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跑上了樓,楊采薇盤坐在自己那張柔軟的大床上,此時的她沒有在趙虎臣麵前的柔順也沒有在父親麵前的調皮,那張永遠都帶著燦爛笑容的小臉充斥著罕見的怒氣。

“蔣思思!”楊采薇輕聲念叨了一聲這個名字,她一定要讓這個女人付出代價。

相比楊采薇的大驚小怪趙虎臣到是淡定從容了許多,在爺爺和師父那樣的人身邊耳濡目染多年加上隨時有可能遇上豺狼虎豹野豬熊黑的山中磨礪,這份泰山崩於眼前不變色的定力火候到是爐火純青。

端起楊采薇留下的那碗中藥,趙虎臣一口喝盡眉頭也不皺一下。

苦不苦?

苦,但也甜,苦在嘴裏,甜在心裏。

這就是趙虎臣的真實寫照。

楊采薇走之後,楊霆就走進房間裏,坐在沙發上,一直等到趙虎臣把中藥喝完。

“剛才如果我不在,你就把我女兒留在你床上了吧?”楊霆等趙虎臣喝完藥才淡淡道。

欣賞歸欣賞,父親對女婿大多沒有什麽好感,楊霆對趙虎臣,大抵也如此。

“不至於,我沒精蟲上腦到把你女兒就地正法的地步,特別是現在的我連自己都沒有辦法保護。”趙虎臣搖搖頭,說了一句大實誠話。

“你覺得我很好說話?能夠心平氣和地坐在這裏跟你談就意味著我願意把我女兒交給你?”楊霆眯起眼睛,語氣也輕緩了下來。

熟悉他的人便會知道,楊霆要動手時從來都不會配合咆哮和大吼大叫,越是輕柔,手段越狠辣,數十年來,已經有無數條生命驗證了這一點。

“慈不掌兵義不守財,能做到你這份上即便算不上梟雄但絕對和好人無緣。”趙虎臣毫不客氣道。他說的是實話,正如爺爺告訴他的那般,想要上位就要學會心狠手辣,什麽叫仁慈,什麽叫仁義,那簡直就是直接給了敵人一把能夠殺掉自己的刀。所以,這個社會,能上位的大抵不會是好人。

“這到是實誠話。”楊霆點點頭,站在他如今的位置顯然比趙虎臣更加具有發言權,仔細地打量著趙虎臣,楊霆有些感歎,多少年沒有遇到讓自己捉摸不透的年輕人了,眼前這個小子雖然根底背景都被他了如指掌,但楊霆卻偏偏無法將這個小子和其他年輕人一樣掌控在手中。

“那我就和你打開天窗說亮化,我不可能把女兒交到你手上,起碼現在不行,現在的你一窮二白根本就沒有保護我女兒的實力,就算是當年我剛起家的時候比你更落魄,但這並不意味著我能夠讓我的女兒也吃一次當年我吃過的苦頭。”楊霆說話的時候眉頭微微皺起,原本他希望在這個年輕人臉上發現一些可以琢磨的痕跡,但他失望了。

“我能體會。”趙虎臣淡淡道,站在楊霆的立場而言,這的確沒有過錯。就算是他沒有和楊采薇有多少發展的念想但趙虎臣也不會擺明了挑出來,這是給大家找不自在。

趙虎臣也並不覺得楊霆過於直白的話傷他的自尊,如果真正落魄過,真正為了活下去而連命都不要過,就會明白這個社會上卑躬屈膝,阿諛諂媚其實都不可惡,所謂的尊嚴也並不如想象中的那樣值錢,它甚至換不回來一個鹹菜饅頭。

“要是那傻丫頭能了解我這個老爹的半分苦心就好咯,我也不用天天東奔西跑地為她忙活。”在趙虎臣的麵前楊霆並沒有表露出多少上位者的威嚴,反倒是一個單純的會發牢搔會抱怨女兒不乖的父親。

“當爹的不為自己女兒艸心為誰艸心去,做女兒的不給老爹找麻煩給誰找麻煩去?”趙虎臣微笑著道,做人無所謂好壞,起碼在趙虎臣看來,眼前這位注定在明珠擁有極強話語權的男人在父親這個角色上演繹得十分成功。

“哈哈!這話中聽!”楊霆哈哈大笑。

笑過之後,楊霆從懷裏摸出一包軟殼的中華來,抽出一根扔給了趙虎臣,自己也抽出來一根,叼在嘴上。

剛要點煙,旁邊卻遞過來了一隻拿著拿著打火機的手。

楊霆看了趙虎臣一眼,湊過頭去讓趙虎臣幫他把煙點燃,看著趙虎臣自己也點燃一根煙以後,他緩緩吐出一口煙霧,隨著呼吸而吐出的煙霧在他的麵前繚繞漸漸消散在空氣中,楊霆輕笑一聲,淡淡道:“三十歲以前我的身上一直都帶著兩包煙,一種是十六塊錢的利群,還有一種就是六十五塊的軟中華,見人遞人煙,見鬼遞鬼煙。小子,你猜猜,我的煙什麽時候遞給什麽樣的人?”

“朋友才能抽得上利群吧。”趙虎臣微笑道,房間中漸漸濃鬱的煙草味道讓他很適應,雖然抽煙的次數不多,但他的姿勢卻很標準也很有味道,所謂的味道並不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的那種裝深沉裝憂鬱,而是一種發自骨子裏的落拓,和嫋嫋上升的煙霧很匹配。

“沒錯。隻是三十歲之後的我,已經不用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給人陪著笑臉,於是我就把利群扔掉了,我隻抽中華,而且隻認軟中。小子,你再猜一猜,這是為什麽?猜對了,剛才你占我女兒便宜的事情我就當沒看到。”楊霆彈了彈煙灰,平靜道,如今的楊霆沒有必要在趙虎臣麵前展現什麽上位者的氣勢,其實無論是對於女兒而言還是對於整個明珠而言,他楊霆始終都不是什麽陽春白雪的大人物,而是一個從草根崛起的下裏巴人,撐死了就是一身上帶點文雅氣息的下裏巴人,底層的出身也讓他多了一股子尋常上位者沒有的悍勁,就是這股子別人沒有的悍勁讓他能夠踩下無數抽極品蘇煙抽極品小熊貓的對手站在如今的位麵。

“高處不勝寒,在這個利益為上的浮躁年代所謂的感情和義氣隻不過是人和人之間冠冕堂皇的遮羞布,朋友和兄弟也隻是拿來做擋箭牌的替死鬼而已,唯一的區別是有的人一輩子都在被別人利用,而有的人一輩子都在利用別人,顯然,你屬於後者。爬得越高,身邊的擋箭牌就越少,最終沒有人會值得你遞出當年的利群,包括自己。”趙虎臣的聲音很輕,給人一種很飄忽的心不在焉的錯覺,一雙看似平靜的眸子在楊霆眼中卻擁有時下年輕人最缺乏的沉穩。

現在的年輕人有一點城府有一點心機和手段並不奇怪,這個魑魅魍魎俱能上位的社會不懂得做七分留三分道理的人根本就存活不久,隻是像趙虎臣的沉穩才是最難能可貴的,富有年輕人的衝勁同時還有中年人的沉穩,再加上一顆不錯的頭腦,楊霆望著眼前的趙虎臣,從未服輸的他忽然感慨自己老了。

“想不想知道對你下手的那幾個人現在是什麽下場?”楊霆玩味道。

“不想。”趙虎臣搖搖頭,神情算不上鄙夷也沒有多少嘲諷,隻是一種由內而發的平靜。

“為什麽?”從二十多歲辭職下海一直到現在二十年的時間創下了一份偌大的基業,楊霆見過的人不可謂不多,那些尋常人眼中驚才絕豔的天才也見過不少,隻是像趙虎臣這樣能夠給他帶來接二連三驚喜的年輕人還真是隻此一家。

“因為我有把握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來找我麻煩了。”趙虎臣輕笑道,笑容很淺很淡,卻充斥著一種令人不舒服的自信,或者這種自信在楊霆這樣的男人眼中看來更加傾向於一種狂妄,但毫無否認的是楊霆對這種狂妄並不反感,甚至感覺親切,當年的他就是憑著這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才能在臥虎藏龍的明珠硬生生打出一片江山來。

“一共七個人,殘廢了六個,其中一個手筋挑斷,還有一個瘋了。張少傑瘋了,而那個手筋被挑斷了的是他的表哥,可以說張家的第三代就這樣毀在你的手上了,這個仇可結大了。”楊霆微微眯起眼睛,一張極有味道的臉龐上並沒有掩飾對趙虎臣的欣賞。

狗急了尚且跳牆,兔子急了還會咬人,設身處地地想想,若趙虎臣不將這件事情做到這個地步上恐怕躺在地上回不來的就是他,因此楊霆並不覺得趙虎臣將這間事情做得過分了,反倒在很大程度上抱有一定的認同。

“其實你有能力殺掉他們的,為什麽不一勞永逸地解決掉一了百了?你似乎不像是優柔寡斷的人。”楊霆問出了他最關心的最後一個問題。

“一個瘋了的人和一個被廢掉的人處理起來肯定比兩個死人要麻煩,最起碼能夠給我一個逃跑的時間,如果出現了兩個死人的話,恐怕現在公安局應該已經成立了所謂的專案組並且發布我的通緝令了吧。而且有時候死亡並不是最大的懲罰。”趙虎臣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收斂,吸進最後一口煙霧的他將煙頭撚滅在煙灰缸,麵無表情的他有一種和微笑時的儒雅淡泊有一種截然相反的陰冷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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