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的鬣狗,太監。對這個還不知曉名字也沒見過麵但卻聽這兩個外號便能瞧出幾分和尋常人不同的妖氣的人,從小到大隻在趙家村跟明珠兩個地方待過的趙虎臣當然不會有多少了解,雖然不認識人,但他卻了解鬣狗,狡猾,卑鄙,不擇手段,這些在如今的社會跟萬金油沒區別的詞匯完全可以往這種動物頭上扔,而這兩個字大致也能猜測出幾分頂著這個外號的人會是什麽樣的貨色。

“他叫什麽?”趙虎臣扭頭望著身邊坐在石頭上的蘇媚娘。

“蔡泳林。”對麵的朝陽正好穿透了稀薄的雲層,一道陽光直射過來驅散了寒冷恰好照耀在這座天馬山上,閃亮的眸子中倒影出陽光的璀璨,下意識地眯起眸子,蘇媚娘卻發現趙虎臣瞧著她的眼神中帶著和尋常男人如出一轍的色眯眯表情。

一皺眉,雖然有些不滿但這還在蘇媚娘的承受範圍之內。

蘇媚娘的反應收在趙虎臣眼底,連忙一副正經的樣子側耳傾聽。

“你這段時間最好小心些,原本我還想是不是給你找幾個能打的保鏢,但你似乎未雨綢繆了。”蘇媚娘瞧了蹲在不遠處的漠河一眼,雖然並不是同道中人但她的見識和閱曆擺在哪裏,一眼瞧去便能瞧個大概,來的路上她就注意到了漠河上山時微微踮起了腳後跟,就連下山也是如此,微微嚐試著走了幾步的她馬上就感覺到一股尖銳的疼痛從腳部刺來,即便是現在坐著她的腳跟還是微微發麻。

“機緣巧合而已。”趙虎臣笑道,剛一說完,瞥著頭又盯著蘇媚娘看,問:“為什麽?”

蘇媚娘被這沒頭沒腦的三個字問得有些糊塗,瞧了趙虎臣一眼,見這小子不像在借機耍賴,便道:“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對我這麽好?”趙虎臣頓了頓,用一種稍低沉的語氣問,這話問出口,輪到蘇媚娘盯著他看了。

“投緣吧。”蘇媚娘搖搖頭,沉默良久之後給出了一個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啼笑皆非的答案。

下了山,有兩輛車停在山下,不用問,兩人要分道揚鑣了。

沒說什麽離別的話,趙虎臣也沒很廢話去表達感謝,例如拉著蘇媚娘的手感激涕淋地說些我以後一定好好地報答你這種事情肯定不會在兩人之間上演。

隻是簡單地點頭示意算是道別,趙虎臣便帶著漠河鑽進了為他準備的車內。

而後,趙虎臣跟漠河一起在漠蝶的小店裏吃了盒飯,原本按照漠蝶姐弟倆的意思是要回去做飯的,但趙虎臣拒絕了,盒飯省事而且方便,重要的是趙虎臣清楚姐弟兩向來都是在店裏頭解決午飯的,他沒必要讓兩人專門為他而麻煩。

臨走的時候趙虎臣還掏出了幾千塊錢偷偷地放在漠蝶金魚店的抽屜裏麵,壓在錢上麵的,是一個小巧的金魚形小掛墜。

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的趙虎臣帶著漠河離開之後,漠蝶才悄悄地走出來,打開抽屜看著那擺放得整整齊齊的幾千塊錢,沒去碰那錢,而是拿起了那隻水晶金魚掛墜,一眼便被她喜歡上了的掛墜躺在她的手心,悄悄合攏,漠蝶的笑容生動了許多。

一到醫院,趙虎臣就對陳太極說了納蘭老人要轉告的話,順帶也說了一通早上見麵的大致經過,當然,和蘇媚娘的那番對話當然是減去了的。

坐在醫院外頭,陳太極皺著眉頭,胡子拉碴的下巴和算不上多整齊的頭發很容易給人一種事業無成婚姻失敗的邋遢中年人形象,到是旁邊一見到趙虎臣便要抱的胭脂玲瓏可愛,常人的確很難想像這竟然是父女倆。

“說起來,也是要去見一見。”陳太極呼出一口氣,沒跟趙虎臣解釋這裏麵的故事而趙虎臣也聰明地沒有去探究。

“那串手鏈拿給我瞧瞧。”陳太極玩味道。

趙虎臣拿出那串手鏈,交到陳太極手上。

才一入手,便覺圓潤溫厚,極淡的香氣從手鏈上飄散開來,常人興許都察覺不到這股非常淡的香氣,粒粒珠圓玉潤,上刻著密密麻麻的文字,即便是拿放大鏡看也看得極為費神。

“這是天輪鏈。”陳太極訝異道,又瞧了趙虎臣一眼,自言自語道:“納蘭老人怎麽舍得把這串手鏈給你?”

“有來曆?”趙虎臣饒有興趣道。

“有,而且是大來曆。四百年前中國誕生了兩位當時最重要的詩人,你可知道是哪兩個?”陳太極難得賣官子,手中細細地摸索著那串手鏈,語氣飄忽。

“納蘭姓德和倉央嘉措吧。”趙虎臣道。

陳太極點點頭,道:“這手鏈最開始便是納蘭姓德的,據傳言是康熙帝贈與納蘭姓德的禦賜之物,用最上佳的小葉紫檀木打造,總共十一顆串聯成一串手鏈。而後,納蘭姓德病死,他的後人將這手鏈視作是傳家的寶貝,但卻不知道怎麽的遺失了將近三十年,這三十年裏頭,這串手鏈就在倉央嘉措的手上,其中的故事和門道現在我們也說不明講不清了,不過這手鏈還給納蘭家的時候上麵卻已經刻了一首詩,據說那是倉央嘉措有感而發親自雕刻在上麵的,也就是後世盛傳的《我問佛》,總共十一段,恰好迎合十一顆佛珠。這些事情都是我聽來的辛秘,史書上不會有野史上也不一定找的到,真實姓暫且放在一邊不論,不過這上頭的的確確是那首《我問佛》全文八百字濃縮在這十一顆檀木上。”

趙虎臣從陳太極手上接回了這串並不起眼的手鏈,放倒眼前凝神細瞧,憑著對這首詩的熟悉連看帶猜地到也真瞧出了幾行出自於《我問佛》的句子。

“我問佛:如何才能如你般睿智?

佛曰:佛是過來人,人是未來佛佛把世間萬物分為十界:佛,菩薩,聲聞,緣覺,天,阿修羅,人,畜生,餓鬼,地獄;天,阿修羅,人,畜生,餓鬼,地獄.為六道眾生;六道眾生要經曆因果輪回,從中體驗痛苦。在體驗痛苦的過程中,隻有參透生命的真諦,才能得到永生,鳳凰涅槃。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佛曰:坐亦禪,行亦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無窮般若心自在,語默動靜體自然。

佛曰:萬法皆生,皆係緣份,偶然的相遇,暮然的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隻為眼光交匯的刹那。

緣起即滅,緣生已空。”

這才一問,便令人心潮澎湃,字裏行間,仿佛能瞧見夕陽下,遠山輪廓深黑,站在金色的地平線與黑色地麵之間,一個男人雙手合十虔誠仰望上天的景象,佛香繚繞。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紅塵滾滾波濤洶湧,隨波逐流的我們在佛眼中是否隻是掙紮在迷途中並且注定了越掙紮陷得越深的庸生?”趙虎臣喃喃道。

“庸生?取庸碌眾生的意思吧?到也有幾分意思。”陳太極眯起眼睛道。

“我能理解為什麽那位納蘭老人會揭去九圓滿隻笑佛不渡人卻自謂慈悲了。”趙虎臣將那串手鏈珍重地放進口袋,道。

下午,臨走的時候,趙虎臣拿出一張工商銀行的金卡遞給陳太極。

“密碼是123456,裏麵有多少我不清楚,但支付胭脂繼續治療的費用應該不成問題。”趙虎臣道,這張卡是之前楊霆給他的,趙虎臣沒拒絕,但卻一直都沒動用裏麵的錢,這件事情楊采薇也是知道的,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思,那丫頭每個月都會準時地把五千塊錢趙虎臣的工資打在他卡上,心安理得地吃著女朋友的軟飯,趙虎臣也就沒了用那張卡大手大腳花錢的機會,或者說趙虎臣本質上屬於那種給他一百萬都搞不清楚該怎麽花的人,他能想到的大物件就是買房子買車,但似乎目前這些都用不著。

用楊采薇的話來說,就是注定了隻能被綁定在她身邊的沒出息的保鏢。

陳太極沉默了很久,沒去接。

趙虎臣手裏拿著卡,伸在那裏,也沒收回去。

兩人都心知肚明,從不欠下什麽東西也不拿人什麽東西的陳太極若是拿過這張卡,那就再也脫不了趙虎臣了。

很久,一直到趙虎臣手臂都酸脹起來,陳太極才拿過那張工商銀行的金卡。

望著趙虎臣和趴在趙虎臣懷裏的女兒,陳太極神情複雜。

剛要說些什麽,趙虎臣卻接到了一個電話,聽了電話那頭的聲音之後趙虎臣說了幾句,麵色沉重地將胭脂遞還給陳太極,一言不發帶著漠河轉身就走。

與此同時,正在上補習班的楊采薇也在複旦大學的校園裏接到一個電話,剛一接通她的臉色就大變。

“什麽!?蔣思思死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