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哥,你剛才是不是知道我肯定會吃癟?”李青城多聰明一孩子啊,立刻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眼神幽怨無比地瞅著趙虎臣,像是個被輪了N次然後慘遭拋棄的怨婦。

“是。”趙虎臣好不矯情地點頭承認,李青城的眼神頓時更加幽怨。

沒多久,那男人回來,耳朵上還是夾著那支煙,也沒多看兩人一眼,走到原先的位置旁若無人地蹲下來,然後拿下了耳朵上的煙,一摸身上卻沒有找到打火機,趙虎臣扔出了自己的打火機,笑道,“用我的。”

那男人接到了打火機,一愣然後點點頭,“謝謝。”

“沒事。”趙虎臣淡淡道,拿回了男人遞過來的打火機,放回口袋。

“趙哥,幹什麽跟他那麽客氣。”還是耿耿於懷的李青城發牢搔。

趙虎臣拍了拍李青城的肩膀,“你以後就會知道了,販夫走卒王侯將相其實都是一樣的。”

這話不長,卻滿含機鋒,李青城一愣,模模糊糊琢磨到一點門道,卻不敢肯定,最後隻好撓著腦袋看趙虎臣。

趙虎臣沒解釋,隻是讓李青城自己去琢磨,有些東西就和過河是一樣的,隻是聽別人說自己不下水永遠都不知道那條河的深淺溫涼,自己下去了,哪怕是嗆著了水被冰著了被水下的石子咯著腳了但總歸是一筆別人騙不來搶不走的寶貴經驗。

沒過多久,韓書畫走到後院,瞧見了站在一起的幾人便微笑道,“剛我接到了那邊的一個電話,我現在要去那邊的宴會那裏了,你們誰要去的?虎臣,聽我媽媽說你應該對那裏感興趣的,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趙虎臣沒猶豫,點頭道好。

李青城撓撓頭,說我還是不去了,他的顧慮趙虎臣自然清楚,韓書畫也不是一無所知,不過也沒有強求,笑著說這裏還有很多人不過去的,你可以留下來和他們一起做伴。李青城點頭。楊采薇自然是跟著趙虎臣的,輪到靈芝那丫頭時候她還沒來得及發表自己的意見韓書畫就說,“靈芝要跟我一起過去的,你爸爸在那邊等著你。”

小靈芝頓時皺著一張臉。

趙虎臣明顯感覺到身後蹲在地上的男人聽見韓書畫最後一句話時身體緊張了一下。

一行人各自開車,李青城留下,趙虎臣帶著楊采薇跟在韓書畫的車身後去另一處宴會。

小靈芝在趙虎臣的車上,而那威風凜凜的小白沒有跟過去,同車的還有跟在靈芝身旁寸步不離的那男人。

“靈芝,你爸爸也在?”半路上,楊采薇扭頭問站在後座上扒著窗戶往外頭看的靈芝。

“怕了吧,我爸爸很厲害的哦!”靈芝哼哼道。

“吹牛。”楊采薇毫不客氣地打擊著孩子。

“才不是!我才沒吹牛!”靈芝頓時像隻被踩到尾巴的貓。

一路就這樣在聒噪中過來。

宴會舉辦的地點並沒有放在酒店,而是一艘遊輪。

遊輪很大,和趙虎臣之前見過的遊艇有天地之別。

因為是江邊的緣故,一行人到地方的時候天色已經黑暗下來,而遊輪上早就燈火通明,靠著碼頭絢麗無比,燈光從數公裏之外的高空就能眺望到,即便是在明珠這樣商賈巨富盤踞如蛇蟻的地方這樣豪華的遊輪依然並不多見,三百米長,六十多米寬,對遊輪有過了解但並不精通的趙虎臣無法報出準確的數字並且依此計算出眼前遊輪的噸位和排水量,但他很清楚一點,這艘遊輪在國內可以很輕鬆地進入前五。

上了遊輪之後這種猜測越發地肯定。

上遊輪不久,趙虎臣就見到了有過一麵之緣的韓書畫父母,兩人似乎專門在等他們,韓書畫的母親一件這夥人就拉著韓書畫抱著靈芝,喊上了楊采薇說是到上麵給她們看一些好東西,楊采薇顯然和韓書畫的媽媽很熟悉,笑嘻嘻地湊上去說阿姨好,然後三言兩語地就被她媽騙上了樓。

於是甲板上就剩下了韓書畫的父親和趙虎臣。

“抽煙?”一臉清俊,氣質也好,沉澱如書卷,跟楊霆有幾分相似,不過不同的是楊霆更加草莽一些,而眼前這男人更圓潤內斂一些,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禮服,男人的臉上有成熟男人該有的滄桑和故事。

趙虎臣不矯情,接過了男人的煙,然後充當起了李青城的角色,點煙。

男人點點頭,不算讚許但起碼挺認同,如果趙虎臣要是說自己不抽煙的話他的興趣恐怕就要減少大半,兩人都心知肚明韓書畫的媽媽是故意支開其他人的,手段不怎麽高明卻一定有用,為的就是給他們創造空間單獨談話,沒有很深的意思,隻是最近耳邊一直都是趙虎臣這三個字,而自己的妻子也對這個年輕男人抱以謹慎的讚賞態度,這讓他很好奇,自己老婆的眼光有多叼他心知肚明,看似溫吞入水其實得了公公的一半真傳像是一把不溫不火的鈍刀,而且對象還是一個年輕人,很可能和自己女兒有點曖昧的年輕男人,這讓他故意創造了現在這樣一個空間。

“想不想追我女兒?”男人開門見山,直接得讓人有些接受不了,本以為男人會打擦邊球不著邊際地試探試探再試探的趙虎臣也接受不了,愣了一會,才意識到這玩意就叫做傳說中的境界,就在自己想著怎麽在接下來的交談中保持一個盡量圓轉的守勢時對方已經不著痕跡地把先手拿到,這還沒開始,氣勢就落了下乘。

“想。”趙虎臣點點頭,誠實得像是個應該拿獎狀的好孩子。

男人哈哈一笑,他知道這個答案肯定是真實的,但原本以為是或者不是後者出現的可能姓有三層,剩下六成都是顧左右而言他,沒想到最大可能姓的兩者都不是反倒隻有一成可能姓的中了。

“對政治聯姻怎麽看?”男人的跳躍思維很強大,語氣和姿態一樣始終都不做出盛氣淩人的姿態,但目的姓很強從不打馬虎眼,那就是以一個提問者或者幹脆點說是考驗者的身份問話。

趙虎臣也不覺得心理不平衡,擺明了對方境界修為經驗值都比他高深得多的老狐狸,倔強堅強什麽的固然不算是貶義詞但也要看什麽地方什麽場合,現在就不適合把那一套搬出來,所以趙虎臣乖乖做孫子。

“情理之中。”趙虎臣給了四個字,不出挑也不精彩,卻中規中矩。

男人點點頭,嗯了一聲,笑道,“其實我和書畫的母親就是政治聯姻的產物,你覺得我們兩現在過的怎麽樣?或者說你覺得我跟書畫的母親現在應該過得怎麽樣?”

“甜甜蜜蜜恩恩愛愛親親我我。”趙虎臣嚴肅道。

男人果然被一口煙嗆到,手伸出甲板彈了彈煙灰,沒好氣道,“少來這一套,再成功的男人也是紈絝子弟走過來的,快給我正經點。”

趙虎臣如釋重負,這才鬆了一口氣。

“男的沒二奶女的沒小白臉,女兒有出息老人身體健康,事業有成。”趙虎臣考慮了一會給出了答案,見到男人不置可否,這才苦笑道,“政治婚姻不是洪水猛獸,無論是老百姓還是家族婚姻從來就不隻是兩個人的事情,小老百姓尚且因為子女之間的相互結合而勾心鬥角攀比一番更何況是兩個家族,利益跟利益的結合聽起來不太順耳卻從來都是最自然也理所當然的一種方式。愛情本來就是個很玄乎的玩意,因為利益而結合的兩個人不是一定就不會幸福,而拋棄了白馬王子奔向馬夫的公主也就未必過得很開心,其實同一個問題,十年後,二十年後給出的答案是不一樣的。”

男人聞言這才滿意地點頭,淡淡道,“能說出這道理就不錯,不管你是不是真的這樣想都不重要,起碼你懂得換一個角度去思考問題,行,挺不錯,懂得不人雲亦雲,我最討厭的就是從大流地跟著那些無病呻吟的人點頭哈腰,趨炎附勢也好一身傲骨也罷,男人三十歲之前要對得起自己三十歲之後要對得起自己身邊的人。”

趙虎臣默然無語,幾年之前,也曾有個男人對他這麽說過。

男人走了,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沒超過十分鍾,一問一答,他問了兩個問題,趙虎臣心安理得地回答了一個然後避無可避地回答了另外一個,不過無論如何,他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離開,由始至終沒跟趙虎臣談多麽大的事情,也不像是韓書畫的母親一坐下來便針對矛盾的中心發動攻勢,和溫火無關,卻來的更加凝實也更讓人難以忘記,他興許是覺得趙虎臣是個聰明人,趙虎臣不置可否,男人走了也沒馬上去找楊采薇她們,就站在甲板上抽煙,身後不斷有人上船,跟相識的人打招呼跟不相識的人交換名片,女的漂亮男的光鮮,一派歌舞升平。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