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家夥,這是要做什麽呢?朱焦有些猶豫,到底該不該從他的嘴裏打聽事情呢?如果打聽,難免會受他的影響,萬一他說的事情子虛烏有,那不是添亂嗎?再者如果叫季航和上麵的人知道他們倆在下麵交頭接耳,誰知道會惹來什麽禍事?可是不聽,萬一他說的是實話呢?那豈不是太冤了……
朱焦沉默片刻,把梁奇拉到一個角落裏,“想說你就快說——”
這個角落無疑是有什麽特殊的保護,讓兩人的談話不會被外人聽到。梁奇臉上表情怪異,先問了這麽一個問題——
“你記不記得,地府的老秦把陶知羽給告上去的時候,說他自己在地府搞邪術?”
“這我不知道,”朱焦說,“那份材料我又沒有讀過,我隻聽說過那個姓陶的小子在地府的時候就有點行為怪誕。”
“這件事情是真的,不是什麽黑狀——老秦整理的所有材料裏,就這一件事情是沒帶渲染的。”
“你呀……這都搞不清楚還給別人賣命呢!你個……哎……”梁奇急得直跳腳。
“……”朱焦隻哼哼了幾句。
“你不覺得這個陶知羽其實是個有來曆的人嗎?”
“我知道啊,如果沒有來曆,我們還不查他呢。就是因為這個人是有背景的,上麵才擔心他回來以後會對我們產生什麽衝擊。”
梁奇問,“你覺得他的背景真的就是和焰湖神龍有私交這麽簡單嗎?”
“那還能是什麽?”朱焦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可笑,天地間說大也不太大,誰家裏有多少事,最後還不是都叫人家知道了?這陶知羽能有多大的秘密呢?
“那我問你,”梁奇說,“半夜私學邪術,這一條要是真報上去,該當何罪?”
“這個……如果是嚴格按照天條來辦,首先肯定是隔離審查,如果證據確鑿,最輕也是革職然後打落人間。如果情節比較嚴重,有可能會下地獄。”
“但是陶知羽的事情,隻是神龍給他說了情,天庭就不打算深究了——這你聽說過吧?”
這件事情朱焦當然聽說了,說實話,他當時也覺得這有那麽點說不過去。如果秦墨昭說的真是實話,那陶知羽犯的可就是原則性錯誤。這種情況,誰說情都不會太好使,就算是神龍也一樣。原因很簡單,這樣的事情本來就是不能通融的,比如你欠錢不還,這可以適當通融,打了人,不嚴重也可以通融,可是如果你把人給打死了,或者你帶著錢投靠敵方了,這叫人怎麽通融嘛……
天庭不敢得罪神龍,因為神龍有可能對天庭的權威提出質疑。但是如果陶知羽真有可能和邪道勾結,天庭的權位可能就已經遭到了難以計量的威脅。到底哪個更不好辦,天庭也不傻。
朱焦想了想,說,“這麽說,這個陶知羽,他真正的後台還不是神龍?”
梁奇沉默。
“那……”這倒讓朱焦有那麽點迷茫,“那還能是誰?他一個地府的冥使,也接觸不到那麽多的人啊……之前他就是個凡人,還能有什麽……”
梁奇說,“你想想他怎麽和神龍關係那麽好。”
“這個麽……”朱焦想了想,說,“焰湖和忘川的水是一脈,這樣看來冥使要往神龍的住所去,倒也方便。另外,傳說深居簡出的神龍也不完全是個隱藏得根本看不到的神仙,聽說他時常化作人形四處走動,這樣看來,地府的人認識神龍也是有可能的。隻不過……”
梁奇一下子捕捉到朱焦表情上的細微變化,“隻不過什麽?”
“隻不過……隻不過別人就算是碰上了神龍,也很難和他攀上交情,這個陶知羽麽……”
“這個陶知羽怎樣?”
在梁奇的追問下,朱焦愣了。是啊,這個陶知羽到底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呢?憑什麽他就能和神龍攀上交情呢?
“有沒有這麽一種可能,”梁奇說,“其實神龍也很想交陶知羽這麽個朋友,他們之間本來就不存在誰攀附誰的問題。”
這就是說……
這就是說陶知羽並不僅僅是個地府的冥使,他還有別的身份。說白了,這個陶冥使很有可能有著出人意料的背景。
“但是……”朱焦仍然覺得不可思議。
梁奇抬手止住了他的話,“有很多事情,我們看著覺得不可能,其實未必不可能。按說這個道理總是別人不明白,我們去給別人講,但是任何人都有思維慣性,都有可能犯經驗主義錯誤。所以你先什麽也別說,就自己想,想細點,想多點,你會明白的!”
周圍……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安靜?楊雪舟慢慢抬頭來,赫然看到十幾雙眼睛正齊刷刷盯著自己!
被發現了……楊雪舟腦子裏頓時一片空白,這要他如何解釋?他們發現那酒葫蘆少了一個沒?塤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這回真是麻煩了!
他正不知道該怎麽辦,方才那位老者問,“閣下,從何而來?”
楊雪舟看向那老者,老者鶴發童顏,言語溫和而沉穩,不象個愛難為人的人。楊雪舟懸著的心放下來一半。“我從……渡……雲閣來。”
眾人快速交換了一下眼神,另一個人客氣道,“原來是渡雲閣的仙人,久仰久仰。不知來這荒郊野外的,有何貴幹?”這話說的雖然客氣,但是明顯透出對外人的防備。
“那個……我有點公務……”楊雪舟隻敢實話實說。
“原來是公務?卻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公務,竟要偷偷摸摸的!”有個脾氣直的氣哼哼地說了這麽一句。
老者對那人說,“別這麽刻薄麽,公務不公務的,我們這些人早已經不懂了,又何苦去指教別人。”
楊雪舟看氣氛尷尬,想了想,還是將知道的全說出來好了。“我……剛過來的時候,對這裏也不熟悉……是……”
“恩?是誰帶你過來的?”馬上有人問。
“……塤。”
眾人又飛快地交換了一下眼神,這一次連楊雪舟都在隱約間發現了他們的意味深長。
老者的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塤?閣下說的可是一位紅衣……仙人?”話講到一半的時候,老者似乎也含糊了一句。
“正是。”楊雪舟老老實實答道。
馬上有人去看那邊晾在石灘上的酒葫蘆,自然很快發現少了一個。“他確實來過……”有人說,“就在剛才。”
“閣下可是和那位紅衣仙人一同來到這雨花潭的?”老者問。
“……是啊。”
楊雪舟眼見這群仙人的表情變得越發凝重,有幾位甚至就此匆匆起身告辭。還沒有走的幾位則沉默不語。終於,那老者問,“閣下貴姓?”
“……楊。”
“楊先生來這邊坐吧。”
楊雪舟在離老者很近的地方坐下,耳邊就是雨花潭的水聲。
“看來楊先生還不知道那位紅衣仙人的身份吧?”
“他……聽他自己的描述,他應該是上古貴族的後裔……”
“上古貴族的後裔……”老者喃喃道,“這也不算錯。不過直接說他是上古貴族應該更恰當一些。”老者說,“他是龍族,不,他是龍魂!”
楊雪舟一下子愣住了。
老者繼續說,“他出生的年代,三界還沒有完全成形。那個時候龍族的成員也不是很多,但是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焰湖中已經有了神龍,雨花潭裏已經有了重月龍女。”
“這就是說……”楊雪舟磕磕巴巴地問,“這就是說塤和神龍還有重月龍女……是……親人?”
老者點了點頭,“是兄弟姐妹。”
“可是……”楊雪舟想到什麽,“可是說起關於雨花潭的事情,他說他知道的也不詳盡啊!”
“他知道的確實不詳盡,因為沒有人告訴他。”老者說,“他兩千年前就死了,死因一直沒有定論,地府也找不到他的魂魄。他的行蹤從來神不知鬼不覺,誰能找到他,把雨花攤的事情告訴他呢?”
“死了……”楊雪舟傻了。
“我們對他知道的也不多,”老者還說,“不過我們在雨花潭邊經常能夠遇到他,他一來,我們的酒葫蘆就要少一個。好幾百年了,一直是這樣。我們猜想他其實也留戀神龍和重月龍女,隻是他安息的地方可能離這裏太遠,所以他隻能時不時過來走走,又匆匆回去。”
楊雪舟想到塤種種不凡的舉動,越發覺得毛骨悚然。
“我們平時都不提這位龍魂,因為實在是不清楚他的事情。他太神秘了,我們無法揣摩。另外,我們也從未聽說有誰真正見到過他。”老者說完,看了楊雪舟一眼。
楊雪舟早就傻了,他顫抖著聲音問,“我……我不會……有……難……吧?”
“這個我們可不知道。”旁邊有人說,“都說了,我們並不清楚。反正我們是沒有真正見過他的,我們也沒有碰到什麽可怕的事情。”
“你說的公務……能不能告訴我們一個大概,”老者突然說,“不過不方便,我們也不強求。”
楊雪舟犯了難。“那個……就是……三生石的事情……查個人。”楊雪舟知道,這群家夥隻怕和塤還不一樣,他們中隨便哪個人哪天不甘寂寞了,渡雲閣的事情就有可能被捅出去。就算是在塤的引見陪同下(本以為塤可以引見陪同),楊雪舟也隻敢旁敲側擊地扯上兩句,看看能撈到什麽話。落在這班人手裏,他實在不敢不說,也不敢說的太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