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圓。

正是每月十五的大好月圓之夜。

天空一輪圓月,沒有半點星辰。

江邊風大,站在江堤上,江風呼嘯凜冽。

趙虎臣雙手扶著江堤護欄,眺望遠處大海,深夜能見度極差,借著江堤邊不明亮的燈光窮極目力也隻能瞧見五六十米開外的海麵,再往前,便是隔著一片黑暗的燈火闌珊,潮水聲在夜晚格外清晰,一潮接著一潮推著浪花擠上了礁石碰在江堤下麵發出嘩嘩的聲響,一聲還未完全停歇就聽見由遠及近又是一浪打來,還浮在水麵上未曾來得及消散退去的白色浪花又被擁擠著推向了浪尖,再一次推擠過了礁石撞在江堤上,嘩啦啦的聲響擁擠著來來去去。

韓書畫陪著趙虎臣站在江邊,眺望著根本看不清的遠方,漆黑模糊,隱約中似乎能夠見到點點的星火在海麵上搖曳,再仔細地一看,卻又好像不存在,怎麽都看不真切。

輕輕歎息一聲,韓書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仰起頭,轉身靠著江堤的護欄,這一眼卻瞥見了望江路對麵的一幢建築上麵矗立的那個小小身影,背對著一輪圓月,近似天人。

“天啊。”韓書畫輕輕呼了一聲。

趙虎臣轉頭望去,正好瞧見了那小小的身影,背對一輪斑黃圓月,靜謐如佛。

距離太遠,趙虎臣看不真切站在建築頂端背對著一輪圓月的孩子容貌,但冥冥之中卻像是有那麽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告訴他,這個孩子跟他有莫大的關聯。

驚訝還未來得及完全散去,韓書畫就見到了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詭譎一幕。

那孩子,竟然跳了下來。

沒錯,是跳了下來。

從那最少六七層高的建築上,就這樣淩空躍下。

像是一隻充滿了靈氣的精靈,又像是從那月亮上躍下的仙子,明明是個孩子,可她就是給韓書畫一種近乎仙子的錯覺,就算隻是一個輪廓,可是她身上的靈氣太引人注目了,一個輪廓,就足夠讓看見她的人印象深刻。

躍了下來,像是精靈,像是仙子,那孩子在空中張開了雙手,像是在迎接誰,從六七層樓高的高度,隔著一條寬闊的馬路,竟然以一種近乎飛的姿勢躍下。

背對著圓月,那是怎麽樣的風景,靈氣盎然,任何看見這一幕的人注定會在腦海中留下一個此生都不會忘懷的畫麵。

雋永而深刻。

韓書畫身邊的趙虎臣向前跑了幾步,張開雙手,站在原地等著那孩子。

飛到了。

韓書畫親眼看著那個從七層樓上隔著一條馬路跳下來的孩子淩空越過了數百米的距離就像是預先瞄準好了一樣狠狠地撞進了趙虎臣的懷裏!

趙虎臣張開雙手迎接住了從對麵七層樓上躍下來的孩子,完全違背了地心引力一樣,就像是接住了從天上掉落人間的謫仙,抱在懷裏,被那巨大的衝擊力衝得後退了好幾步,一直靠到了江堤的護欄上。

趙虎臣低下頭看著懷裏的孩子,果然是她,胭脂。

那個捧著小蛋糕拉著趙虎臣的衣服仰頭叫他叔叔的孩子。

胭脂雙手緊緊地抱著趙虎臣的脖子,整個身子依偎在趙虎臣懷裏,一張側臉貼著他的胸膛,像是在汲取一種別人永遠無法理解的溫暖又像是在聆聽趙虎臣的心跳,閉上那雙靈氣盎然的雙眼,平靜恬淡。

趙虎臣沒有問沒有說,隻是輕輕一笑,抱著懷裏的孩子,這個把他當成世界全部的孩子,內心溫暖而柔軟。

“是胭脂?”韓書畫驚訝道。

趙虎臣點點頭。

驚訝歸驚訝,即便是那種詭譎的感覺並沒有因為這一躍的結束而結束反而愈演愈烈,但韓書畫並沒有問太多,隻是輕輕道,“她竟然會出現在這裏呢,是來找你的嗎?”

“或許是吧。”趙虎臣撫摸著懷裏胭脂的腦袋,這孩子還閉著眼睛,沒有說話沒有撒嬌,像是沉沉睡了過去。

對於趙虎臣而言,胭脂會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出現在他麵前,而那位納蘭老神仙又在哪裏為什麽會讓胭脂來找他,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孩子回又到了他身邊,這就夠了。

韓書畫多少也能在身邊這個男人身上察覺到一點很異乎尋常的柔軟,微微一笑,剛要說話,轉身卻望見了一艘巨大的遊輪正緩緩靠岸。

“宴會結束了啊。”韓書畫轉口道。

趙虎臣抱著胭脂,沒有離開,楊采薇還在船上,說好了一起回去的。

韓書畫陪著趙虎臣站在江堤邊,兩人順著護欄向碼頭走去。

等他們到了碼頭時候那遊輪也靠了岸,一條大紅地毯延伸下來,名車豪車等候在地毯的另一頭,無數賓客按照事先預定好的順序魚貫而出,上了各自的車子離開碼頭,原本安靜的碼頭一下子便喧囂起來。

趙虎臣站在地毯旁邊,懷裏抱著胭脂,身邊站著韓書畫,往來的人未必認識趙虎臣但卻都很熟悉這位韓家的掌上明珠,與會的又是和韓家關係不錯的人,於是都會過來跟韓書畫打一聲招呼,韓書畫笑容毫無挑剔,禮數周到,就像是專門為客人送行一樣一一送別與會的宴客。

楊采薇是在最後下來的,還在甲板上的她就見到了站在船下碼頭上的趙虎臣,雀躍地跑下來見到趙虎臣懷裏的胭脂時候就大呼神奇,湊過來伸出小手摸了摸胭脂的小臉蛋,柔滑無比,胭脂被楊采薇微涼的手指觸碰到像是驚醒了一樣睜開那雙充滿靈氣黑白分明的眼睛,先是找到了趙虎臣的臉龐,然後才轉頭朝楊采薇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哎呀,小胭脂真乖!”楊采薇歡樂無比。

胭脂沒說話,乖乖地縮在趙虎臣懷裏。

“爸呢。”趙虎臣問。

“還在船上呢,跟一群老頭子嘰嘰咕咕,等會他們還有節目,爸說了讓我們自己先回去不用等他了。”楊采薇繼續撫摸著胭脂的臉蛋,手感極好,像是上了癮。

“那我也上去了。”韓書畫適時地告辭。

趙虎臣沒挽留,到楊采薇問她去不去自己家裏,韓書畫不出意外地拒絕,然後飄然而去。

出乎意料的是一直到絕大多數的宴客走完趙虎臣也沒有見到媚娘她們,到是秦清漣早早地離了船,兩人見麵也沒有寒暄,僅僅是點頭而過,趙虎臣覺得這樣挺好。

抱著胭脂兩人上了車,是楊霆的車,楊采薇的車留在了韓家的別墅那邊,明天才能開回來。

開車的是趙虎臣,楊采薇接過趙虎臣的任務抱著胭脂坐在副駕駛上。

“小胭脂今天怎麽來了呀,是不是想姐姐了?”楊采薇是為數不多的知道胭脂整個生命過程的人,她知道胭脂的身世也知道胭脂後來跟著趙虎臣發生的一些事情,清楚那位複姓納蘭的老人把胭脂帶走的她還為此傷心了一陣子,現在見到胭脂又失而複得自然是歡欣無比,問出了趙虎臣沒問的問題。

“想叔叔了。”小胭脂誠實無比,趙虎臣哈哈大笑,楊采薇挎著一張小臉滿臉不樂意。

“也想姐姐。”小胭脂仰頭朝楊采薇露出一個燦爛的甜甜笑容。

“真是個小人精。”楊采薇嘻嘻笑道。

車子緩緩停在一家蛋糕店前麵,楊采薇看著車窗側麵燈火通明的蛋糕店,轉頭望著趙虎臣的臉龐,拍了拍扒著窗戶眨巴著眼睛看著蛋糕店的胭脂小臉蛋,說,“難怪胭脂會先想叔叔呢,叔叔對胭脂這麽好,我都快要嫉妒了。”

“姐姐,你和叔叔會白頭偕老的。”胭脂扭頭看著楊采薇,認真地說。

顯然,這句話比什麽讚美的話都要中楊采薇的意,歡天喜地的她抱著胭脂下車並且許下豪言壯語小胭脂你盡管挑,就算是要買下整個蛋糕店姐姐也給你買。

下了車,胭脂就要自己走路,把她放在地上,她站在趙虎臣和楊采薇的中間,伸著小手一邊牽著一個,如果不是楊采薇年紀實在輕了一些很容易讓人以為是一家三口出來。

蛋糕店的裝修很好,金碧輝煌的,進了玻璃門就能感覺到一陣奶油的香味,櫥窗裏麵擺滿了各色的蛋糕,從大到小都有,趙虎臣問胭脂喜歡哪一種,原本以為她會挑選那種看起來很漂亮的蛋糕,但趙虎臣沒想到的是胭脂跑到角落一個櫥窗麵前指著一個放在最下層的蛋糕眨巴著眼睛望著他。

這種蛋糕店並沒有一塊錢的那種廉價蛋糕,最便宜的也是十塊錢一個隻有成年人巴掌大的那種,沒有巧克力也沒有水果,隻有一層奶油。

趙虎臣示意服務員包起來,兩人花了十塊錢給胭脂買了一個蛋糕走出蛋糕店。

“叔叔。”站在蛋糕店門口,胭脂忽然仰頭喊了一聲。

趙虎臣停下腳步望著胭脂。

“師父路過明珠,會停留一個星期,一個星期以後我就要走了。”胭脂低聲說,很不情願。

“好。”趙虎臣蹲下來摸摸胭脂的腦袋,輕笑道,“這一個星期胭脂想要去哪裏玩?”

“燕京。”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