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虎臣走了,和他來的時候一樣,沒整出多少驚天動地的事情但這一個小時內發生的事情也足夠習慣了衣食無憂頤指氣使用腦子來陰人的蔣家人難以忘懷。
用楊霆曾對趙虎臣說過的話來講,就是這年頭拿著馬刀砍來砍去的人就是再牛逼烘烘肯定也有限,充其量就是某個能上一定位麵的大佬手底下一枚棋子而已,現在是什麽社會?是法治社會,暴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反而是幼稚的表現。蔣家人就是如此,蔣家自從躺在了內院的蔣家老太爺發跡開始始終都處於一個尋常人眼中的上等人圈子中,蔣家人做事情狠毒也好陰柔也罷,總而言之蔣家要對付誰肯定不會淪落到呼朋喚友地衝上人家家門裏喊打喊殺的地步。
習慣於用腦子和城府來扳倒對手的蔣家忽然就闖入了趙虎臣這麽一頭根本就不顧忌生死甚至隻能用野蠻來形容的不講規矩的野獸,說不上驚慌失措但好歹也給蔣家人心裏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趙虎臣出了客廳的門,蔣仕逸忽然起身追了過去。
蔣百裏挑了挑眉毛,終究還是沒有開口製止,反而轉身和顏悅色地朝正一臉好奇地望著蔣仕逸背影的清秀女孩道:“老爺子有沒有讓我過去一趟?”
“沒有呢。”清秀女孩收回目光,瞧了蔣百裏一眼,微笑道。
“不過那個叫趙虎臣的人走了以後老爺子到是感歎了一句,具體是什麽我在門口也沒有聽清楚。”清秀女孩見蔣百裏臉上的沉思神色,又加了一句道。
“哦,好,謝謝。”蔣百裏點點頭,眉頭卻皺的更深。
房子外麵。
“等等。”是蔣仕逸的聲音。
趙虎臣停下了腳步,看著蔣仕逸走過來。
“我輸了。”蔣仕逸搖搖頭,望著眼前這從明珠竄出來不到一年的男人,忽然有些感歎,這一年的時間裏他已經第二次向這個男人承認自己輸了,這在之前二十多年的歲月中都是未曾出現過的,饒是再豁達但從小就生活在旁人仰望天才般目光中長大的蔣仕逸也有幾分既生仕逸何生虎臣的感慨。
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他還隻是楊采薇身邊的一個保鏢吧,雖然那時候就感覺到了這個叫趙虎臣的男人身上與尋常人格格不入的一身詭異,卻怎麽也想不到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這個男人已經擁有了平視自己的資格,乃至於在氣勢上自己還落於下風。
趙虎臣沒說話,他覺得蔣仕逸不太可能無聊到跑出來就是為了跟他承認他是自己手下敗將的地步,靜靜地等著蔣仕逸下文。
“並不是解釋什麽,而是覺得有些事情必須說清楚,雖然這件事情我脫不了幹係但張家在這上麵插的手比我要深,和蔡泳林那邊的聯係也主要都是張聽濤在負責,我充其量隻是提供了一個新黃浦大廈給那些人借住而已,說句真心話,我的確是想趁亂把你給做掉,但我的野心還沒有大到真的去對付楊霆的地步,楊霆既然能在明珠創下基業這麽多年而和蔣家相安無事,我們之間肯定就是達成了默契和共識的,我們沒有必要和楊霆陷入水深火熱的狀態,這一點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總而言之言盡於此。如果你需要給楊霆一個交代,或許張家是一個不錯的突破口,我爺爺說了,這件事情蔣家不會再插手,接下來你要對張家怎麽樣,蔣家也一定不會插手。”蔣仕逸的語氣很平靜,就像是在敘述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小學課本裏就教過禍水東移這個成語蔣仕逸沒道理不懂,之所以和常人不同是他能夠麵不改色就算是用明擺著最惡毒的心思去做最惡毒的事情他也能表現得很平靜。
既然出事了,肯定要有替罪羊,這是規矩。蔣家既然由蔣老太爺出麵跳脫了出來,那還剩下一個燕京的蔡泳林和明珠的張家,總要有人被丟進楊大老虎的那張血盆大口裏的。
“好。”趙虎臣平靜地應了一聲,這一聲應出來,蔣仕逸也鬆了一口氣,他知道這件事情一直到趙虎臣點頭的時候才算是真正地和他無關了,點點頭,目送著趙虎臣轉過身那並不魁梧卻足夠筆挺的背影緩步離開,忽然道,“再問你一句,思思的死和你到底有沒有關係?”
趙虎臣停下了腳步,蔣仕逸眉頭緊縮,盯著趙虎臣的背影就等他一句話。
“沒有。我沒必要殺她。”趙虎臣的聲音伴隨著他腳步傳來,盯著趙虎臣消失的背影,蔣仕逸緊繃的身體也緩緩鬆弛了下來,深深地出了一口氣,抬起頭看著漆黑一片的天空,神色複雜。
漠河守著時間一點點過去,之前設置好的一小時倒計時也眼看就要過去,時間越是接近漠河的心情也就越沉重。
忽地一聲鐵門打開的聲音,漠河從奧迪裏跳了下來,瞧見站在門口的趙虎臣,借著微弱的燈光似乎能夠清晰地看見趙虎臣那張因為失血過多或者其他什麽的原因而慘白如死屍的臉,漠河大嘴一咧,那顆始終都懸在半空的心也狠狠地落了地。
趙虎臣走到漠河麵前,兩個男人啥也沒說,狠狠地抱了抱。
“去醫院,再不去這小命就快保不住了。”坐在奧迪裏麵,身體的疲倦洶湧如潮水般湧過來,強撐著眼皮子不讓自己睡過去,久病成良醫,常年在山上和畜牲幹架的趙虎臣也清楚身體失血過多的時候一旦睡過去不是直接玩完就是休克,這個節骨眼上雖然把蔣家給暫時撇到了一邊但畢竟事情還沒有完全處理完,等到他去理的頭緒還很多,一旦他躺在醫院裏醒不過來恐怕一個月後楊霆回明珠的時候第一個要砍了的就是他。
趙虎臣一走出蔣家的大門,蔣家人鬆了一口氣,漠河鬆了一口氣,趙虎臣自己又何嚐不是深深地鬆了一口氣?
錢再多,妞再美,也要有命去享受才行,今晚進了蔣家的門說句不誇張的話就是九死一生的,如今能活著出來本身就是一件萬幸的事情,趙虎臣回想當時的確沒覺得多少害怕,說白了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但蔣家不是,蔣家的男女老少都在那大院裏頭待著,萬一真的出了什麽事情,這個後果趙虎臣是承受不起,但蔣家更不敢去承受。
之前腦海中閃出來要去蔣家的念頭之後他自己也猶豫過,後來即便是到了蔣家的門口他都在猶豫,進了蔣家,已經沒有了退路,他害怕不害怕?說不害怕那是假的,畢竟趙虎臣自己也清楚進了蔣家如果這個傳承三代的家族不肯向他低頭的話明天楊霆就要從外地回來了,給他收屍。沒人會不怕死的,趙虎臣不鄙夷田偉澤為了活命給他跪下磕頭,就算是他親手結束了田偉澤的姓命也沒覺得他跪下來的姿態有多猥瑣多惡心人,兔子急了會咬人,對死亡的恐懼會促使它做出任何事情來,發瘋地咬人是一種,卑躬屈膝地苟延殘喘也是一種。
就是畜牲都懂好死不如賴活著的道理,趙虎臣又怎麽會不怕死?他也是血肉之軀也不是鋼鐵打的更不是從M78星雲過來打怪獸的,他最大的野望無非就是在這座城市有一個自己的立足之地然後慢慢地順著軌跡往上爬,爬到什麽地步趙虎臣沒想過,他隻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在進蔣家門的那一瞬間,趙虎臣真的覺得能夠見到第二天的太陽照常升起真的是一個不矯情不做作的最大野望。
已經是深夜了,路上的車流比白天減少了太多,所以漠河就開了快車,趙虎臣放下車窗,外頭凜冽的風倒灌進車廂內讓昏沉的兩人也是精神一震,沒有了開口說話的欲望或者說是沒了說話的力氣,趙虎臣靠在座椅上撇頭看著車窗外急速倒退的景色,緩緩掏出了一直都貼在胸口的玉圭,此時潔淨無暇的玉圭也沾上了他傷口湧出來的鮮血,在昏黃燈光的照耀下少了幾分聖潔多了兩分詭異和妖魅,趙虎臣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用妖魅來形容一塊玉圭,但這塊玉圭此時給他的感覺就是如此。
沒出現小說中描寫的紅光萬丈神器滴血認主的玄幻情節,也沒有受了血出現一排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的字來,玉圭還是玉圭,趙虎臣也還是趙虎臣。
漠河沒問趙虎臣在蔣家遇到了什麽,可是偶爾側過頭驚鴻一瞥地瞧見趙虎臣臉上消沉的蒼白也清楚肯定不是想當然的那樣順利,雖說趙虎臣能走出來就代表著這一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但肯定不是那種凱旋而來的勝利姿態,漠河甚至從趙虎臣身上發現了那麽一抹令他匪夷所思的低沉。
趙虎臣在思考,漠河也在想著自己的事情,在寬敞的馬路上飛馳而過的奧迪帶著滿腹心思的兩人急速前進。
前方一道相向而來車大燈的強光打來,漠河下意識地眯起眼睛卻猛然瞥見了路旁一個女孩的臉龐,驚詫到了極點的他下意識地死踩刹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