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 你何時在幽冥城也有熟人?”
回去之後,躺到**,唐木溪見到薑垠遲遲沒有提起, 心裏癢癢, 忍不住率先問出口。
冬日清寒,冷風呼呼地吹, 她雖然不懼,但怕薑垠著涼, 側身掩好被子。身子一扭一扭地, 沒骨頭似得緊挨著薑垠。
“別鬧。”薑垠見她快要粘到自己身上, 伸手攔住,然後才緩緩開口, “我先前收了幾個屬下,讓他們去幽冥城調查魍魎印一事。”
“哦?”聽到涉及鬼域,唐木溪擺正神色, 小臉緊繃,憨態可掬。
薑垠沒忍住勾起唇,淺笑道:“也不算大事,魍魎印掌握陰陽秩序,被鬼帝打碎分成三分,鬼門關閉。甘煞動作頻頻, 當是鬼帝派遣, 夏辭一事由他們親手促成, 所圖不淺。”
唐木溪聽完,整個人愣在原地。
這……這叫不是什麽大事?
非要殺到家???門口才叫大事嗎!
即便是她本就愚笨, 也知道陰陽秩序紊亂的下場和其嚴重。
唐木溪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聲音發顫:“為何要關閉鬼門?亡魂無法進入鬼域, 對他們豈非……”
她的話沒說完,但薑垠卻明白她的意思:“暫無定論,但最終目的恐怕是為了得到所有神器。”
“再說,你怎知毫無益處?可還記得先前夏辭躲藏在心湖下的巢穴?”薑垠說著,將其從小世界中拿出。
“這方地域分明在人間,卻猶如鬼域。我不知夏辭如何辦到,但如若鬼帝也欲要如此,手握九大神器後便是將整個天下化為鬼域又有何難。”
九方神器力可通天,讓四屆淪為鬼域,即便天下修士群起攻之,也無法反抗。更何況,他有可分化萬千道紋的幽冥符,任誰也抵擋不了。
屆時他便是此間真正的主宰。
不過到底太異想天開,莫說拿不拿得到,就算全部神器交到他手,也難說每樣都會聽他調遣。
薑垠總覺這背後還有別的圖謀。
她陷入深思,許久之後才恍然發覺身邊的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開口,扭頭看去,才見到一張嚇得麵無血色的蒼白小臉,頓時噗嗤一聲笑出來。
“我瞎說的,瞧將你嚇得。放心,別的不說,囚魔刀已經認我為主,又對你喜愛至極,就算是扔到路邊它也會屁顛屁顛地跑回來,有什麽好怕的。”
此時正在薑垠靈海中愉快遨遊的囚魔刀忽然頓住,並且緩緩打出一個問號:您禮貌嗎?
唐木溪一聽,也覺得是這個道理。但見到薑垠滿臉戲弄,微紅著臉反駁:“誰嚇了?我就是有點冷。”
說完扭身,背對著大魔頭,小聲嘟囔:“臭狐狸。”
修士的耳朵都異常靈敏,跟何況薑垠的修為經過幾次打磨,已經抵達金丹後期,自然不會錯過唐木溪的罵聲。臉一下黑起來,逼近問:“你說什麽?敢再重複一遍嗎,沒聽清。”
聲音充滿威脅。
唐木溪嚇得一顫,將腦袋縮到被窩裏,裝傻充愣,“說什麽?我什麽都沒說啊,快睡吧,木溪已經困了。”
薑垠眯起眼,默默地在心裏記下。
*
唐木溪陷入混沌詭異的夢境,視線所及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這裏是哪?
呼吸變得沉重無比,仿佛心口壓了一塊巨石,讓人喘不過氣來。每走一步都十分艱難,好像身處泥濘不堪的沼澤一般,難以脫身。
不知前進多久,她的四肢酸痛不已,體內靈力被完全封鎖,無法逃離。
——救我
黑暗中不知是誰在她耳邊呼喚。
唐木溪茫然抬頭,卻依然什麽都看不到,隻有昏暗埋藏於前。
——救我,救……我……
那聲音越發頻繁,低啞沉重,像是破碎的銅鍾再也無法如往日般響亮。
——救我……
它還在呼喚。
唐木溪疲憊開口,問:“你是誰?”
然而還不等對麵回複,忽然天邊炸開一道驚雷。
霎時間天地都被照亮,漆黑退散,一切都顯現出來。
怨不得走得那般艱難,原來這裏當真是“泥潭”。
猩紅的血液漫過小腿,無數肉泥混雜其中,猙獰的白骨,飄散的亡魂。這裏是人間,卻宛如地獄一般。
唐木溪看到無數斷肢,嚇得驚叫連連。發瘋地向前逃,可沒逃多久,天邊便出現一塊破碎的法印。
——魍魎印。
它從天而降,挾裹著幽寒的道紋,狠狠地砸向血海。
一條背生四翼的蛟蛇被砸穿身軀,嘶吼之聲響徹雲霄。
——救我……
巨大的軀體向她壓來,唐木溪這才知道,原來是這條蛟蛇向她求救。
夢境逐漸迷蒙起來,周圍的景象仿佛被火焰灼燒融化一般,模糊焦灼。
唐木溪聽到有人在呼喚她,音色清冽,像是冰涼的甘泉透入心間。
師姐?
她張嘴回應,拚命地掙紮,想要睜開眼睛打破囚籠,可眼皮仿佛被人縫住一般,怎麽都睜不開。聲音越過咽喉,卻被死死封鎖其中,半點聲響都發不出。
師姐!薑垠!
她聲嘶力竭,驚慌無比地抵抗追逐,終於從無法醒來的夢境逃離。
“師姐!”
唐木溪猛地睜開眼睛,雙眸因過度的驚嚇而微微縮小,口中氣喘籲籲地喘著氣,額頭上有大把大把的冷汗滴落。
外麵的天空依舊昏暗,雷雨陣陣,冷風獵獵,拍打在緊閉的窗戶上發出吱吱的細小聲音。
“我在,我在。”薑垠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身上隻穿著褻衣,有大片白皙的皮膚裸/露在清寒的空氣中。
唐木溪滾了滾嗓子,感受到手中溫柔微涼的觸感,忍不住吸吸鼻子。
“師姐……”她撲到薑垠的懷裏,瘦弱的胳膊胡亂地抓住對方,斷斷續續地說著,“好多好多的血,到處都是屍體亡魂!巨蛇,巨蛇背生四翼,向我求救,我卻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它被魍魎印砸穿……”
直到現在,她也依然心有餘悸。
薑垠伸開雙臂,回抱住她,指尖輕輕拍打繃緊的脊背,柔聲安慰:“有我在,別怕。”
一遍一遍地撫慰,聲音溫柔如水,一點點在唐木溪的心間暈開。
不知過去多久,窗外雷聲漸息,雨聲漸隱,唐木溪才終於放鬆身體。
“還睡嗎?”薑垠攬著她問。
唐木溪看了眼窗外,天還未亮,有些想睡,但害怕再度陷入噩夢,因而沒吭聲。
薑垠見她又往自己懷裏鑽,竟然明白她的想法,微不可覺地歎息一聲,用手拍拍脊背輕輕道:“睡吧,我摟著你,保證不會再做噩夢。”
唐木溪耳朵有些紅,自覺不該這般撒嬌,但想到方才在夢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無助景象,還是窩在薑垠的懷裏沒出去。
“你可不許放開。”閉上眼前,特意叮囑。
“聒噪,睡便是。”
薑垠凝眉,語氣不大好,但手臂卻加強力道。
唐木溪心滿意足,沒計較大魔頭的惡言相向,緩緩合上眼睛,沒一會便睡過去。
不過一刻鍾,就嗅著師姐身上的冷香進入夢鄉。
薑垠卻不同,等到唐木溪當真睡過去之後,緩緩地睜開眼間,召出囚魔刀,守了整整一夜。
*
因有薑垠守著,唐木溪後半夜睡得十分舒適,一直到天光大亮的時候才睜開眼間。
“舍得起床了?”薑垠早就起來,但因不放心,一直沒有離開這間屋子,見到懶蟲終於睜眼,第一時間前來戲弄。
唐木溪一噎,瞥見窗戶外麵照射進來的亮光,假裝沒聽懂她語氣裏的戲謔,眼珠子一轉,反而倒打一耙,“都快晌午了,師姐怎還賴在屋裏?小心讓人家看笑話。”
薑垠彈一下她的額頭,“嘴皮子功夫見漲,趕緊洗漱,待會去見溫明玉,一晚上過去你師尊也該醒了。”
唐木溪吃痛捂著頭,抿唇哦一聲。
興衝衝爬出柔軟的棉被,打算站起來換衣服的時候,卻忽然感到額頭一痛,凝著眉停下動作。
薑垠見此,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唐木溪沒吭聲,感覺到額頭一陣一陣地刺痛,就連視線都有些暈眩。
“頭有些痛,暈暈的……”她慢慢坐下,垂首微微搖晃腦袋,發現過真不是錯覺。
“頭痛?”薑垠凝眉,伸出手指抵在她額頭上,細聲詢問,“可是此處?”
唐木溪有些遲疑,“說不準是哪,感覺腦袋暈乎乎的,哪裏都不大舒服。”
薑垠眼中更是狐疑,師妹血液有強力的治療效果,不僅百毒不侵,更不可能生病,好端端地怎會頭疼?
壓下心中疑惑,將指尖滑到鬢角處輕輕按壓,又問:“可有效果?”
這一回唐木溪倒沒否定,舒服地眯起眼,笑道:“嗯,稍好一些。”
薑垠若有所思,又耐著性子幫她輕壓兩下,扶她起來:“先忍一會,洗漱過後去見溫斐,讓她幫你看看。”
“啊?應該不用吧,頭疼而已不是什麽大事。”唐木溪覺得師姐有些小題大做。
薑垠卻不允:“昨夜是誰罵我臭狐狸?”
不好,開始算賬了。
唐木溪秒慫:“我立馬去洗漱!”
見到唐木溪快速起身,薑垠才滿意點頭,隻是視線卻慢慢清冷嚴峻起來。
又是噩夢,又是頭疼,她可不覺得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