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冰涼涼的,自從體內的靈氣全被轉化成火靈氣之後,唐木溪就再沒這麽舒服過。

好像有一壺極寒的冰泉從頭澆灌,清寒入骨,直把體內的熾熱火焰悉數衝滅。那股幽冷的氣息聚集在身體的每個角落,讓幹涸的靈脈變得濕潤充沛,仿佛充滿了力量。

唐木溪緩緩睜開雙眼,入目是一片凜冽清徹的寒潭,周圍飄著霜白的霧氣,極冰極寒,隱約從其中散發星光點點,似冰晶璀璨奪目,寒冷到連呼吸都可凝結冰凍。

這樣的極寒之地原本該讓人感到不適,可唐木溪非但沒有異樣,反而相當親昵懷念,宛如在母親的懷中一般。

——叮鈴

玄冰碰撞的清脆聲音從背後響起,瞬間將放鬆閑適的氣氛打碎。唐木溪一驚,循聲望去,卻見到一隻雪狐。

那雪狐應當處於幼年,不過一尺長,通體雪白,一雙墨色眼眸華美如玉,澄澈晶瑩,渾身上下散發著陣陣冷光,幽寒清香,一眼便知並非普通狐狸。

它一到來,圍繞在寒潭之上的清寒霜氣便慢慢匯聚過去,如閃耀的寶石,點綴在它周圍。

唐木溪微微睜大眼睛,從未見過如此可愛的小動物,欣喜地伸出手想要觸碰雪狐的絨毛。

可這唐突的動作似乎驚到了小家夥,忽地一下後退數步,連帶著空氣中亮晶晶的霜氣也隨之淩亂,細沙般落得漫天飛舞。

一手撲空,唐木溪尷尬地輕咳一聲,輕聲問:“就是你一直困著不讓我走?”

雪狐靈智已開,能夠聽懂人言,但不怎麽會說,聞言以為在責備自己,小巧腦袋不由瑟縮低下,晶瑩的眼裏充滿了驚慌。雪白的左前爪子輕顫著抬起,讓人毫不懷疑下一刻就會轉身溜走。

溜走?那怎麽行!還指望著它送自己離開呢!

唐木溪連忙改口,伸手挽留:“別走!我隻是想跟說聲謝謝,多謝你最後救了我一命。”

不得不說,當了這麽多世壞人,別的本領沒學會,哄騙小朋友倒是有一套。

小雪狐聽她不是責備自己,反而好言相謝,當真沒有離開。隻是懼怕生人,仍然遠遠地站在角落裏,將後半個身子隱匿在冰霧飄飄的昏暗中,圓溜溜的雙眼膽怯卻又好奇地看著唐木溪。

既然要表達善意,總不能兩手空空。唐木溪想了想,從儲物袋裏拿出了前幾日熏製的肉塊,撕成細條,找了張油紙放在上麵。

“喏,想吃嗎?”唐木溪溫柔的笑容下暗藏心機,十分像拐賣幼兒的人販子,拿著美味的食物企圖誘騙。

唐木溪暈倒了兩日,小雪狐這期間都是自己覓食,它不會製作美味的食物,隻能茹毛飲血地生吃。如今麵前又有了精致的肉塊,引得它垂涎三尺。

靈巧的鼻子試探著嗅了嗅,抬起小爪子往前邁一步,見對方沒有惡意,發動靈力眨眼間就把幾塊熏肉叼了過來,縮在濃霧中歪著頭吃。

唐木溪看它吃得香,這才發現自己也早餓了,索性再拿出一些跟它一起吃。

小雪狐吃得很快,區區幾塊熏肉根本填不飽肚子,吃完之後,用粉嫩的舌頭舔了舔嘴角的油汁,晃悠著尾巴看向唐木溪。

它的視線灼灼,就差把“還要”兩個字寫臉上了,尾巴掃來掃去,著實讓人難以忽略。

唐木溪挑眉,暗笑一聲,心說上鉤了。

“你還要吃嗎?”她又拿出一塊巴掌大小的肉,裝出戀戀不舍地模樣放在油紙上,“這是最後一塊了……”

小雪狐分明膽怯,但說到吃卻毫不客氣,唐木溪明明都說了是最後一塊,小家夥也沒猶豫,說叼走就叼走。

它雖然小,但相當能吃。往日裏自己就可以吃下一整碗肉,今天才吃了幾塊,哪可能吃飽。等到吃完之後又甩著尾巴,一臉期翼地望向唐木溪。

唐木溪心裏壞笑,麵上卻十分為難,苦惱攤手:“沒有了,那是最後一塊,連我自己都沒吃飽呢。”

小吃貨一聽,尾巴耷拉下來,相當失落。不過沒等它頹喪多久,忽然想到了什麽,發動靈力。刺眼的白光一閃而過,寒潭旁邊就多了一頭牛,雙眼亮晶晶的,期待又依賴,擺明了想讓她幫它烤著吃。

唐木溪驚訝,這小家夥還挺不好哄的。於是皺眉思量一會兒,搖頭說:“我病了,現在凝不出足夠的火焰,你會生火嗎?會的話,我可以幫你烤肉。”

這次倒不是騙人,唐木溪現在雖然體內充滿了力量,卻因靈氣逆行的影響未曾消除,隻能運轉靈氣卻不足以凝聚火焰,需得讓雪狐代勞。

不過先不提雪狐一臉冰屬性的樣子,可能不會凝聚火焰,就說這陰冷潮濕的寒潭洞穴,即便有火怕也是燒不起來。

果然,小雪狐聞言又笨拙地使用法術,結果總無法凝聚出火焰,頂多冒個煙,便在沒有後續。

唐木溪覺得自己真壞,將小雪狐糊弄得團團轉。不過她也是被逼無奈,這家夥一直困著自己,找不到大魔頭,抱不成大腿,總不是個辦法,她必須盡早出去。

小雪狐生不了火,又喪氣起來,整個身子都頹然伏下。唐木溪見時機差不多了,又開口:“不過若你能帶我出去,外麵空氣幹燥,我或許能想辦法。”

單單這句話無法打動固執的小家夥,唐木溪便又賣慘:“我師姐也跟我一起進來的,她不會做飯,又沒有自保能力,現在跟我分散十多日了,在這危機重重的地方隨時可能喪命。你帶我出去找她好不會?到時候你要多少肉,我給你做多少,絕不餓著你。”

此時,正騎在禿鷲身上跟它鬥智鬥勇的薑垠打了個噴嚏,一臉茫然:誰罵我?

小雪狐這才猶猶豫豫地上前,從角落裏走出來。唐木溪以為它答應了,心中一喜,剛要拍拍馬屁,畫畫大餅,繼續忽悠,就見到雪狐的一隻後腿被巨大的玄冰鎖鏈束縛著。

那鎖鏈極為粗壯,環繞在細小的後腿周圍形成相當強烈的對比。不過好在鎖鏈並非緊貼著後腿,而是漂浮環繞四周,依靠玄冰發出的陣陣靈力,使得小雪狐無法掙脫。

玄冰上流轉著符文,散發著極為陰沉的氣息,仿佛一隻龐然大物站在你麵前,極具壓迫性的力量讓人喘不過氣。

唐木溪一驚,終於明白為何小雪狐一直不肯帶自己出去的原因。原來別說帶她出去,它自己都被困在這裏無法逃脫。

唐木溪的心間狠狠地顫了顫,心悸又觸動,伸手輕輕地在小雪狐身上撫摸。這一次它沒有再逃脫,低著腦袋十分乖巧。

“你一直都被困在這裏?”

小雪狐輕輕點頭,隨著它的動作,厚重的冰晶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唐木溪歎了口氣,又安慰地撫摸雪狐,然後細細觀察玄冰鎖鏈。

心裏倏然升起一個疑問:雪狐本身就可以操縱冰,為何無法解開鎖鏈?

於是她問了出來。

這回小雪狐身子更低了,失落地搖頭。它不曾表示,直接用行動告訴她答案。

雪狐發動術法,身上的幽寒力量忽然爆發,寒潭周圍的冰霧皆聽從它的召喚,在空中凝聚出數十個巨大冰淩,每個冰淩身上攜裹著極寒之力,凜冽洶湧,轉眼間盡數向玄冰鎖鏈攻去。

可惜雷聲大雨點小,聲勢浩大的冰淩雖然力量強橫,但在接觸到玄冰的一瞬間,宛如沒入冰湖中一般,連個水花都沒有。

不止如此,吸收了冰淩的玄冰鎖鏈光華流轉,過了一會,凝固其中的力量竟然比方才還強大幾分。

唐木溪這才明白,小雪狐的冰寒之力全都被鎖鏈吸收,為其上束縛添磚加瓦,也難怪無法掙脫。

若無法一擊毀去,蠶食了自己力量的玄冰鎖鏈隻會越發強大。

這倒遇上難題了。

唐木溪看不出雪狐的實力,但就憑方才那一擊,想來也至少金丹修為。

連金丹都無法擊碎的玄冰,她又如何打破?

無法打破就無法出去,豈不是說她要一直呆在這裏,直到秘境強行將自己扔出?

一時間,一人一狐心思各異,卻都不約而同地低落起來。

就在這時,忽然一個念頭閃過,唐木溪猛地抬頭:“等等,玄冰!”

她怎麽就給忘記了,玄冰始終是冰,既然是冰,有火便能燒化!她使不出能夠金丹的火焰,但她可以像靈氣逆行一般,直接將玄???冰內部的變異力量轉化成火靈氣!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玄冰可吸收雪狐的極寒之力壯大自己,她也可以反將玄冰的力量扭轉屬性,使其由內潰散!

唐木溪越想越有道理,將自己的主意告訴了小雪狐。

小雪狐自身雖然可違背屬性強行使用別的靈氣,但掌控力卻大幅下降,就像方才,它連一束火都凝聚不出來。以己推人,所以對唐木溪的話將信將疑。

但瞧對方眼底的驚喜不似假的,便勉強點頭,又張開嘴叫了兩聲。幼崽的嚶嚀聲出口,它才想起這人聽不懂獸語,便以冰霧凝結成文字,漂浮在她眼前:若能解開玄冰,我一定能帶你找到師姐!

唐木溪驚訝,含笑點頭:“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