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複旦大學回來,趙虎臣就直接去了公司,自己坐在辦公室裏,什麽事情都沒做,拿了一張A4白紙,在上麵寫下了兩個名字,劉盛章,陳慧美,而在這兩個名字下麵是大大小小分成兩個派係大概數十個人的名字,在周圍還擠著一些分不清楚界線的人名,一張白紙不多時就給塗鴉得密密麻麻。

就像是趙虎臣每次在山上設陷阱逮禽獸時總喜歡在地上用樹枝勾勾畫畫搞一些除了他自己誰都看不明白的所謂草圖一樣,最不濟也是在腦海裏設計下一個大概的輪廓,趙虎臣並不太喜歡事到臨頭才開始從一團亂麻中整理頭緒,他習慣於在著手之前將所有的條條理理理清楚,磨刀不誤砍柴工,大致就是這個道理。

公司內明顯分成了兩個派係,劉盛章為首的本地派,陳慧美為首的外來派,雖然說是兩個派係但顯然前者的實力要弱小很多,無論是在決策力上還是行政執行力上都是如此,陳慧美是趙虎臣通過楊霆直接從輝煌集團挖牆角挖來的高管,帶著整整一支擁有足夠高素質和高執行力的團隊,趙虎臣不可能花費很大的代價把他們挖來用高薪養著做一些應屆本科畢業生都能做的事情,他們從進入公司起就已經注定了會牢牢把握住公司的高層權力,但也恰恰因此引起了劉盛章一夥人的反彈。

其實劉盛章這個人是趙虎臣專門拎出來的,可以說很大程度上永珹目前這個局麵有大半都是趙虎臣親手導演的,他在陳慧美還沒有正式加盟永珹之前就已經預料到了這個局麵出現,於是本地派係中就必須有一個人站出來挑大梁,對於任何一個統治者來說出現權力過於集中的下屬都不是一個好消息,多少帝王將相被手下架空都原出於此,趙虎臣心知肚明,所以從矮個子裏麵拔高,無論能力還是才華都隻能說一般的劉盛章就被他臨危受命硬是從一個尋常的中層管理一躍成為了公司的高層,大權在握。

雖然他的能力比起陳慧美無法相提並論但卻勝在一個主場優勢,圍攏在他身邊的絕大多數都是之前永珹的老人,凝聚力和向心力都非同尋常,這讓他們這個小派係擁有了讓人驚訝的執行力。

占據了金字塔高層的陳慧美之所以對劉盛章的咄咄逼人感到頭疼就是因為他為首的中層管理控製了金字塔的中間層,而上層的決策必須要通過中層的傳輸才能夠傳遞到下層,如果沒有了中層這一溝通的橋梁和樞紐下達不了天聽上不體民意,無論是誰都不會願意看到這個局麵的出現。

劉盛章和陳慧美的博弈還在進行,趙虎臣跟這兩個人的博弈也從來沒有停過。

其實就趙虎臣所指,劉盛章其他能力都乏善可陳,唯一一個就是能夠籠絡人心,做這一行的,難免收受一些行業內的回扣或者賄賂,依劉盛章今時今曰在永珹的地位隻需要一句話一個簽字就能夠為供貨商帶來無法想象的利益,於是劉盛章的私人腰包一直在膨脹,趙虎臣竟然發現劉盛章的派係中沒有一個人越級打小報告打到他這邊,這還是陳慧美在幾次郵件溝通中含沙射影地提及才引起了趙虎臣的警惕。

瞪著麵前的A4紙看了很久,趙虎臣毫不猶豫地把這張丟出這個辦公室就能引起大地震的紙放進碎紙機中灰飛煙滅,拿起電話撥了內線,五分鍾之後劉盛章額頭還見汗,氣喘籲籲地出現在趙虎臣的辦公室。

整個公司裏都裝有中央空調,終年恒溫二十六攝氏度,而且劉盛章的辦公室到趙虎臣的辦公室這段距離別說電梯就是從樓梯上百米衝刺也不至於累成這樣,趙虎臣示意劉盛章坐下,讓秘書倒兩杯茶進來,笑眯眯地問,“怎麽累成這樣?”

“剛上班的時候就接到下麵的報告錦江迪生那邊出了一些小麻煩,我親自過去解決了一下,現在已經處理完了,剩下的工作交給公關部門掃尾了。”劉盛章坐在趙虎臣對麵,還是有些小拘謹,他沒說謊,的確是剛在外麵辦事回來,一回來聽見了大BOSS召喚就馬不停蹄地跑上來,這兩天還屬於敏感期,昨天的會議餘威到現在猶在,他不敢撞槍口。

“什麽麻煩?”趙虎臣皺眉問,錦江迪生是永珹旗下可數的大型商場,牽一發動全身,趙虎臣不希望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一些不可控製的問題。

“一個顧客撒潑,非說我們賣的是假貨,而且還打電話叫了電視台跟工商局的人來,幸好在此之前我們的人已經把消息回饋過來了,那邊的經理也第一時間根據應急方案執行,事情沒有鬧大,被控製在可承受的最小範圍之內。”劉盛章小心道。

“這事情是你管的?”趙虎臣淡淡問。

劉盛章表情凝滯。

敲門,門開,秘書端著兩杯茶走進來,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在場兩位都是她惹不起的,一位是終極大BOSS,還有一位是執掌生殺大權的權臣,她不敢久留,放下茶連忙逃竄。

“人事部的指責是公司人員的考核任免錄用,統計調動,職稱,工資,退休,保險,勞動合同,培訓,職工檔案管理,這裏麵哪一項是涉及到應急事件的處理的?就算是要人事部插手也是事後對於整個事件的追責和處理需要人事部出麵,而你這個人事部部長竟然在大清早的時候心急火燎地跑去當救火員,那公司專門計劃的一整套應急公關程序是不是都可以置若罔聞了?”趙虎臣的語氣很平靜,在劉盛章聽來卻不啻於驚雷,正襟危坐,低頭垂手,不敢作聲。

他當然不是大發善心地大清早跑去做救火隊員,隻是這錦江迪生的現任經理是他之前的好友,真正的他派係中的骨幹,出了這樣的事情如果按照正常流程肯定會上報到公司執行一整套的賞罰程序,如果那經理問心無愧也就算了,關鍵是這件事情那經理理虧,上頭查下來他肯定吃不了兜著走,於是電話就直接打到了他私人的手機上,劉盛章沒辦法不管不顧,心裏對這好友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不滿歸不滿,但這屁股他一定要擦,劉盛章現在是後悔了,這給別人把屁股擦幹淨了但自己手上沾了一手的屎。

“你沒話對我說?”趙虎臣由始至終就不像是動怒了的樣子,語氣平靜神態平靜,雖然用詞嚴厲卻沒有嗬斥,說完之後等了片刻,見劉盛章不敢開口,端起手邊的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問。

“這事是不太符規矩,但我想的是最短時間內把這間事情的影響壓在可控範圍內,畢竟這對我們來說是個負麵事件,如果等到公司這邊啟動了應急的程序,恐怕那邊惟恐天下不亂的記者早就不知道寫出什麽東西來,與其到時候花費更大的代價來消除影響,不如我親自過去先把這事壓下。這是我考慮不全麵,我願意承擔責任。”劉盛章苦笑,心知肚明趙虎臣的錘子已經舉起來要敲打他,再多的掙紮也是徒勞,索姓就象征姓地抗爭一下然後做個心甘情願挨打的乖寶寶。

“你當然要承擔責任,這件事情我會派人下去查,誰錯誰對馬上就會水落石出,至於你的問題,下午會給公司每一位員工下發一份內部通告,做一次書麵警告。”趙虎臣道。

劉盛章鬆了一口氣,不敢多說,道,“我一定記住這次教訓。”

趙虎臣點點頭嗯了一聲。

劉盛章抬起眼皮偷偷瞄了對麵的男人一眼,感覺有些恍惚,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自己竟然很烏龍地把他當成了新來的員工,不但對他大倒苦水還一副過來人的姿態讓他放清醒一點,現在看來當時的一幕幕跟小說裏的劇情太他媽像了,可誰會想到新的大老板這麽年輕而且還偏偏就裝成一個尋常員工混進了會議室,到了最後關頭才揭露自己身份的,此時此刻身為公司內真正掌握實權的高層管理劉盛章坐在這裏依然覺得捉摸不透,捉摸不透趙虎臣為什麽會僅僅憑借他半個小時的牢搔話把他提到了這個位置上,自己是什麽貨色,他心知肚明,可正因為太心知肚明了他才滿腹的疑惑,他想不通的也不敢問,他再不聰明再不理智也不至於問趙虎臣為什麽給他升官,他隻是下意識地覺得自己這個位置坐得不踏實,坐不久,所以他要在握著權力的時候盡可能地找曰後的退路,無關於對得起誰與否,他從不覺得自己是千裏馬也就無所謂趙虎臣是不是伯樂,就算他是,劉盛章也認為他是一時看花了眼的伯樂,有一天醒悟過來自己根本不是千裏馬而是跛腳馬那就是自己真正卷鋪蓋滾蛋的時候了,他不能不管自己的死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