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送我鯽魚?”接過魚缸趙虎臣沒問為什麽送他禮物,這種問題很無聊而且容易讓人尷尬,與其自作多情地鑽牛角尖不如光棍一點。

“鯽魚好養活,遠沒有金魚的嬌貴,而且壽命也比金魚要長久很多。”漠蝶的回答很簡單,笑容溫和的她望著那魚缸裏遊動身體的兩尾鯽魚,神情溫暖。

趙虎臣笑著點點頭,算是收下了,漠蝶這樣的女人並不需要過多的修飾詞去修飾,所以和她相處的過程中也不需要太多沾染了俗氣的客套,那一套沒意思,而且矯情。

若是兩個臭味相投的人在一起就算是感覺彼此惡心也不會因為對方而放下身上的汙濁,趙虎臣跟外人大抵如此,但在漠蝶麵前,一星半點的汙穢那都是罪過,這個幹淨的女人會讓任何人都感覺自慚形穢。

得到了漠蝶送的兩尾鯽魚之後趙虎臣每天都會悉心照料,同樣也還有一個需要他天天都去看望的就是胭脂那小妮子。

半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起碼那兩尾鯽魚好像還是最開始那麽大,一個小小的白瓷魚缸足夠它們在裏麵很安逸地遊動,胭脂的雙腿依然沒有太大的氣色,隻是比之前要好了一些但也有限,那孩子的堅強和樂觀讓趙虎臣抱著悲觀主義色彩的腹黑男都感覺這個世界其實也不是想象中的那麽惡毒,當然這種念頭也隻是閑暇間一閃而過。半個月的時間說短也不短,對於楊采薇來說就像是度曰如年一樣,雖然每天都會見到麵但這相比以前同處在一個屋簷下的朝夕相處還是讓這妮子感覺少了很多在一起的時間,特別是中間知道了趙虎臣所住的地方還有漠蝶這樣一個大美女之後這妮子更是老大不樂意,雖然從未對趙虎臣說過什麽但每天來考勤的時間更加提早了。

每天早上起來喂兩尾鯽魚一些餌,然後跟著姐弟兩一起到金魚店裏,楊采薇會恰好在店門口等他,兩人就會一起去陪胭脂過上大半個上午的時間,吃過午飯之後楊采薇便會離開,因為她的雅思考試還沒過,在趙虎臣的建議下她報了一個學習班,就在複旦大學的外語學院裏頭,每天下午她都要去上課,或者就是旁聽外語學院的課程,這一切對於楊霆的女兒來說都並不是什麽難事。

每天晚上,趙虎臣都會讓漠河開車兩人一起去位於金山區的那家地下拳場,楊霆果然說到做到自從說要把這間地下拳場給趙虎臣之後就再也沒有過問這邊的事情,就算是刕刀幾次三番打電話揣摩這位主子的意思也都被楊霆給擋了回去。

經過半個月漠河已經開始漸漸地熟悉拳場的運作和管理,其實地下世界的規則很簡單,那就是你要足夠強大,原本就在這座拳場打拳的漠河也算是一個傳奇姓的人物,每個月隻打一場,無論對手是誰都必勝,而且事後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上,除非到了第二個月。以前清楚漠河這麽一號人的刕刀不是沒想過把漠河招攬到自己手下辦事,但無論是威逼還是利誘這小子愣是油鹽不進,當初第一次見到跟在趙虎臣身後做一個跟班的漠河時刕刀還著實驚訝了一把,得知了這小子是來接他的權時候刕刀便生出了一種廉頗老矣的感慨。

刕刀還是名義上和實際上的地下拳場管理者,這麽短的時間內漠河想要接手拳場那是癡人說夢,畢竟這幾年都是刕刀在打理這座拳場不敢說經營得跟鐵通一樣但起碼一般的水是很難潑進來的。

在幾次趙虎臣有限度的沉默下刕刀摸到了一些門道,於是拳場裏就形成了以刕刀為核心的老牌實力跟以漠河為核心的雖然還弱小卻不可忽視的新興力量,這些力量忠誠度遠不如刕刀的那一批骨感高,但卻好歹是一把漠河手上的刀。

兩人勾心也好鬥角也罷,趙虎臣始終都冷眼旁觀,甚至幾次刕刀玩過了界想要下黑手幹掉漠河他也沒有事先去提醒,他要做的就是一個下棋人的角色。

如果漠河真給人幹掉了,那是他的命不好,趙虎臣能做的就是給他姐姐一個衣食無憂的後半生。

這天晚上,趙虎臣和漠河從拳場出來不久,拉著刕刀一共三個男人在金山區一家排檔裏麵喝酒。

莫約晚上十點差不多的光景,恰好是人流量的高峰,這家排檔裏的客人也不少,老板忙裏忙外地給客人上菜。

排檔的角落裏頭,一張不大的桌上擺著幾個明珠常見的小菜,一碟鴨脖子,一碟鳳爪,一碟花生米,大多都是下酒的菜並不貴卻比鮑魚魚翅來的更容易入口。

趙虎臣和刕刀的麵前擺著大約七八瓶啤酒,而比較詭異的是漠河的身前擺著一瓶果汁。

“不是爺們。”刕刀嘴一歪,頗有幾分凶悍的臉上也沒幾分對這幾天通過實踐證明了武力值強大到驚人的漠河該有的敬畏。

漠河看也沒看刕刀一眼,姓子冷淡的他隻是給自己倒了一杯果汁,緩緩喝下。

“他不喝酒。”趙虎臣到是解釋了一句,夾了一塊鴨脖子塞嘴裏啃,瞧了一眼刕刀,忽然道:“很久沒在這種地方吃東西了吧?”

刕刀一愣,喝了一杯酒,點頭道:“是啊,以前跟著老板打天下的時候天天都會來這樣的排檔來吃飯,那時候兄弟才十幾個,坐滿了半個排檔也覺得自己是明珠的一號人物,隻是後來錢越來越多,小弟越來越多,兄弟卻越來越少,也明白了當時看來牛逼烘烘的自己在真正牛逼的人眼裏其實連個屁都不是。”

“誰他娘的不是從排檔到飯館再到飯店再到酒店一步一步爬上來的?現在的刀爺到明珠任意一家星級酒店裏哪個酒店的經理敢不出來恭恭敬敬地候著?”趙虎臣嘿嘿一樂,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瓶口移到了刕刀那,刕刀連忙端起了酒杯迎上來。

“這話說的也在理。”刕刀浸潤在市井中顯得匪氣十足的臉也露出幾分世易時移的唏噓,隻是他和趙虎臣的關係還沒好到可以推心置腹地讓他把中心底的感慨全部說出來的地步,確切地說兩人還處於一種微妙的權力博弈狀態,隻是這個博弈的對象雖是趙虎臣,可參與者卻不是趙虎臣本人,而是漠河。刕刀有那個自知之明,當楊霆拒接他的電話開始他就明白自己這條以前跟著主子打天下的走狗要為主子的接班人讓路了,這些年下來他砍過人綁過人當著人的麵強殲他妻女的大好事他也沒少做過,抄家滅門全部丟到黃浦江喂魚的事情更是數不勝數,曾經無數次預感自己會死得很淒涼的刕刀也想的很開,他這輩子從當上地下拳場管理者的那一天就已經定了下來,他不想往上爬了,準確的說是不敢,當初一起稱兄道弟的幾個弟兄後來被仇家殺掉的有是有但畢竟是少數,還有的功勞大到能跟主子平分天下的弟兄哪裏去了?大抵就是膽子長了毛做慣了上位者的滋味想要摘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前麵的那四個字,結局自然是顯而易見的。

刕刀自認不是個豪傑不是個英雄,但他有著自己活下去的方法和智慧,他有自己的小聰明,所以他能夠守在金山區這個位置做他的小土皇帝,算是楊霆對他的補償也好安慰也罷,總而言之這些年下來他的錢足夠讓他安安逸逸地過上一輩子。

老主子要拿他的地盤給接班人做試金石,他不想死的話隻能讓路,但他有自己的底線,他並不希望就這樣蟄伏一直到老死或者被眼前這個始終讓他探摸不到底子的年輕男人掌權之後當作廢物處理掉,所以他要和漠河爭,說是為權,更多的還是為了能活命。

一朝天子一朝臣,刕刀心底跟明鏡一樣亮堂,如果趙虎臣要拿他這個元老殺雞立威那楊霆眼皮子都不會抬一下。

刕刀的心思,趙虎臣能揣摩到幾分,無所謂憐憫不憐憫的,他自己尚且有無數的豺狼虎豹在周圍虎視眈眈,他有什麽空去拯救別人?

三個男人七八瓶酒一瓶果汁,幾碟下酒的小菜,這一桌人唯一的不同就是沒有其他那些客人的喧囂和吵鬧,連善於察言觀色的老板都覺得有些蹊蹺。

鍾點查差不多到了十一點的光景,趙虎臣眯起眼睛喝下一杯酒,吐出鳳爪的骨頭,在桌布上擦了一把手,忽然道:“刕刀,如果我要你從現在這位置上下來,找個地方頤養天年,你幹不幹?”

一杯酒喝到一半的刕刀手勢停住,杯中的啤酒沒有繼續減少顯示出刕刀現在並沒有在喝酒,隻是含著一口酒眼睛看著趙虎臣。

沉默。

一直到刕刀放下了酒杯良久,趙虎臣也沒有等到一個答案。

漠河坐在趙虎臣身旁,自從天台上陪陳太極喝過之後就再也沒有喝酒的他估計那是自己一輩子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喝酒,因為他清楚地記得在天台上師父教自己拳法之後說的一句話,喝酒傷身,更傷心。

看著眼前沉凝不語的刕刀,漠河眼皮跳了跳,望向那杯黃色的**,到底是酒傷人心還是人自傷心?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