅在南京附近。
接到大本營的命令，穀壽夫仿佛充滿了氣的皮球膽氣裝了起來，親自到前線督促部隊構築工事，準備和中國軍隊決一死戰。然而，沒有想到的是，上海派遣軍的師團長們卻完全違背了鬆井石根的命令，都把自己的部隊向南京市區帶，有幾支部隊甚至因為搶道大打出手。在這些侵略者看來，無論如何也要把占領中國首都的功勞拿到手，至於追擊中國軍隊的事情根本就不值得小題大做，淞滬會戰結束的時候，幾乎沒有成編製的帝國軍隊追擊，中國軍隊還是自相踐踏，傷亡慘重！更何況，現在南京城裏的反擊非常微弱，怎麽也不能讓第13師團獨攬這個功勞！
就在穀壽夫望眼欲穿等待援軍的時候，十幾萬日軍聚集在紫金山南麓的光華門至中華門一帶，隻等第13師團拔掉頭陀峰上的最後一顆釘子就揮師進入南京市區，而一些急躁的指揮官早就衝了進去和留守的中國軍隊展開了巷戰，爭取把自己的軍旗插在南京的總統府上麵。這些師團長們早就摸清了大本營的脾氣，根本不擔心遭到責難或者處分，9.18是前線指揮官擅自決定的，大本營事後不也同樣要表示支持嗎！進軍南京是第十軍做作主張的，天皇不也下詔首肯了嗎！
第13師團眼看著到手的榮譽要被別人搶走，自然非常地不甘心，師團長荻洲立兵中將給幾個步兵聯隊長下了最後通牒，必須在兩個小時內占領頭駝峰，否則，軍法從事！氣急敗壞的前線指揮官立即命令炮兵對守軍的山頭陣地進行長達半個小時的炮擊，要把中國軍隊全部炸成碎片！
楊富強左手用力按住自己腹部，不讓腸子流出來，右手按著地麵艱難地朝身邊的一塊岩石挪動身體，每一下移動都引發劇烈的咳嗽，咳出大口的鮮血，深深地插入肺部的彈片四周不停地滲出帶著泡沫的血水。楊富強足足花了五分鍾的時間才越過這短短幾米的距離，把自己的身體靠在石頭上麵，咳嗽終於平複了一點。他抬起頭，在陣地上麵搜尋弟兄們的身影，可是卻沒有找到任何生命的跡象！楊富強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炮擊了，反正這兩天的時間了日軍總是先派飛機轟炸，然後再用大炮轟擊，接著再步兵衝鋒，周而複始，沒有絲毫的停歇。在四十八小時以內，日軍把數十噸炸彈投在這個方圓不足幾千平方米的山頭，不但把工事全部夷平，而且山頭都被削下去一米多高！不過，由於地勢險要，敵人的幾十次進攻都被擊退，在陡峭的山坡上留下近千具屍體。
自從團長帶著其他部隊撤退之後，陣地上就隻有自己的一個營在堅守，現在隻剩下自己獨自一人，又身負重傷，是再也不能打退敵人的下一次進攻了，不過，幹掉這麽多小鬼子也夠本了！
想到這裏，楊富強從破爛不堪的衣兜裏麵摸出一根皺巴巴的煙卷，接著在衣服裏麵摸索了半天，才找出一根火柴，在石頭上劃了一下，點燃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痛苦地咳嗽起來。簡單的幾個動作幾乎耗光了他全部的體力，於是把眼睛閉上，靠在滾燙的岩石上麵稍事休息。
“營長！”一個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了起來，楊富強急忙睜開雙眼，隻見自己的衛兵胡阿毛正跪在麵前，臉上沾滿了塵土，隻有一雙眼睛還能分辨出顏色。他急忙說道：“阿毛，你快走，敵人馬上就要上來了！”
胡阿毛用力轉過身體，指著已經齊根斷掉的右腿說道：“營長，我走不了啦！”
楊富強慘然地笑著說道：“想不到我們倆居然會死在一起！這也是緣分哪！”然後問道：“你要不要來根煙？”
胡阿毛說道：“營長，你忘了，我不抽煙的！”然後把一把手槍遞給楊富強，接著說道：“我再去找幾顆手榴彈，看能不能再打死幾個鬼子！”然後拖著斷腿向旁邊爬去，身後留下一道殷紅的痕跡。
楊富強感到一陣眩暈，幾乎要失去知覺，連忙撐開身體，把手槍架在石頭上麵，然後取下煙頭摁在自己的手臂上。一陣輕煙飄過，手臂傳來一陣刺痛，使他頭腦稍微清醒了一點，剛好看見胡阿毛抱著幾顆手榴彈爬到幾具屍體中間，朝他眨了幾下眼睛，然後仰麵躺了下去。
幾分鍾之後，一頂鋼盔從山坡邊冒了出來，緊接著，越來越多的鋼盔湧了上來。日軍士兵平端著步槍，緩慢地移動腳步，仔細地搜索守軍的蹤跡，當發現整個陣地上隻有楊富強一個人之後，立即加快腳步圍了過來。
在他們經過胡阿毛身邊的時候，胡阿毛大喊一聲：“先走一步！”引爆了懷中的手榴彈，把旁邊的七八個日軍炸得血肉模糊。
日軍立刻慌亂起來，開始對著地下的屍體開槍，仿佛他們隨時都會活過來。
楊富強輕蔑地笑了笑，扣動扳機，接連打倒兩個日軍，自己的胸部也中了一槍，失去意識的最後時刻，他死命地扣住扳機，軟軟地趴在岩石上麵，手槍還在不停地射擊，直到打出最後一顆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