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城某座隱匿的大殿之中, 白靈和溫明玉相對而坐,十指交握,彼此之間的精粹靈息交相融合, 內裏有星星點點的辰光一閃而過。
“方才好像是木溪的聲音, 她在尋你,不見一見?”溫明玉閉著眼睛, 唇齒未動,但聲音卻透過相接的神魂直直地湧入白靈的腦海中。
神魂**並非□□歡好, 但意義卻遠超合歡。神魂是修士最為珍重的東西, 由上天賜予, 一旦重創幾乎再無愈合的可能。它包含修士的過去和現在,彼此**時連最為隱私汙濁的記憶也將共享。一切虛偽和謊言, 在它麵前都毫無作用。
比起肉身的赤/裸,這樣毫無隱瞞的解刨自然更讓人難堪。
幸而白靈純粹,不然莫說悟道, 就連保持理智都難。
“不見不見,等我突破再說。”
自從那日返回宮城,她們就一直保持神魂**的姿態,如今已有幾???近七日之久。共享耳目當真神奇,能經曆自己從未經曆的奇遇,融匯他人之道。
白靈並不算聰慧, 對修煉也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可正是如此, 一旦下定決心,執念會遠超常人。
七日時間共享經曆思維, 讓她很快就陷入奇妙的頓悟之中。她已經觸碰到突破的門檻, 隻需一個契機, 隨時都可能突破。
溫明玉遠比她的基礎好,每一寸修為都是實打實積累下來,加上她的悟性極好,早在頭兩日就已經感應到突破的跡象,隻不過不願打攪白靈才一直強壓著。
就在她心歎還需在忍耐多久時,四周的靈力忽然停滯,猶如洶湧澎湃的滔天巨浪一般四麵八方地朝著她們湧來。不過多久,就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浩瀚靈力凝聚成漩渦,出現在她們正中間。同一時間,天空之上陰雲密布,狂風大作,強大的雷電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不斷將四周的力量卷入其中。
溫明玉一驚,忽然察覺體內的靈力大漲,苦苦壓抑的修為節節攀升。
“怎麽回事!”
她猛地睜開眼,原以為是自己沒能壓抑住修為,晃神之間引發了突破的異象。但等她看到碩大的靈力漩渦在滋補自身的同時,也把無數力量注入白靈的身軀時,忽然反應過來。
原來靈兒也突破了。
正在她打算收回雙手,遠遠退開分別渡劫時,白靈卻像是提前洞察她的想法一般,死死地攥住她的雙手。
“跑什麽?苦等我五日,想必早已壓抑不住,不如同我一起渡劫。”白靈睜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還是說,你也嫌棄我實力低下,不願隨我共過難關?”
溫明玉一怔,再尋不到借口,輕歎一聲,上前摟住白靈:“跟誰學得?竟會先發製人了,我若嫌棄,一開始就不會向你表明心意。罷了,既然是我親口說的同甘苦,那便一起吧。雙人共同突破,天雷實力將遠超尋常。待會兒若再後悔,我可不會放你走。”
白靈心滿意足地笑了笑:“不放就不放,總之我也沒想走。”
話音落下的同時,天空一道白光閃過,凶悍的雷柱傾盆落下……
*
“啟稟殿下,方才收到妖域送來的傳送石台,請問是否此刻便安裝試運?”鴻臚寺卿進入大殿,第一時間躬身行禮。
這段時間他受新任殿主之命,全權負責傳送台架設一事。這等事情其實不必隨時稟告,但自從上次殿主與妖域王女共同商討後,就對傳送台一事分外關注。不管是否有進展,都會每日詢問。
殿主這般上心,鴻臚寺卿自然十分喜悅,漸漸便養成隨時稟告的習慣。
周琴指尖微頓,將手中筆墨放下,問:“可有護送的來使?”
“有,是一位名叫溫欒化神修士,似乎是王族子弟。臣下不敢怠慢,已經第一時間將其安頓妥當。”
最初聽到溫姓開頭時,周琴的心間忽然一顫,生出不少期翼,然而當她聽到後麵,卻不禁有些失落。
“果真不是她嗎。”她輕輕呢喃。
鴻臚寺卿心有不解,但看到殿主臉上顯出失意,便十分有眼色地忍住沒問,隻當作什麽都沒聽到。
過了一會兒,周琴才回神一般,道:“即刻架設,但暫且莫要妄動,稍後我會親自與妖域取得聯係,同對方商議過後再進行試運。”
“遵命。”鴻臚寺卿正想退下,卻忽然想到什麽一般,生生頓住。
周琴見此,不解凝眉:“怎麽,可有苦難?”
鴻臚寺卿搖頭:“並非是傳送台的事情,而是那仙盟……今日清晨,又派來使者。”
自從前任殿主放逐之後,仙盟共會就不斷向他們討要神器九煞劍。如今朝廷剛剛重組,內憂外患雖不複存在,留下的影響卻持續至今。若沒有神劍駐守,隻怕又有不少人心生叛念。鴻臚寺卿深知其中關鍵,每每都借口推辭。
但今日的來使卻有些不同。
“如何,可曾有異?”周琴臉色嚴肅起來。
鴻臚寺卿深深地點頭:“這一次的來使修為更高,已有化神後期的實力。態度相較先前更為急促。臣感知不對,便親自打探,終於尋明緣由。殿下可還記得去年的魔皇重創天璣門一案?”
周琴點頭:“天璣門一事過後,不過幾月,盤龍王都便生出異樣,主妃開始大肆涉足朝廷,搶奪父親的權力,因而此事我記憶猶新。莫不是天璣門又有變故?”
“不錯。這段時日,靈修界中新生嬰兒逐漸減少,並且死去的亡靈極易化煞。此事我九煞殿境內也偶有發生,但畢竟數額稍小,鮮少有人在意。今日我從來使哪裏得來消息,天璣門死傷的無數亡魂全部化煞,哪怕是合體境修為的天機老祖,也未能幸免。”
合體修為的鬼煞,一旦出手可踏平任何三流門派。靈修界中有還有不少凡間國度,如若被他碰上,隻怕不止滅國那麽簡單。
“仙盟最近這般急促討要神劍,正是為了以神器之力誅殺天璣鬼煞。雖然此刻他們已經凝結兵力封鎖鎮壓,但因內裏過於危險,遲遲沒敢涉足。”
靈修界中沒有大乘修士,最高修為也是渡劫中期的仙盟共主。
一方是不要命的合體期鬼物,一方卻是束手束腳的靈修,自然不能輕舉妄動。
周琴雙眸一厲,立馬便明白其中關鍵。
若要顧及蒼生大義,自然應當交出神劍,為民除害。然而如今九煞殿剛剛平複憂患,正是需要謹小慎微的時候,一旦丟失神劍,隻怕少不得出事。不說別的,隻論先前被她親手擊敗的化神親王,就定不會錯過良機。
神器雖然名義上是靈修共有,但誰人不知九煞劍自古便存在此城。若當真推論,自當是九煞殿的所有物。隻不過當初初代殿主不願在靈魔戰火中獨善其身,才定下合約。
周琴凝眉思索許久,緩緩開口:“聽聞父皇瀕臨突破,或許此事可成為他晉級的契機。你令那來使返程報信,道我殿深表歎息,將親自選人擊敗合體期鬼煞,另增援二十名化神修者。”
鴻臚寺卿眼中精光閃爍,竟沒想到還有這種方法。如若將神器交給仙盟共主,隻怕再難要回,但若是由上一任殿主親自執掌,定然能夠平安返還。
“喏!”領命之後,他立即告退。
他走之後,周琴跟父皇取得聯係,將神劍一事盡數告知。等到相關事項商議妥當之後,才又嚐試用傳音玉符和溫斐聯係。
自從上次溫斐在溫明玉麵前請罰之後,傳送台的相關事情都由溫斐來操作。周琴沒少用傳音玉符聯係隻可惜對方從未回應。
今日傳送台已經送來,想必該有所轉機。
她耐心地等待,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便見到玉符亮起,內裏傳來想念已久的聲音。
“何事。”
清冷,平靜,全然像是麵對陌生人一般。傳音玉符的能力強大,隻要有心連傳送畫麵也能做到,隻可惜對方似乎並不想與她麵對麵。
周琴一怔,險些以為是自己聽錯。不過想到那幾日的不歡而散,她如今這般抵觸,也是情有可原。
周琴屏息,原先還考慮過如何開場,後續又該怎樣多聊幾句。但現在忽然有些不知所措,那人當真願意聽她的聲音嗎?
萬千思緒閃過,最後卻拋去柔情,化為冰冷的公事。
“傳送石我已收到,方才命屬下即刻架設,至多明日便可完成。”
溫斐見她沒有提及木牌的事情,忍不住鬆一口氣。
自上次倉皇而逃,一連幾日都不曾安心,時刻想著如若聯係,該如何解釋,但可惜最後也沒得出答案。
如今對方避而不談,她自然逃過一劫,隻是不知為何心底還有些失意。
“嗯,我明白。此事是我疏忽,竟忘記與你事先通氣。妖域的石台早在前幾日我完成陣法時已經裝好測試,不曾出現問題。但畢竟路途遙遠,難保不會出錯,那便明日再試驗一番吧。你打算使用何物?”
周琴卻並未第一時間回應,出神許久才鬼使神差地問:“木牌……你喜歡嗎?”
溫斐緊攥五指,有些心慌:“你說前幾日那個嗎,還算中意。你要用它試驗?也好,總歸是你的東西,我擅自佩戴……已經是冒犯。”說到最後語氣中已有顯然的不舍。
周琴卻連忙否定:“我並無責怪的意思,畢竟本也是要送出之物,隻是後來……沒能送出手罷了。”至於為何,其中緣由雙方都心知肚明。
“你若不介意,那枚木牌便送給你,也算圓我心意。隻是……能否將另一枚送給我?”
那日溫斐佩戴的是“琴”字木牌,剩下的一枚便是與此成雙的“斐”。這是她的執念,果然還是無法放下。
話音落下,對麵陷入長久的沉默。就在周琴以為是自己的試探惹她生氣,準備主動收回請求時,卻忽然聽到那人開口???。
“好。”
一個字,卻足夠令她開心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