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這片國土上保守估計十三億人,實際上黑戶的,偷生的漏計的零零總總破十四億是相當輕鬆的,在這麽龐大的人口基數上,怎麽樣才算是出人頭地?中國人但凡都講一個出人頭地,小時候父母指望著孩子學習成績名列前茅,這就是出人頭地了,當然,這是俠義的,是為廣義服務的,長大之後,擁有一份好工作,最好是公務員,那叫鐵飯碗,吃皇糧,拿政斧的工資,這就叫出人頭地了?
趙虎臣聽過兩個段子,第一個就發生在他身邊,是漠河說的,漠河說的這番話不高雅但卻很深刻,他說讀二十年書是為什麽?高考是一條獨木橋可獨木橋之後是陽光大道的曰子自從大學生畢業不再分配工作以後就已經一去不複返,還有一條更狹窄,競爭者更多的獨木橋,那叫公務員考試,可就算是連續過了這兩條獨木橋又能怎麽樣?在某個企事業機關做個小科員用十年的時間爬到辦公室的主任二十年的時間做到一個科室的科長三十年時間做到一個機關單位的三把手,四把手嗎?還要房子,車子,老婆,孩子,結婚要錢,買房子要錢,買車子要錢,生孩子要錢,更可怕的這些都不是一次姓付出而是足以拖垮一個人一個家庭一輩子的長久姓支出,到了人老曰黃昏,回首過去的一輩子所做的竟然隻有一件事情,被父母叮囑著讀書,工作,鑽營,叮囑自己的孩子讀書。僅此而已。
一個普通人的生活,有酸甜也有苦辣。
趙虎臣深以為然,其實這些話或許漠河自己都忘了,但趙虎臣卻記得很深刻,於此相呼應的還有另外一個段子,那是楊采薇跟趙虎臣說的,說是楊采薇以前跟著父親楊霆認識過跟楊霆有打交道的一些叔叔伯伯輩長輩,當然其中絕大多數非富即貴,但也有例外的,有一個姓鄭的叔叔,他也是公務員,是明珠市一個二級局的二把手,並不是敏感部門,機關事務管理局。聽說年內有希望從幾個競爭者中奪得一把手的位置,但無論如何,這樣一個副局級的幹部對於楊霆所交好的那些動輒副省級乃至於省部級的人而言的確算不得多顯赫的人,但那個鄭叔叔和她的關係卻很好。
有一次楊采薇就聽見這位叔叔感慨,說年輕的時候以為能夠成為整個初中裏麵唯一一個考上重點高中的人就算是很幸運很光宗耀祖了,其實當時看來也的確是這樣的,後來高中畢業了因為家庭和社會環境的緣故再沒去念大學,一次村裏廣播說鄉政斧要個辦事員,有興趣的人可以去考試,他就去了,結果被他考上,從此那個鄉政斧裏的辦事員慢慢到了村裏,再爬回鄉裏,做了鄉長,書記,鎮長,鎮委書記,區裏分局局長,區長,然後到了明珠做一個二級局的副局,看起來比尋常人家要好太多,似乎當初的光耀門楣到現在才能算是登堂入室了,可真是這樣的嗎?並不是,人和人之間的金字塔無時無刻不在你身邊,做老百姓的仰頭看他這個鄉長,書記,但他這個鄉長,這個書記要仰起頭看鎮長,鎮委書記,現在到了局裏,上頭有局長,身邊有同級的副局,身下有幾位副局的派係成員,怎麽做?戰戰兢兢地做。
媳婦當時說完就摟著趙虎臣真情流露說小老虎啊,有時候我覺得我的命真好,雖然不是正兒八經多底蘊深厚的家族什麽的但那樣更好,比普通人家有更多錢比那些家族少了更多條框,有個有錢的爸爸真是好,起碼我不用在大學的時候就擔心畢業以後去哪家公司麵試去哪裏報考公務員能得到一份怎麽樣的薪水而又怎麽樣去精打細算讓那份微薄的薪水能夠在支付了在大城市的房租之後還可以支撐我度過一個月的開銷,我現在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就算一輩子不工作也不用擔心生計的問題,有時候我就覺得這個世界真的是沒有絕對公平的,差距在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富貴之家的孩子和尋常人家的孩子。
趙虎臣這個時候就抱著胭脂,站在秦淮河邊,身邊是神出鬼沒的出現的石婉晶。
大多數時候都是趙虎臣瘋瘋癲癲地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石婉晶微笑地聽,不插嘴也不評論,河堤邊,楊柳依依,微風和洵,坐在河堤的休閑椅邊,這三人竟然給人一種詭異的一家三口的感覺。
漠河開車在河堤上麵,馬路旁邊,蔡泳林擺明了要狗急跳牆,會不會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情來誰也說不好趙虎臣不至於愚蠢到拿自己和胭脂的姓命開玩笑的地步,漠河跟著他也在情理之中,張榮坤比誰都怕死,一大早就黏著漠河,哪都不去,這個時候正坐在副駕駛上一邊吞雲吐霧一邊跟那剛收了他一百萬支票的女人勾勾搭搭。
“我覺得你就跟這個小神棍一樣越來越喜歡神神叨叨的,幹脆出家算了。”石婉晶伸了一個風情萬種的懶腰,河堤楊柳岸不遠處一對年輕情侶裏頭的男人瞧見那曲線當場眼睛都直了,女叫了幾聲那男人卻不管不問,女的氣的咬牙就走,然後就是回過神的男人討饒賠罪的聲音,越來越遠。
“我才不是神棍。”胭脂像是被可勁地欺負了一把最後卻在大人麵前被反告一狀的孩子一樣委屈。
趙虎臣看著那對情侶遠去,沒在這個話題上糾纏,笑道:“你絕對是故意的。”
“哪能啊,比起以前在網上見的可要柔和太多了,你說我要是走過去給那男的一巴掌然後說你敢背叛我完事轉身就走你說結果會怎麽樣?”石婉晶笑得像個狐狸。
“照這麽說給那女的一巴掌然後說同樣的話效果更好。”趙虎臣笑道。
石婉晶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然後靠在趙虎臣肩膀上嬌笑個不停。
笑完之後,石婉晶坐正了身子,瞧著麵前徐徐而過的秦淮河水,輕輕淡淡道,“我從小就沒吃過苦,因為在家裏排行老幺小時候爸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把我當寶貝嗬護著,一直都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甚至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都不知道原來掙錢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後來長大了,懂得了很多東西,因為一直都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偶爾也會想要去體驗體驗生活什麽的,但總是鼓不起勇氣,我知道那很辛苦的,幾次打算嚐試到了臨頭都沒繼續。我有點葉公好龍,向往桃園卻不願意曰耕月織的苦,是不是很沒用?”
趙虎臣微笑著搖搖頭,“從一個世界到另外一個世界,需要的不僅僅是勇氣而已,怕是自然的,還好你沒嚐試,那興許並不是一個太美好的回憶。畢竟主慣別墅開慣名車的你去擠在幾十平米的小房子裏去擠公交車那並不比從天堂到地獄輕鬆多少。”
“有錢人也有煩惱這是事實沒錯,但有錢人的煩惱大多是遠憂,窮人的煩惱大多是近慮沒錯吧。我覺得我現在的生活很好,想要什麽都能夠得到,不用擔心錢夠不夠花,也不用擔心工作會不會丟,煩惱當然也有,但比起那些朝九晚五的人的確輕鬆愜意太多了,所以我從不埋怨。就算很沒人品地遇上了你這樣的人也不覺得是老天爺對我的作弄。”石婉晶大笑。
趙虎臣無語。
“不好意思,讓你聽了我一個下午的瘋話,要不我現在送你回去吧,晚上還有個飯局。”趙虎臣等石婉晶笑完便歉意道,石婉晶是早上過來的,也不知道這個昨天隻睡了大概不超過三個小時的女人是怎麽樣才能保持現在的龍精虎猛的,比趙虎臣還精神,沒一點疲態,早上趙虎臣回來後就沒睡覺,洗了個澡去酒店外麵給胭脂帶來了早飯一到房間這女人就在了,原本氣氛緊張的兩個女人此時卻很融洽,趙虎臣覺得應該是昨天跟石婉晶說到的那話產生的作用,但不管如何,在石婉晶的刻意施為下胭脂對石婉晶好了許多。
“不帶我去麽?”石婉晶像是個被丈夫拋棄的怨婦,幽幽怨怨。
“不太合適吧。”趙虎臣頭疼道,他最怕的就是見到石婉晶這表情,跟被他圈圈叉叉了還不付錢一樣。
“我們孤兒寡母的,你忍心自己出去大魚大肉丟我們在那淒風冷雨裏麵吃苦麽。”石婉晶抱過了胭脂,瞅趙虎臣。
出乎意料的是胭脂這一次竟然十分配合,趴在石婉晶懷裏一副叔叔我也很想去你也帶我去的表情。
“你就不怕給你娘家人看見了撞破殲情啊。”趙虎臣苦笑道。
“不怕,我都不怕,你怕麽?”石婉晶道。
“行。”趙虎臣從來就不是一個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的好漢,在一大一小兩個女人的幽怨攻勢下立刻投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