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種改變都不是一個簡單的過程,趙虎臣隻是一個尋常人,最多知道的多了一點想的多了一點但他並不是神,不可能一夜之間給某個人完成改造,這也不是他該做的事情,就像對於李青城一樣,他能做的隻是盡量指一條相對沒有太多彎曲的道路給他,而趙虎臣最多也隻能給他帶路帶到高考結束,而後的人生是他自己的,沒有其他人能夠插手。
李青城的心情變化很明顯,趙虎臣並沒有用大開大闔的方式來給他醍醐灌頂或者警醒的提醒,那樣做沒用,李青城如果自己跨不過去這個坎趙虎臣就是背都背他不過去,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趙虎臣琢磨著回去明珠之後的確要找李青城長談。
其實兩人之間現在的關係的確有點尷尬,本來很清爽,韓書畫介紹的,趙虎臣隻是一個家教,拿著恐怕是全中國最高家教工資的家教在李家教李青城,努力讓他不至於成為高考組檔線以下被大學拒之門外的那個孩子,但現在貌似不同了,原因就在於那個在這個酒店這個房間裏麵躺在他的床上無意識喊出自己名字叫石婉晶的女人,她是李青城的媽,同時又跟趙虎臣這個家教是殲夫銀婦的關係,這四個字讓趙虎臣頭疼,但對石婉晶而言卻像是催化劑,趙虎臣到現在都能清晰地記起那個女人在床上聽見這四個字後興奮得全身粉紅顫抖不已的嬌媚無雙模樣。
電話打到尾聲,一個孩子清脆的聲響在電話那一頭聒噪起來,趙虎臣聽得出來那是小靈芝的聲音。
趙虎臣在電話裏竟然聽見了小靈芝理直氣壯地跟李青城說我是你師姐你應該好好孝敬我有師父的電話趕緊拿來給師姐和師父親親我我完了才輪到你!
一句話連貫無比連氣都不帶喘的,趙虎臣聽得頭暈,親親我我四個字更是讓趙虎臣淚流滿麵,真想看一看這孩子的語文老師是什麽德行。
很快,強勢無比的靈芝就得逞了,一把抓過李青城的手機滿臉雀躍的靈芝就大喊一聲師父!趙虎臣還沒回答她就跟一個被拋棄了的小怨婦一樣哀哀怨怨地說師父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怎麽走了都不跟我說一聲讓我到處找你。
一樣,氣都不帶喘的。
“師父有點急事就先走了,下一次一定先跟靈芝打招呼。”趙虎臣微笑道。
小孩子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當發現師父沒了的時候的確很不爽過一陣子連誰都沒給過好臉色看,但接下來慢慢地就忘記到現在能夠接到趙虎臣的電話本身就是一件讓她歡天喜地的事情,剛才的哀怨多半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喝的因素在裏頭,這會趙虎臣一哄立刻就眉開眼笑。
趙虎臣看了一眼坐在窗台默默不語扽胭脂一眼,覺得差不多大的兩個孩子真是天差地別的不一樣,完全就沒辦法讓人把他們劃歸到同一種人裏麵去,清清淡淡地問靈芝胖了沒吃過飯了沒。
靈芝年紀雖小卻有女人的通病,跟媳婦一樣對胖這個字眼敏感無比,聽見趙虎臣無心的問話更是信誓旦旦的回答絕對沒有胖半斤還是很苗條很漂亮很可愛。
跟靈芝差不多念叨了有一個多小時,大半都是靈芝抱著電話跟趙虎臣講一些小孩子才有的心事和樂趣,趙虎臣聽,一點都沒顯得不耐煩反而很多時候偶爾插一兩句話能逗得靈芝咯咯笑半天,趙虎臣手機發燙快沒電的時候小靈芝才抗不住睡意和一個趙虎臣沒聽過的大人呼喚聲音被趙虎臣趕去睡覺。
掛下電話趙虎臣走到胭脂身邊,這孩子似乎沒有一點睡意,還興致勃勃地看著外頭,仿佛能看到眾生百態,還不厭倦。
剛剛經曆過靈芝的熱鬧,此時的安靜就更讓趙虎臣能夠體會到胭脂的清冷,如古卷,很驚訝這樣大的孩子竟然能給人這樣的感覺,但趙虎臣卻知道發生在別的孩子身上不正常的事情在胭脂身上卻都能找到緣由。
“在看什麽?”趙虎臣明知故問。
“在看外麵。”胭脂回答得同樣犀利。
趙虎臣啞然而笑。
胭脂的姿勢很安靜,窗台不大,側身斜坐在窗台上,身子的一側貼著窗戶,背靠著窗沿,雙腿蜷縮著,歪頭看著外麵,清除見底的眸子有些憂鬱。
“其實小孩子應該開朗一些,多一些讓大人頭疼的要求,喜歡惡作劇,喜歡做一些讓大人生氣的事情然後可憐兮兮地討饒,喜歡在街上看見了喜歡的洋娃娃就走不動路,賴在地上打滾都要把洋娃娃要到手,喜歡吃麥當勞喜歡吃肯德基,喜歡帥帥的鄰居家男孩。胭脂,過得輕鬆一點。”趙虎臣摸摸胭脂的腦袋,歎息道。
胭脂安靜地聽,聽完安靜地笑,笑完安靜地說,“叔叔,可是我覺得我回不去了。”
眸子黯然,語氣黯然,像是在敘述一件簡單得不得了的事情,這孩子,柔弱,卻承受著承認都不可承受得擔子。
側過頭,看著外麵,房間裏的燈光和洵而柔軟,透過透明玻璃泄到了外麵,透過一片不大的空間能夠瞧見漆黑的天空中灑落下來的雨滴,從黑暗中出現映射在眼前一片目力可觸及的光亮下然後反射著燈光急速落下,一直到消失在一片密密麻麻的雨幕中再也無跡可尋,落向了地麵,落向了如麵條粗細的街道上,溶解,消失,幻滅。
胭脂輕輕打開窗戶,嘩的一下像是打開了一個全新的天地,外麵的冷風灌進來吹在兩人身上,驅散了原本的溫暖,涼意透過了肌膚一點一點地侵蝕進來,仿佛整個屋子的溫度就驟然下降了好幾度,外麵的噪聲嘈雜,淅瀝瀝的雨聲安靜而空靈,眺望了極遠處,一片燈火闌珊下的城市如安靜的菩提,天空落下了大雨,洗滌一切,塵歸塵土歸土。
趙虎臣關上了窗戶,胭脂抬頭不解地看著趙虎臣。
“我會胭脂關窗的。”趙虎臣輕輕道。
胭脂一愣,咬著嘴唇,眼眶通紅,低下頭低聲說,“今天是媽媽的忌曰。”
趙虎臣長歎一聲,抱緊了懷裏的孩子,任由她小小的身子在懷裏抽噎,轉身走到床上,蓋上被子關燈,這一夜胭脂的身子顫抖了半夜才停。
明珠。
李青城沒順著韓家客氣的挽留蹬鼻子上臉地留下,開著自己的小車告別了韓家之後就回家,到了別墅原本以為是自己一個人還琢磨著是不是打電話叫幾個軟妹子來一起玩的李青城卻錯愕地發現車庫裏挺著一輛相當彪悍的奔馳,線條硬朗顏色硬朗體積硬朗,李青城自己的小車進了車庫就像到了大人旁邊的寒酸孩子一樣抬不起頭,李青城放下了手機小心翼翼地進別墅。
到了書房,他知道,那輛車的主人在這裏。
敲敲門。
“進來。”裏頭果然有人。
李青城開了門,進去,書房裏正襟危坐著一個男人,坐在書桌後頭,手邊還有一疊不薄的文件,穿著一件雪白的襯衫,四十來歲的年紀恰好壯年,這種男人的氣勢永遠能夠掩蓋容貌,讓人下意識地就忽略掉他的眼睛鼻子但接觸過如果要回憶的話幾乎一瞬那張原本並不清晰的麵孔就會出現,還有那驚人的氣勢,久居人上,自然而然地俯視任何人。
“爸。”李青城老實地道,然後坐在書房對麵的椅子上,戰戰兢兢。
“聽你媽說你最近的成績很不錯?”男人看了兒子一眼,他清楚自己跟自己兒子永遠都不可能成為融融洽洽其樂融融的父子典範,一個要多嚴厲有多嚴厲的嚴父,一年到頭都不能在一起相處多久一個吊兒郎當整處青春叛逆期的孩子這兩人要是能融洽得起來才叫見鬼。所以被外人稱呼做是李閻王的男人也不強求,就像是兩個涇渭分明的世界,相比感情他對李青城的好更像是在履行一個父親本該有的職責,跟他要去開一個會議要去跟人吃個飯局沒有什麽差別。
“還好,都是趙哥的功勞。”李青城下意識地就回了一句。
“趙哥?”男人玩味地問了一句,雖然並沒有吃住在一起但他總是能有很多渠道了解到自己兒子的成長,對自己兒子的脾氣也算是了解幾分,能讓他心甘情願地叫一聲哥的人可不多。
“就是書畫姐給我找的家教。”李青城硬著頭皮道。
男人點點頭,不再追問,翻閱著手裏的文件,不輕不重道,“這次之所以回來,一是跟你媽達成默契,她不在的時候我過來住兩天,不過不會很久,二是給你打打氣,畢竟快高考了,希望你能靜下心來知道自己目前的首要任務是什麽,我在有錢我沒閉眼之前那還是我的不是你的,你最近知道爭氣了知道努力了很不錯,我獎給你二十萬,這錢先放在我這裏,等你暑假了給你。我說到做到,當然好話你聽了醜話我也要跟你說明白,大學考不上,你自己給我去打工,三年內不給你一毛錢,大學考上了我繼續養你,你媽那邊也是一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