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動!”

薑垠心頭忽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忌憚, 就好像有什麽惡孽出世一般。上一世她來時,除卻迷陣和腐蝕性極強的雨水海水之外,並未碰到別的異樣, 誰知竟會在此刻出事。她的心裏忽然間有些後悔繼續前行。

“你在此處待著, 我去看看發生了什麽。”薑垠說完,拔出囚魔刀就走。

唐木溪知道事出緊急, 沒有打攪,叮囑一聲“小心!”就隨她而去, 繼續掌控仙舟。一個人操作難免顧此失彼, 還特意喚出幻神與她一同分擔。

薑垠走出控製中樞, 剛到甲板,就跟臉色匆忙的溫黛撞上。兩人四目相對, 皆從眼中看到對方的凝重。

“前輩請繼續回去保護仙舟,此處異樣就由我來查看吧。”薑垠先一步開口。

溫黛凝眉:“你有把握處理燭龍?”

“燭龍?”薑垠臉色驟變,怎麽都想不到方才攻擊它們的竟然是它。

神龍一族早就滅亡, 隻留下血脈稀疏的金龍和蛟龍,燭龍屬於後者。因喜歡陰寒凶煞之地,在靈修魔修界極少見到,傳聞多居住在鬼域之中。

它是唯一一種肉身魂魄齊全,壽元未盡,卻可以自由穿梭陰陽兩界的龍。然而這般強大, 卻並沒有讓它成為與金龍並列的“神獸”, 接受天下人敬仰。反而被當作索命煞星, 隻恨不得永世不要碰到。

無他,隻因燭龍生性凶惡, 最是嗜殺, 對個人領土有極強的掌控欲。一旦有人誤入, 便會盡全力將對方殺死。生吞魂魄筋肉,狠辣陰險。

薑垠上一世曾經聽說過鬼域有燭龍遁入幽冥海中,因體表會分泌出特殊的汗液,可在腐蝕性極高的海水中自由穿梭。

她那時被人痛下殺手,幾乎在海上飄搖數年,然而除卻迷陣和雨水,極少碰到其他威脅。隻以為傳聞是假,不曾想忽視的危險終會報回己身。

可即便如此,薑垠還是十分不解。此處為海域,她們的仙舟距離海麵極遠,按照道理應當不會引起燭龍注意。為何會忽然引起對方的攻擊?

有蹊蹺。

“燭龍凶惡,外麵又有雨水傾灑,不可與之為敵。”薑垠忽然調出護體魔氣,騰空而起,“如今外層護陣破碎,隻剩下內裏的兩層,留給我們的機會不多了。前輩放心,我隻尋求緣由,去去就回。你幫我告訴師妹,不斷升高仙舟高度,至少要緊貼雷雲!”

她寧願跟茫茫天雷對上,也不願惹到睚眥必報的燭龍。

薑垠說完,不再多留,用魔氣將自身完全包裹,就直直地飛出仙舟之外。

溫黛挽留不得,隻好又捏一隻靈鶴,幫忙轉告,隨後急急返回主持護陣。

另一邊,薑垠飛出仙舟護陣之外,瞬間無數雨水劈頭蓋臉地襲來,不過幾息時間,護體魔氣就瓦解大半。

薑垠不敢大意,立即拿出魂玉髓,保存魔息,用精純的魂力作為護罩。燭龍喜陰煞之氣,對鬼力鬼力魔息自然十分敏感。為不驚動對方,她又拿出大把靈石,圍繞在護罩四周,將陰氣徹底掩蓋。

做完這些,才往仙舟下方飛去。

天色昏暗,海水被風雨吹打出一陣波瀾。但即便如此,薑垠還是一眼就發現了潛伏在海水下麵的巨大身影。

那身軀極長,蜿蜒遒勁,盤臥在水下,猶如藏匿在暗中的毒蛇,隨即都可能發出斃命一擊。

薑垠從未見過燭龍,但卻知道蛟龍金龍體長至多百丈。可是麵前的這位光是身軀交纏就已經突破百丈,若是從海中現出真身,隻怕比鳴蛇本體還要龐大。

不可為敵。

她拿出一咬牙,狠心將所有魂玉全部拿出。這段時間長久滋補,魂玉髓一直在源源不斷地產生魂玉,黃階玄階品級較低,累計有數千枚。地階不過二十,先前隻有一枚為師妹花掉,而天階魂玉,則還未成型凝固,隻有細細軟軟的小指大小。

天階魂玉是藏匿在魂玉髓核心內部的東西,先前隻顧著收集成品,從未發現,是那日換取靈石之後才偶然察覺。

因它和魂玉髓核心幾乎融為一體,薑垠本想著好生滋補,等魂玉髓再壯大凝實一些再單獨取出,哪知還沒高興幾日,就要交待在這裏。

她死死攥拳,盯著海中蛟龍,“薑垠在此發誓,若有朝一日我修為重新問鼎,定然親手將你扒皮抽筋!”

話音落下,她沉痛地閉上眼睛,將還未成型的天階魂玉從魂玉髓中分離出來,夾雜在數千枚品階不一的魂玉中,齊齊向海中丟去。

燭龍喜陰煞之物,對精純不含雜質的魂玉更為貪戀,此刻察覺到天階魂玉,整條龍都亢奮起來。還未等魂玉被雨水海水腐蝕化解,就忽然衝破海麵,一口將其含在口中。其他魂玉它也沒有放過,來者不拒地收入爪中。

燭龍的速度極快,幾乎在薑垠丟出的瞬間起身。從頭至尾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就已經全部奪走,轉眼間就重新沒入深海。

若說方才充滿惱怒,那麽此刻就截然相反。得到至寶之後,很快就重新潛入海底,再也不曾露麵。

薑垠見到燭龍離去,在半空中駐足許久,才極其不甘地帶著瘦弱大半圈的魂玉髓返回。

不曾想剛一經過仙舟底部,就忽然察覺到一絲微弱的魔氣。

枯敗幽冷,與她身上的凶煞血氣迥然不同。

薑垠雙眼一厲,幾乎立馬就認出這是獨屬於魔界的氣息。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們躲在仙舟之內,有層層護陣隔離,卻依然會被燭龍發現,竟是這樣!”她冷哼一聲,手持囚魔刀朝著空中一處憤怒揮砍。

隻聽一聲驚叫,隱匿在仙舟底部的鳩鳴就被砍斷一條胳膊。

鳩鳴滿臉驚懼,深知無法跟著人抗衡,第一時間燃燒精血企圖遁走。

但這天空之下到處都是腐蝕性極強的雨水,一旦觸碰隻怕不必斷臂輕鬆。任憑他如何逃竄,除卻仙舟底部,也在尋不出安全之地。

沒過多久,就被正在氣頭上的薑垠親手製伏。

*

“說!可是殷升派你來的?”

回到仙舟,薑垠第一時間召集眾人,隨後丟下鳩鳴就開始當眾審問。

唐木溪看出這人修為不過金丹後期,頗為驚訝,問:“師姐,你從哪裏抓來的魔族?”

薑垠咬牙切齒:“我們方才仙舟位置距離海麵很遠,根本不會引起燭龍注意,全是因他一路尾隨,見到天降毒雨後,躲藏到仙舟底部,才因身上的魔氣泄露蹤跡!”

薑垠想起自己沒養熟就喂狗的天階魂玉,隻覺得心都在滴血。

那可是魂玉髓的一部分核心,丟失之後,不知多久才能再養出第二枚,竟然就這麽沒了!

她氣不過,拿起囚魔刀又捅鳩鳴一刀,表情無比猙獰:“說和死,你隻有一次選擇的機會。”

鳩鳴被凜冽的威壓震懾,幾乎無法動彈,捂著斷臂滿眼驚恐:“我說!我說!是魔皇殿下派我來的,要我每過一個時辰匯報一次位置,隨後會有人專門設伏,隻為能夠……能夠誅殺各位!”

“每過一個時辰匯報一次?那你方才也泄露了行蹤?”薑垠的表情越發危險,即便是厲鬼見了,都要被嚇得屁滾尿流。

鳩鳴身體抖如篩糠,連說話都不利索了,一個勁的搖頭:“沒、沒有!小的,小的從九煞殿開始跟蹤,最後一次匯報已經是昨天夜裏還未進入幽冥海時!自從來到這邪門地方之後,發出的消息還未傳達,就忽然消散!至今已經與他們失聯一日!”

“他們?你竟然還有同夥?”薑垠眸色越發深邃,凜???冽的殺意悉數散開,莫說鳩鳴,就是一邊的唐木溪和白靈都有些害怕。

“以後還是別惹你師姐比較好。”白靈後退半步,躲到唐木溪身後小聲提點。

唐木溪吞一口口水,認真地點頭。

跟今天相比,昨天師姐已經是手下留情。

鳩鳴幾乎被嚇破了膽,聽到追問哪敢不答,竹筒倒豆一般全部交代:“魔皇派了手下的一位渡劫期王侯出馬,名叫虛煬,這段時間我一直聽他命令。至於其他人員分布和陷阱埋伏,小的一概不知啊,小的隻是一名眼線,修為低下,唯有隱匿身形的本事尚可,這才被招去。從始至終,從未做過任何傷害各位的動作,還請,還請大人放我一馬!”

說完最後一句,他深深跪下,匍匐在地不敢抬頭。

然而薑垠卻冷笑一聲:“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接取這個任務,更不該泄露魔氣引來燭龍!饒你一命?好啊,就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活下來!”

薑垠說完,忽然抬手蓋在鳩鳴的天靈蓋上,強行搜魂。

原本她並不想使用這般狠辣的手段,但聽到埋伏和王侯,心裏隻覺得不得不防。

涉及到師妹安危,再小心都不為過,不然在這爾虞我詐的修真界,隻怕根本無法生存下去。

半刻鍾之後,她慢慢鬆開手,看著神魂重創的鳩鳴,戲謔地勾起唇角。

“鳩鳴嗎?名字不錯,可惜到底不老實。竟然將神器之事隱瞞下去,當真是……其心可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