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滾滾, 濃密的陰雲籠罩住半邊天空,如同一隻凶惡的巨獸,發出憤怒的驚吼。

薑垠臉色陰沉, 站在屍修血池之上, 一動不動地注視天邊蠢蠢欲動的陰狠魔氣。

今日是第十日,經過這麽多天的努力, 纏繞在薑垠神魂上的詛咒已經衰弱到極限。孔雀精血已經耗盡,血池的力量也被她吸收過半。薑垠今日動用了八轉還魂草, 準備徹底擊碎天魔戟的詛咒。

在她精心的計算之下, 解除詛咒的過程異常順利, 神魂半點損傷都不曾受到。

但始料未及的是,魔皇對她如此“關照”!

“殷升……”薑垠咬牙切齒, 袖口的五指捏得劈啪響,“嗬!嗬嗬!竟然不惜動用兩大神器,你可當真心思縝密!”

天魔戟詛咒的背後還連接著另一層術法, 一旦被揭開,立馬會牽引誅魂盤降下滾滾天雷。

這層微弱的陣法附著在絲線上,不直接作用於薑垠,因此這麽長時間她都不曾發現。

被擺了一道。

“不過也不算束手無策。”薑垠心念一動,麵前憑空出現一把漆黑無比的陰煞刀劍。

囚魔刀。

這段時間她沒少滋養囚魔刀,幾乎半個屍修府邸的飛屍血肉都被其吞噬, 如今正是力量飽滿之時。

魔皇三番五次動用禁術, 燃燒精血催動神器, 修為必定損傷不少。

這次的天雷雖然聲勢浩大,但還未曾達到血雷的程度, 若用囚魔刀抵抗, 再加上整座屍修府邸的龐大鬼氣, 應當足以抵抗。

“上一次你死在我手裏,這一次依然。”薑垠漠然握住囚魔刀,眼底閃過一抹暗芒,“想殺我,倒讓我看看你多大本事!”

“去!”

雷擊落下,薑垠毫不猶豫地飛擲出囚魔刀,打定主意要將這片陰雲攪個翻天覆地!

嘭!

巨大的爆炸聲炸裂在耳邊,陣陣駭人的波動如熱浪般襲來。唐木溪心髒跳得厲害,站不太穩,險些被這衝擊撞到在地。

劇烈的風卷起枯枝落葉,漫天飛舞,繚亂地迎麵襲來。

唐木溪一個不注意,被一塊拇指粗的樹枝砸中腦袋,當場就腫起半個包。

很疼,碰一下還能摸到血跡,應當是被刮破皮了。

她擦擦眼角滲出的淚水,迎著大風陰雨,又見到一道驚雷從天而降,像是一柄巨大的戰戟,從雲端猛然沒入山石。

嘭!

山石被炸開,一同化為粉末的還有青磚石瓦。

隱匿的陣法被擊碎,屍修大能的府邸終於顯露出來。

那是一片精美宏大的建築群,高塔閣樓邊種著綠柳,中心有一座寬闊的血池。

可惜天雷力量太強,僅僅是餘波就將半數樓房擊潰,美麗典雅的景象轉眼便化為齏粉。

遙遙可在狂怒洶湧的鬼氣之中望到一抹血紅身影,四周纏繞著漆黑如墨的煞氣。

“師姐!”唐木溪一喜,加快速度往那裏趕。

她沒事!

薑垠的額頭上滲出層層冷汗,身體十分疲憊。隱約間似乎聽到有人在叫她,可那聲音太過細小,被風一吹便消散在耳邊。

天雷不息。

至今為止她扛過三十多道,囚魔刀上的殘雷不斷跳動,時不時刺痛她的皮膚。

可天雷仍然不停,好像無邊無際一樣,讓人看不到盡頭。

殷升當真舍得下手,強行催動這麽久神器,也不知耗費多少精血。目前來看,起碼修為下跌一個大境界!這般還不放棄,看來對她恨之入骨。

“好,好!”薑垠大笑不止,眼底閃過陰狠的殺意,“今日我便跟你魚死網破!”

薑垠的手飛速翻飛,充滿古老奧義的符文法術在指尖躍動,同時囚魔刀不斷變大,最後竟有足足百丈之高。

漆黑的巨刃立在空中,卻不再散發煞氣,而是如同漩渦一般劇烈撕扯著周圍一切力量!

薑垠將其插入整座屍修大能的府邸,散落的血氣和鬼氣發了瘋一般湧入劍身,在漆黑的巨刃上形成一層陰暗稠密的血光。

血池幹涸,鬼氣也急速減少,整座龐大的府邸中一切力量都匯聚在此。

在某一個臨界值,薑垠忽然抽出巨刃,拚盡全部力量斬向天邊。

魔皇宮,殷升心口一緊,還未曾反應過來就感到誅魂盤被重創,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陣法破碎,漂浮在空中的古老圓盤徒然跌落,縈繞在上方的血液散落一地。

殷升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沒想到他堂堂一界尊者竟被一個小娃擊潰!

天邊一道驚駭的氣息蔓延,仿佛整座山脈都隨之顫抖。唐木溪方才趕到化為斷壁殘垣的府邸,就見到陰雲盡散,濃鬱的雷霆之力化為朵朵火光,將半邊星空都點亮。

昏暗中一抹暗紅身影從天墜下,不是別人正是薑垠。

唐木溪飛速迎上,恰巧將她接住。

“師姐!你怎、怎麽傷成這樣!”她抱住薑垠,手指都在顫抖。

經過方才的殊死一搏,薑垠的身上被雷電灼傷,原本白嫩的肌膚變得血肉模糊,就連脖子都被生生扯下一塊皮。

薑垠的識海還有些震**,嗡鳴不斷,過了好一會兒才堪堪回神。

視線掃到唐木溪眼中的淚光,忍不住抬手,卻因為手中充滿血跡而停在半空:“你怎來了?”

她現在身體癱軟無力,直不起來,說話都輕飄飄的。

唐木溪吸了吸鼻子,緩緩降落地麵,站在一片碎石廢墟中凝視著薑垠:“你騙我。”

說好的等她,讓她親眼見證詛咒消除,卻還在私底下一個人行事。

薑垠虛虛勾唇:“我答應十四日之後帶你來,又沒說不許我提前解開,何曾騙你?”

唐木溪抿唇不語,又吸吸鼻子,強忍住淚意抬腳往回走,語氣卻相當凶狠:“我要罰你!”說話時還收縮力道,恨不得將懷裏的人揉進血肉裏。

薑垠有些意外,看著唐木溪又凶又要哭的表情忍俊不禁,捂住嘴,沒笑出聲,肩膀卻顫個不停。

“你要怎麽罰?”開口竟有些期待。

唐木溪又是一惱。

這人怎這般幼稚!

她咬住唇不說話,隻當沒聽到,專心致誌地往回趕路。

夜間下著雨,但天上的陰雲散去大半,雨變得很小,打在身上還有些冰絲絲,涼爽舒適。

她不答,薑垠卻不放過,衣服都濕透了卻還要追著問:“怎麽罰?快說。”

語氣飽含笑意,爽朗開懷,絲毫不害怕。

若非親眼見過她以一己之力對抗天雷,差點要以為才從哪個茶館出來。

分明已經站都站不住,隻能被抱在懷裏,嘴還半點不閑住。

唐木溪覺得她很可恨,總愛笑話自己。語氣這般輕佻定是認準她不會生氣,因而有恃無恐。

偏偏自己心軟,正好被拿捏個正著。

“不說?那可不算數了。”薑垠勾唇笑著,臉上的血跡被細雨洗掉一些,卻顯得更加蒼白虛弱。

唐木溪被她吵得有些煩,騰不出手去捂她的嘴,視線在濕潤的唇上停頓片刻。也不知怎麽想的,忽然低頭咬住。

霎時間喋喋不休的雙唇說不出話來,薑垠怔怔地顫抖眼皮,心跳猛地一滯。一滴雨落下,鴉羽一般濃密的睫毛微微抖動,雨珠順勢滑落。

唐木溪生氣,但咬得卻很輕,潔白的貝齒輕輕叼住薑垠的下唇,溫柔得一塌糊塗。

很軟,比她這麽多世來嚐過所有的東西都要柔軟,像是入口即化的靈果,水一般壓住唇齒。

煩躁的心忽然安靜下來,乖巧又滿足地呆在胸口。

原來如此。

她懂了,原來要這樣才能平靜燥熱。

每次睡覺時窩在薑垠的頸窩,嗅著冷香,心總是不踏實,好像飄在空中,不得安寧。

現在她終於理解,要咬一下才能???舒服。

不經意間舌頭往外抵了抵,剛好壓在唇上,唐木溪見到薑垠耳尖飛速紅起,然後觸電一般將她推開。

可惜她抱著她,推不開。

但唐木溪察覺到薑垠的想法,十分善解人意地鬆開牙齒,末了還下意識用舌尖舔一下,似乎在懷念柔軟細嫩的觸感。

薑垠見此蒼白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紅潤,卻像是躲避什麽一樣眨著眼睛別開視線。

嘴巴緊抿著,不再戲弄她。

返回的途中遇到不少妖獸,俱是被山腰的氣息吸引過來的。唐木溪不想惹麻煩,索性一路躲著走。

本就天黑,返回浮遊仙島時連陰雲的散盡,雨不再下,隻有陣陣夜風刮著。

“放我下來。”這是被她咬後,薑垠的第一句話。比平時清冷一些,如同濕透的身子一樣。

“不要,你受傷了。”唐木溪難得強硬一次,徑直走入薑府。

“放我下來!”見到她不理,薑垠有些惱,語氣更加冷,像是冬日的飄雪一樣。

唐木溪腳步頓了一下,下意識抱緊一些。平日裏大魔頭很強勢,少有這樣被她打橫抱在懷裏的模樣。如今回家才鬧騰,應該是怕丟人,不想被白靈看到。

唐木溪笑了笑:“你受傷了,還騙我,得讓你長長記性才好。”

薑垠冷怒,一雙美眸降到冰點,開始掙紮。

但她畢竟才受了嚴重的傷,哪能逃掉。

唐木溪不再看她,急速往主室走。

白靈在門口等了很久,餓得啃了好幾個果子。寒靈果已經吃完,現在隻能吃島上的果樹。靈力太少,味道也遠不如寒靈果。

它懶懶地甩著尾巴,瞥一眼黑沉沉的天空,有些困倦,心想唐木溪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正閉目養神時,突然聽到急匆匆的腳步聲。

白靈立刻睜眼,卻在看到麵前的景象時僵住。

“回……來了?”它已經可以說簡單的句子,隻是有些生硬。

唐木溪察覺到薑垠一瞬屏住呼吸,繃緊身子,不由勾唇,笑著回道:“嗯,找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