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人身上衣衫襤褸,好幾處清晰可見的傷口混淆了鮮血和血肉模糊的傷處讓人毛骨悚然,常年在山裏給畜牲們剝皮抽筋的趙虎臣興許沒覺得什麽異樣,但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這樣陣仗的楊采薇嚇得不輕,這妮子再怎麽冰雪聰明靈氣盎然終究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尋常女孩子而已,從小就吃著蛋糕喝著可樂長大的她死死第咬著嘴唇,躲在趙虎臣身後的身體異常柔弱。

但凡是個正常人,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身後追著一大群拿著砍刀凶神惡煞的追兵朝自己衝來就平靜不起來,什麽所謂的泰山崩於眼前不變色的境界平時說說興許朗朗上口,但真正到了這黑燈瞎火被人誤殺幹掉也沒人理你的境地,能不雙腿發軟知道要跑就算是有骨氣了。

趙虎臣是正常人嗎?不是,所以他很聰明地沒跑,這個時候要是跟著人沒頭沒腦的一陣瞎跑不被那群凶神惡煞的人當成前麵男人的同夥那算是祖上積德,所以打一開始起腦袋裏就沒有冒出來過救人念頭的他隻是小心翼翼地護著楊采薇站在一旁。

那男人顯然也沒有殃及池魚的想法,連看都沒有看趙虎臣這邊一眼隻是匆匆跑過。

身後,一大群追兵稀裏嘩啦地跑了過來。

明晃晃的砍刀加上凶神惡煞的嘴臉,看起來的確有幾分古惑仔的架勢。

趙虎臣眯起眼睛,精神高度集中。

但凡是在街頭打過群架,群砍過人的便會知道,真正打上了血姓被激起了凶姓之後是不認人的,但凡不認識的就是一頓亂砍亂打,而這群人裏麵顯然也有殺紅了眼的,見到站在一旁的趙虎臣和躲在趙虎臣身後的楊采薇,那牲口也不知道怎麽想的舉刀砍。

興許在他們眼裏,砍一個和砍一雙並沒有本質上的差別。

但毫無疑問的是他們這輩子都會後悔今天晚上的衝動。

楊采薇見到那砍刀朝著自己腦袋劈過來,嚇得尖叫一聲下意識產生的反映竟然不是跑也不是昏過去而是用連趙虎臣都驚訝的反應速度衝到趙虎臣麵前張開雙手護住這男人。

不是真的愛慘了,在這種時候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丫頭又怎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閉著眼睛等挨刀的楊采薇等了半天卻沒有等到身體傳來那種想象中的劇痛,忐忑地睜開眼睛卻見到趙虎臣那張又氣又心疼的臉龐,還有,那個用刀砍他的男人臉上那仿佛見到了鬼一樣扭曲的表情。

“閉上眼。”趙虎臣輕聲道,接下來要上演的就是限製級畫麵,這丫頭太單純,看了以後恐怕真的會產生心理陰影,所以趙虎臣讓她閉上眼睛。

楊采薇愣了愣,繼而應一聲,乖乖地閉上眼睛站在原地,對於她而言,這個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人就是趙虎臣,所以她相信,趙虎臣讓她閉上眼睛就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在楊采薇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這個世界,對於那群男人而言,地獄降臨了。

原本抓住那舉著砍刀男人手腕的一隻手在楊采薇雙眼皮合攏的一瞬間猛然握緊,五指之間強大到令人窒息的爆發力使得男人的手腕發出一陣令人寒毛倒豎的骨裂聲,這廝的握力竟然強大到這種近乎非人的地步。

理所當然的,那把砍刀從男人手上掉落,趙虎臣轉身,另一隻手反手超過砍刀幹淨利落的一刀之後,血光並現,因為手腕骨裂而發出驚天動地嚎叫的男人立刻沉默,就像是正在狂嚎的豬忽然被人扼住了喉嚨,從最高音階瞬間消失至零的落差感讓所有人的感官都一陣異樣。

趙虎臣曾在山裏遇見過一頭正宗的東北虎,當時那頭雌姓東北虎正在捕獵,躲在灌木叢子裏頭的趙虎臣眼睜睜地看著一頭平常他見了都能避則避的黑熊瞎子被那頭雌姓東北虎虐殺致死,的確,不是擊殺也不是捕殺,是虐殺。

從一定程度上而言,第一次與東北虎的接觸給趙虎臣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影響。

靜若處子動如脫兔,那股純粹的自然界野生動物的搏殺和動物園內被悲哀地關在籠子裏每天衣食無憂隻需要披著一副號稱獸中之王的皮囊被人類圍觀的所謂老虎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現在的趙虎臣,演繹的就是這樣一個角色。

耽耽老虎底許來,抱石踞坐何雄哉?

敢拿起來砍刀追人的大抵是有那股子下的去手砍人的凶勁的人,這群人和街頭晃蕩的混混不太一樣,別人更願意稱呼他們為打手。

用在刀口上添血過生活這句話來形容這群人並不過分。

雙方其實很沒由來的衝突瞬間就讓整個情勢變得混亂起來,既然已經下來了手趙虎臣就不會裝逼又白癡地停下手來告訴別人是你們的人先動手的不能怪我不仁慈之類的屁話,他永遠都信奉在這個實力之上的社會隻要你擁有足夠大的拳頭黑和白其實都不重要。

趙虎臣和畜牲打仗並不陌生甚至可以用熟能生巧來形容,爺孫倆十來年的生活幾乎就是靠著他那雙手和身上累累的傷痕在大山裏討出來的,但和人打架他真的不在行,南下的火車上打過,酒吧裏打過,幹翻了明珠警備區的幾個兵又殺掉了斧老三,這些數量雖然不多但含金量卻很高的經驗讓趙虎臣不至於吃多大的虧。

但現實世界畢竟不是小說中以一擋千擋萬的幻想世界,這年頭真正有些拳腳功夫的人一個幹翻十幾二十個大漢並不是不可能,但如果以一個對付數十個手拿砍刀的亡命之徒就有些勉強。

一個三刀砍翻了三個大漢的男人怎麽看都有讓人驚懼的理由,更何況眼下這群手拿砍刀表情凶狠的人清楚被砍翻的幾個都是身經百戰的好手,平時對付三五個尋常人根本不是問題,而他們什麽時候淪落到了被人三五成群地一起幹翻的地步?

趙虎臣脫下外套,始終擋在楊采薇身前的他將自己的衣服放到乖乖地閉著眼睛但睫毛卻不斷地眨動顯示出心中不安的妮子手上,恰逢此時,一頭以為有機可趁的牲口從腰側一腳踹了上來,腰眼是人體最脆弱的部位之一,被重力擊中之後傷害直接作用到內髒,內傷是輕的,下手的人重一點直接要人命也不是神話。

實際上,這個世界上任何一種搏擊技巧都有一些通用而簡單的道理,那就是在一個速度相當快的敵人麵前單腿站立永遠都是一個極其錯誤的決定,趙虎臣的速度不可謂不快,勢大力沉的掃腿看起來並沒有電影中的武打戲那麽好看但效果卻是實實在在的,腳尖體重了那牲口用來支撐體重的那條腿的腿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可想而知,一聲慘叫之後偷襲不成反遭殃的牲口身體失去平衡摔倒在地,顯然,他再也沒有了站起來的機會。

短暫平靜下來的局麵又如同煮沸了的開水一樣混亂起來,七八個男人將趙虎臣圍起來,四麵八方的刀鋒劃破空氣帶起哧哧的聲響仿佛如同死神的鐮刀劃破空氣的聲音,帶著一種肉耳聽不到的獰笑聲。

昏黃的燈光下,趙虎臣透過刀光回首,那妮子正安靜地站立在一群喊打喊殺的男人最外圍,閉著眼睛“望”著自己這邊,燈光下讓人倒吸一口冷氣的刀鋒和那妮子柔和美麗的臉龐形成一種鮮明的對比反差。

夜風吹過,帶著令人起一身雞皮疙瘩的涼意,從黑暗的最深處吹來,昏黃路燈下的馬路就像是通往地獄深淵一樣令人不寒而栗。

一個渣滓一上來就下了狠手,一腳朝著趙虎臣的小腹蹬過來。

側身讓過,趙虎臣抓住了對方的腳腕狠狠向上掰,身體失去平衡之後那個渣滓驚慌地大腳一聲,雙手下意識地向周圍亂抓企圖抓住稻草,揪住了身邊另一個渣滓的衣服還沒有來得及平衡身體,趙虎臣就已經撞了過來。

現在可不是講正人君子的時候,誰夠狠,夠毒辣,就能夠活得更久,所以趙虎臣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按常理出牌。

一隻手抓住渣滓的腿,身體欺進來提起膝蓋狠狠地撞在了渣滓下體**處,這種痛苦可想而知。

一隻手出現了。

白淨,指甲很長,卻不給人很女人的感覺,反倒有一種和趙虎臣如出一轍的陰柔魅力。

但此時,它也極凶。

因為那上麵帶著血光。

一個趁亂在趙虎臣後背下刀的人渣緩緩倒下,是那個男人。

渾身是血狼狽卻不落魄的男人。

這男人竟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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