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木溪睜開眼睛, 入目是一片空曠的地下洞穴。
洞內清寒凜冽,不見天日,十分暗淡, 四周石壁濕潤光滑, 偶爾流過一絲微不可覺的力量。
石洞中心有一方力量精純的冰潭,跟唐木溪的寒潭水有些相似, 但明顯力量更加濃鬱,也更加幽冷。散發著層層冰沙, 晶瑩剔透, 光華流轉, 隻是遠遠觀看,便能感受到內裏傳來的極寒之力。
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從冰霧深處散發, 像是閃爍的星辰,時而**開耀眼的光暈。被冰沙遮掩,看不真切, 但暗淡的洞內隻有冰霧深處閃耀明亮,十分吸引人。即便不去窺探,也有絲絲清徹冰涼的力量隨著點點光芒滲透身體。
唐木溪微微怔住,竟從那裏感受到一絲熟悉無比的氣息。
舒適宜人,柔軟精粹,就好像與她同根同源一般, 忍不住被其吸引……
可她微微傾動身子, 卻發現有綠色的藤曼緊緊地捆綁著自己, 絲毫無法動彈。
唐木溪:……
這倒黴藤曼怎麽還賴上自己了!
“喂,喂喂, 你膩不膩?把我抓下來還綁我?不就捅了你一刀嗎, 真小氣。”唐木溪的四肢被綁得牢牢的, 動不了,隻能開口說話。
然而就像賭氣一樣,聽到她罵自己,藤曼又惱了,示威一樣加強力道。枝葉摩擦中產生細小的聲音,看得出相當賣力。
但唐木溪穿著法衣,玄階上品,還加入了堅韌的蜃氣獸骨和寒潭水,幾乎能夠抵擋元嬰的攻擊。
這藤曼不曾動用靈力,隻是依靠蠻力束縛,除卻最初的壓迫之外再沒有其他異樣。
唐木溪咯咯咯地笑了:“傻子,呆瓜,你這樣卷我一輩子也傷不到我,等我休息一會兒,出來後,一定用靈劍將你的枝葉全部砍光,讓你成為一條光溜溜的破綠藤。”
若不是起不了身,她現在一定神氣地叉腰,趾高氣揚的。
那藤曼一聽她要砍它的枝葉,更加惱了,張牙舞爪地侵襲上來。如刀的枝葉粗暴地劃過唐木溪的肌膚,可畢竟是蠻力,看著厲害,其實根本傷不到她,全都被護體靈力和法衣阻擋在外。
唐木溪見它惱羞成怒,卻拿自己沒辦法,著實解氣。還想要再戲弄一番,不曾想忽然聽到冰潭之內傳來聲音。
“哼,你這丫頭倒是口齒伶俐,竟然想把我家靈植剃光,怎麽,大山裏還沒偷夠嗎?”
那聲音沙啞幹澀,像是吃了沙子一樣,老氣縱橫,充滿腐朽枯敗的感覺。
是個老者。
唐木溪一驚,竟然不曾察覺那人的氣息!
她連忙散發神識,向冰潭中探去,卻還未深入便被一股妙不可言的力量阻擋在外。
那人嗤笑:“未至元嬰,便敢在我麵前散發神識,你倒是不怕死。”
抵達元嬰,元神修煉出嬰兒之身,相當於元神有了第二條命。
唐木溪驚駭,自知這人力量遠在自己之上,不再敢放肆,嗓子吞咽半天,訕笑道:“老人家說笑了,小輩……小輩不過隨口一說,當不得真。”
溫斐一怔,有些惱怒。不過損壞了嗓子,這人竟喊她老人家?當下黑了臉不想再理他。
然而她不理,對方卻要汙人清白。
唐木溪提心吊膽了一會,發現她再無消息,心裏憋得難受,忍不住開口問:“敢問前輩為何要將我綁到此處?”
既然綠藤是她的,應當是故意為之吧?可自己分明從未招惹對方。
“我?休要冤枉人,我不過一介風燭殘年的老婦,綁你作甚?”說到此處她負氣冷笑,幽幽道,“倒不如從自己身上尋找問題。”
唐木溪被她越說越糊塗,但聽她沒有惡意,心底稍稍平定:“小輩不知,還望提點。”
“你大肆拿走山中靈植,這綠藤食物減少,自然氣惱,拿你撒氣又有何錯?”
似乎要附和一般,纏繞在她身上的綠藤又躁動了片刻。
“你拿出一些喂飽綠藤,再將部分靈植歸還山中,它能吃飽,自然不會再糾纏你。”
原來如此。
唐木溪有些尷尬地紅了臉,竟是自己大肆采摘,餓住了別的生物。
“綠藤汁液劇毒,你的腳踝……”溫斐本不想再開口,但想到那抹汁液還是出聲提點。不曾想話未說完,就察覺唐木溪腳上的汁液盡數被吸入皮膚,而???且半點異樣不曾出現,深深皺眉。
唐木溪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後續,忍不住發問:“腳踝如何?”
“無事,就當我胡言亂語了。”溫斐將疑惑壓入心底。
唐木溪見此,便道:“多謝前輩指點。”
得了辦法,就不再遲疑。
玄階靈植都種入混元紫土內了,現在穹窿玉裏倒有不少黃階靈植。她取出一部分叫給綠藤,綠藤立刻便鬆了綁,翠綠的藤曼往靈植上一卷,不過片刻就吃得幹幹淨淨。
它似乎餓極了,狼吞虎咽的,吃完還有些沒飽,慢悠悠地在唐木溪麵前伸出一根藤曼。
這是還要的意思?
唐木溪:……
行吧,反正本就是她不對。
唐木溪索性又拿出一些。
一邊喂給綠藤,一邊悄悄打量四周。
這山洞遼闊,正中間是一座冰潭,四下裏昏暗無比,也不知道該怎麽出去。
冰潭中央有寶貝,可有前輩時刻守著,應當不會交給她。
唐木溪抿了抿唇。
“前輩一直在此處嗎?好生清淨。”
“清淨?”溫斐沙啞地笑了兩聲,像是譏諷,“自從來了兩個不知好歹的家夥之後,可是片刻清淨都沒有。一個恨不得搬空大山,一個恨不得劈毀山石,攪得腥風血雨。若她們能知足離開,我到可重得清淨。”
唐木溪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刮刮鼻子沒再開口。離開是不可能離開的,師姐還要養旱魃來著。
綠藤餓得緊了,一口氣連吃十多株靈植才停下來,慢吞吞地縮回冰潭,泡在水裏。
沒事還打幾個水花,看樣子要多愜意有多愜意。
唐木溪不禁咋舌,發現這東西靈智到是高,跟囚魔刀有一拚了。
開了靈植的藤曼,按理說應當會用靈力,隻是不知為何力量盡失。
唐木溪若有所思,最後瞥了一眼霧蒙蒙的冰潭,問:“未曾知道前輩姓名,不知可否透露一二……”
事實上她更想見她一麵,也好問問願不願意交換水中珍寶。
她的小金庫中還有不少地階的寶貝,說不定有一樣可以打動前輩。
但現在前輩對她的印象有點差,不能太急功近利,得循序漸進地來。
知道名字隻是第一步。
溫斐沉默片刻,冷哼一聲:“不必了。”然後突然發力,直接將唐木溪移了出去。
等她回神時,已經站在了幽暗峽穀的入口。
唐木溪抿唇,心裏暗道這人脾氣當真古怪,不甘心地看一眼峽穀,然後便轉身離開。
她出來的一瞬間,氣息相連,薑垠立刻便感知到她的存在,心裏不由鬆了一口氣。
等到雷劫方一渡完,立刻便去尋她。
天空陰雲密布,卻滴雨未下。唐木溪慢悠悠地走著,剛一抵達浮遊仙島,便見到有一人影急匆匆趕來。
身姿綽約,紅衣飄飄,雖看不清容貌,卻可感到對方身上張揚又肆意的氣息。
是薑垠。
她身上殘留著雷電之力,皮膚在自身力量的加持下緩慢修複,氣息卻更加沉穩,深不可測。
怨不得雷雲密布,原來是師姐突破金丹了。
唐木溪原地站立,等到薑垠火急火燎地趕過來時,笑盈盈開口:“恭喜師姐突破。”
從天璣秘境築基後,到現在突破金丹,總共也就四五個月的時間。這等修煉天賦,當真是羨煞旁人。
不愧是大魔頭,自己就算吃了混元靈果都趕不上她。
“你可有事?”薑垠到後,卻並未關心突破修為一事,反而緊張兮兮地拉著唐木溪上看看下看看,確保平安無事後還是忍不住發問。
唐木溪一怔,反應過來,心裏一片暖意。
“我無事,不過遇到了一點小狀況。”唐木溪見到薑垠滿頭疑惑,便將方才峽穀中的遭遇娓娓道來。
薑垠聽後,細眉緊凝:“我竟不知山中還有此等人物。”
不過很快,她便想起先前溫明玉的囑托,心裏大致有了思量。
“我也不知,不過前輩人很好,告訴我擺脫綠藤的辦法,隻是性情有些古怪,問她名字卻不答,直接將我趕了出來。”
唐木溪抿唇,怏怏不樂:“明日我再去一趟,看看能不能跟她交換冰潭裏的寶貝。”
薑垠無奈,捏捏她的臉道:“小財迷。”
山中的老人……恐怕跟妖族有不淺的關係。
“前輩對我等不喜,明日莫要直言所求。”薑垠提醒。
“啊?”唐木溪皺緊眉毛,“可問她姓名也不說,我該如何是好?”
“你說那綠藤靈力盡失?”
唐木溪不明白她為何問這個,但還是點頭:“嗯,它開了靈智,卻用不了靈力,我猜測是失了靈力。”
薑垠了然,笑道:“靈植恐怕是前輩的靈寵,受她影響罷了。”
能夠使靈寵靈力盡失的影響……
唐木溪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是說前輩修為消散……可,可我分明神識被擋!”
“那又如何?”薑垠搖頭,“你可曾感受到威壓?可見過她從冰潭內出來?”
唐木溪啞然。
“那冰潭力量精純,不願告訴你名號,恐怕是在躲避他人,在此療傷。
但我們來此已有數月,她的靈寵依然靈力盡失,怕是冰潭裏麵的寶貝無法治愈傷勢,隻能維持現狀。你明日再前去拜訪時,莫要直言交換,可借著喂養綠藤的由頭稍加打探,不經意間泄露手中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