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某懇求姑娘施以恩惠, 救愛妻於囹圄之中!”

今亦冷起身時,唐木溪還以為他終於要動手,幾乎第一時間拿出幻神。然而當她聽到這句話時, 整個人卻不禁愣在原地。

拯救……愛妻?

故事發展似乎跟她想的有點不太一樣?

今亦冷以為她不應, 忍不住又道:“姑娘盡管提出條件,但凡今某力所能及, 絕不推辭!隻求姑娘能略施恩情,將我發妻救出!”說完, 又往下鞠了一些。

唐木溪見他幾乎快要跪在地上, 哪裏敢承受, 連忙上前去扶。然而無論她如何動作,對方都紋絲不動, 似乎鐵了心一般隻等她答應。

不止如此,見到城主深鞠,一邊的秋雨也不再坐著, 站到今亦冷身邊跟著懇求:“請……姑娘成全。”

她當然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麽,但這麽多年來看著這人四處奔波,隻為那虛無縹緲的解救之法,心中又怎麽好受。

希望近在咫尺,她做不出在這時冷眼旁觀,甚至阻礙的事。

唐木溪本就耳根子軟, 此刻見到兩人請求, 一下子變得六神無主:“師姐, 這、這怎麽辦?”

薑垠早有預料,上前將師妹拉到身後。

“城主大人請求我家師妹, 可是想她幫忙牽橋搭線, 引你見到殿主, 借用神器九煞劍?”

一語中的。

今亦冷攥緊手指,忽然有些看不懂這人。分明不過化神期修為,卻能夠轉眼間將兩隻化神虎妖斬殺。未曾謀麵卻知他身份,如今甚至連他心中所想都能洞察。這般精準無誤,仿佛將他完全看透一般。若是旁人,定然要除之後快,但今日還要有所懇求,自然不能這般魯莽。

既然對方看破,他也沒必要再遮掩:“姑娘料事如神,今某佩服。”

他怕她們不應,繼續道:“我知神器一事天方夜譚,姑娘隻要帶我見到殿主,餘下之事盡數由我來做。此事若能成功,哪怕姑娘要在下為今日羞辱自裁謝罪,在下也絕不推脫。”

似乎為表決心,說完之後,今亦冷就解下腰間的無鞘之劍,雙手呈上。

這把劍無名無鞘,樸實無華,唯有劍柄上綁著一條略顯破舊的劍穗。正是曾經與發妻闖**天下時,由對方所贈。

這麽多年,他從不離身。

秋雨見此,張口欲要阻攔,但最終卻並未把話說出。因為她明白,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人能阻攔城主。

薑垠看著飄搖的劍穗,忍不住勾唇:“此事,我無法應你。”

一句話,就讓場內的氣氛冰冷下去,連唐木溪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發展。

“師姐……”她猶豫地開口,但勸阻的話還沒說出,就被薑垠打斷。

“此事我無法應你,因我手中的囚魔刀不應。城主大人隻求神劍不求魔刀,莫不是……看不起我?”一邊說著,一邊把漆黑的魔刀拿出。

囚魔刀鋒利無比,兩麵刀刃皆是濃鬱如墨的黑色,哪怕是再耀眼的光也無法照亮。它的外表散發著陣陣陰煞魔氣,剛一露麵,就將暴戾凶殘的氣息展露無遺。猶如滅世凶獸,隻是遠遠旁觀,都讓人毛骨悚然,哪怕是修為已經抵達渡劫後期,即將邁入大乘的今亦冷都覺心悸。

這個氣勢……錯不了,定然是囚魔刀。

雖然方才城門初見時,就猜到絕非凡品,但怎麽都想不到竟是丟失已久的神器。

今亦冷緩緩抬頭,看著麵前的漆黑刀刃,隻覺得心跳都隨之靜止。

薑垠見他呆愣在原地,忍不住挑眉:“怎麽,城主大人不是說願意付出一切嗎?此刻見到魔刀,竟不快些帶我前去封印,莫不是忽然反悔?”最後一句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念出,頗讓人浮想連連。

今亦冷這才恍然驚醒一般,立即帶著薑垠前往封印之地。

唯獨唐木溪狐疑的跟在後麵,滿心不解:“為何師姐會知道此事?”這般熟悉,就仿佛親身經曆過一般。

細細想來,她的師姐分明隻是天璣門的一介尋常弟子,卻似乎無所不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些連她都叫不上名來的秘術,卻能使用地十分熟練。最讓人不解的是那猶如鬼魅一般,千變萬化的刀法,簡直讓人毫無招架之勢。

上一世還未成為魔君時,她的師姐有這般強大嗎?

她心底的疑惑太重,感情激烈,一下子就引起薑垠的注意。

薑垠透過彼此的契約,察覺到這人的想法,忽然間像是被拔光衣物一般無處遮掩。幾乎下意識地想要粉飾,然而話還沒出口,就忽然想到什麽一般頓住。

她早就知曉麵前之人怕是重生過的師妹,然而師妹卻對她的身份一無所知,隻把她當作師姐。若是被發現身份,師妹……還會喜歡她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她並不能肯定,但卻希望能如她所願。

她終究不是當初那個未涉紅塵之人,為了登上魔君之位,雙手已經沾滿無數鮮血。

暴戾恣睢,但這才是真正的自己。哪怕是這種模樣,她也依舊希望對方能夠喜歡。

既然如此,又何必隱藏呢?

相通這裏,薑垠忽然鬆了一口氣,勾唇笑道:“是啊,分明一直待在天璣門,之後也從未跟師妹分開,又為何會知道這些呢?”

這般明顯的暗示,當真隻差吐露真相。

她以為師妹會順著自己的思路反應過來,畢竟師妹本身也是重生,以己推人並不是什麽難事。然而薑垠終究是高估了師妹的聰慧程度,能說出‘兩隻大妖抱在一起,是為了薅對方尾巴’的話的人,又能聰明到哪裏?

“莫不是天神托夢?冥冥之中有人牽引師姐?”唐木溪說得一本正經,因涉及虛妄的天道,甚至連語氣都變得神神秘秘。

薑垠嘴角一抽,沒忍住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到了妖域,每日一枚寒靈果,我親自監督你吃。”

“啊?為什麽吃寒靈果……”唐木溪最初還沒反應過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猛然回神。

寒靈果是給白靈化形用的,據說還能讓人變得聰慧。

所以……師姐嫌棄她笨!可惡啊!

“你又戲弄我!”唐木溪惱羞成怒。

*

封印之地在幽冥城地下,寒霜被封印時,魂魄已經有潰散之兆。今亦冷將她救出之後,就一直放在此處滋養。

鬼仞山連通三界,阻隔幽冥海和黃泉海,常年接受三方氣息催化。這樣特殊的位置讓山中變得越發陰寒,今亦冷稍加改造,就形成一座吸納三界餘力的鎖魂陣,以此鎖住發妻生機和魂魄不散。

但滋養的同時也令冰棺越發寒冷,幾乎每年都會磨損魂魄。

若是百年之內尋不到破除冰棺的方法,寒霜的魂魄就要徹底損壞消散。

好在如今終於尋到。

今亦冷將兩人帶到一處寬闊的地下洞穴,停下,道:“我們到了。”

洞穴十分寬敞,像是在山中挖掉一塊似的,中間種著一顆碩大古木,四周流淌著清冷的山泉。若非頭頂是黑黢黢的石壁,唐木溪險些以為來到了另一方世界。

古木中間鏤空,內裏飄著數隻火蝶,一閃一閃,猶如金烏殘落的星火,在清寒的冰棺上灑落一片暖意。

今亦冷慢步靠近,神色變得有些神往,伸手貪戀地觸碰冰棺。

“薑姑娘,接下來就拜托了。”

薑垠依言拿出囚魔刀,輕輕地抵在冰棺表麵:“師妹,上次製作傀儡的枝葉可還有剩?”

唐木溪立馬明白過來,拿出一截小臂長的靈木道:“師姐盡管動手,安魂之事便交給我來。”

薑垠點頭,最後打量一圈冰棺,笑道:“城主可還記得方才的約定?”

“自然記得,薑小姐所求為何?”今亦冷認真起來,卻隻聽到對方回應。

“我要這冰棺。”

今亦冷一怔,沒想到竟然如此簡單:“隻是這樣?”說實話,他當真做好了把命搭進去的準備。

因是昔日好友,又對自己有傳劍之恩,薑垠本不想過多要求。但此刻聽到他這樣意外的語氣,不知為何忽然也覺太過輕易。

她沉思片刻,又道:“那若我要你加入鏡月樓,你也心甘情願?”

事先說好,這可不是她本意,隻是對方盛情難卻,才不得已提出的第二個要求。

“鏡月樓嗎,似乎聽秋雨說過,是個新開的暗殺門派。”今亦冷其實並不喜歡門派,一旦加入,身上就有了拘束一般。但他既然允諾,自然不會反悔,沒多思索就點頭肯定,“可。”

薑垠有些意外:“那便一言為定,今日起,你就是鏡月樓的客卿長老。”

今亦冷微怔,竟覺得有些荒謬:“原來你就是樓主。”怨不得要讓他加入。有幽冥城主親自坐鎮,隻怕再無人敢小覷這個勢力。

薑垠勾唇,“不可?”隨即不再耽誤,向刀中注入大量魔力,等到魔刀力量充沛之時,忽然動手,朝著堅硬的冰棺連劈數次,不曾想卻連個印記都沒留下。

薑垠凝眉,雖然早就知道冰棺堅硬,但依然沒想到連神器都難以撼動。

她雙眸一厲,不再毫無章法地揮砍,刀尖劃過堅硬的冰麵,發出呲呲的聲音。直到聽到某處略微不同時,才忽然頓住。

“找到了。”

隨即將力量集中一點,狠狠地刺入其中。

哢嚓,堅硬的冰棺上裂開數道裂痕。薑垠大喝一聲,手腕驟然發力,一刀將其劈成兩半。無數冰晶散落半空,將火蝶的驚亂一哄而散。

“師妹!”

唐木溪立即出手,用手中靈木吸納所有散落的魂力,然後注入沉睡的女子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