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一開始的提綱裏並沒有龍族成員,這幾位其實是被拉來湊篇幅的。那時候原本計劃說30萬字就結束戰鬥了,結果編輯小江把我給鄙視了一頓,我隻好弱弱地編了幾個額外人物來,才寫出現在的50幾萬字。
大家聽到這樣的由來大約是要噴的,難以想像這些高傲而優雅的貴族竟然是被臨時抓來的,這要都能臨時抓啊?三代才培養一個貴族的好不好,何況人家還是上古神族的後裔。不過好在故事畢竟是編出來的,漫長的時間可以由幾行字來帶過。
不管怎麽說,最後龍族在《時間之塔》中有了一條完整的故事線,這條線因為焰湖龍珠的出現而進入“時間之塔”,由於瓷娃娃的介入和渡雲閣的危機而展開,重月、塤、神龍和翼藍陸續現身,待知羽和賽蓮完成了前世的心願,龍族持續了幾千上萬年的一場糾葛也塵埃落定。
說來龍族這一係人物神話色彩很濃重,而賽蓮、知羽這幾個人則比較接近現實。實際上在知羽和小棉攀登高塔的過程中,故事的敘述重點還是在知羽和回憶上,也就是說這個故事的地基是知羽和賽蓮作為兩個凡塵少年的經曆。在講述龍族故事的時候也有很多關於回憶的敘述,龍族的回憶自然不會是那些瑣碎而悲涼的小事小哀。簡單說來,知羽和賽蓮的回憶更象黑白照片,龍族的回憶更象五彩仙雲中的幻影。
所以我覺得,可能很多人會對龍族的故事更津津樂道。因為龍族的故事更套路化一些,人物也比較典型。
神龍就是一個家長型的人物,穩重大氣,高瞻遠矚,卻也不可避免地有些羅嗦和刻板;塤是個小王子,直率純真,不諳世事;重月的情況本來和塤類似,卻不幸一出生就背負著恩怨,於是比塤更加敏感和執拗;而翼藍有著受害者和叛逆者的雙重身份,在故事的一開始就已經出走。這四個人物裏,神龍和塤都沒什麽太多可說的,這兩個人物都算是類似故事裏的典型,大多數小說作者都寫過這樣的人物。
翼藍大約是四人中最受爭議的,因為這個人物難以定性。肯定會有人覺得她不負責任,逃避難題,因為畢竟是她的出走讓重月獨自背負了漫長歲月裏的傷感和恐懼。也會有人震驚於她的從容和高傲,因為在經受了突如其來的災難和淩辱以後,翼藍並沒有就此變得慌張和瘋狂,她依舊保留著一個公主應有的儀態。即便是在最後將重月托付給神龍的時候,翼藍也沒有任何歇斯底裏,甚至沒有太多的抱怨,她還讓怒火中燒的神龍放了迫使她出走的血殺。按翼藍的觀點,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神龍出手太早未必是明智之舉。
我覺得翼藍其實是個骨子裏很傲的人,她不需要外界的評論來肯定她的高貴。事情發生了,在別人眼中她不會再有從前的高貴。不過她很清楚,別人的說法並不一定有那麽可怕,關鍵是她自己是不是把那些幸災樂禍和落井下石的人說的話當真。從這一點上來說,翼藍也還算冷靜,難得的是她還站在整個龍族的利益上考慮了這件事究竟該如何收場,才能把損失降到最小。翻過來說,翼藍的優點也是她的弱點,甚至是致命死穴。她並沒有因為血殺而喪失高貴,她本來是清楚這一點的,卻還是出走了——既然不是你的錯,你跑什麽呢?表麵上看來天庭定然會抓住這件事來約束龍族,所以他們需要一個人來背負罪名,但是不要忘了,神龍讓血殺看守時間流是得到了上神的許可的,所以說隻要想辦法,事情不一定不可收拾。
在我看來,不可一世的翼藍其實正是被自己擊敗,說到底她還是不能忍受在別人的指指點點下度日。由血殺帶來的惡夢沒有摧毀她對自己的認可,卻會輕易暴露她的嬌柔心病。這也許也是一種貴族病,真正的貴族未必是被突然來臨的貧窮和災難本身擊倒的,問題是必須自己動手打工的他們承受不了被人吆五喝六和胡攪蠻纏。
相比之下,重月似乎比她的母親堅強許多——她不堅強也沒有辦法,重月的悲劇從一出生就開始了,她無從逃避。在整個故事裏,重月也嚐試過讓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比如她為海螺煉藥,希望化解她的怨毒等等。但是重月和海螺似乎正是一對難逃厄運的苦命人,盡管她們都在不斷地掙紮,最後卻都沒能改變一連串的災難。事實上,在楊家走過好幾代的重月已經變得很淡漠,她似乎已經沒有什麽大喜大悲。大約是常年在動蕩中的生活讓她“悟”了,所以在時間之塔裏的那個瓷娃娃在淡淡的憂傷之餘顯得很沉靜。
重月一直以來就不是個多話之人,這倒未必是因為她性格內向,而是她特殊的身世給了她太多的壓力,使重月不得不分外注意自己的言行。但是重月並不是一個可憐蟲,她的沉靜中是透著力量和韌性的。一來神龍、龍後和塤在重月的童年時代對她關愛有加,她並不覺得自己被家族拋棄;二來重月的性格裏也有翼藍的高傲和冷靜,她並沒有因為難以啟齒的出身而放棄自己。我覺得重月比翼藍多了幾分隱藏在溫文中的堅忍,重月似乎更能給人一種細水長流的感動。最值得一提的是,重月自始至終都是個善良的人物,她從未想過要傷害誰。即便是逃亡在外的幾百年,她也在不斷地為亡靈還願。
與其說重月是個落難的貴族,倒不如說她是個陰影中的貴族。相比塤的無憂無慮,重月的心更沉重。前麵提到,貴族精神鄙視世俗卻容易被世俗牽製,因為貴族一般不用和世俗打交道。市井生活的齷齪對貴族而言似乎是個遙遠的惡夢,他們可以對惡夢擺出不屑來,但當華麗崩塌,麵對瑣碎的貴族總是蒼白的。老話說虎落平陽被犬欺,原因很簡單,狗的世界裏沒有虎的威嚴和高傲,狗就是要舔著臉才能生存,虎未落平陽自然可以不屑於狗的世界,但是既然落了平陽,也隻能自己看著辦了。而重月大約是龍族中最清楚貴族有什麽弱點的人之一,她和塤都坐在貴族的光環下,但是她的麵前總有一扇窗,外麵的世界在喧嘩。
重月和賽蓮最後在時間之塔的相認的安排很有些戲劇性,她們是因為血殺帶來的災難才被捆綁在了一起,最後也是在血殺的陰謀之後相見,了卻這一段漫長的糾葛。在故事的最後幾章裏,她們沒有爭吵,沒有回溯那些不堪的過去,而是輕描淡寫地把一切匆匆帶過。也許她們都已經太過疲憊,尤其是賽蓮,前世的記憶對她而言已經淡然。而重月也在漫長的人世行走中感受到了太多,在最後一刻,她們也隻有相逢一笑。
在時間之塔的上部發出來的時候,編輯曾經告誡過我,說這個故事顯得太沉悶了。現在回頭看看,後麵龍族的介入倒是起了一點調整的作用。這也是一次歪打正著,因為我並沒有刻意為之。在說了半天貴族如何如何,似乎把龍族寫進來就是要圍繞著貴族精神來討論點什麽——其實也不是,因為貴族精神什麽的我也沒有刻意設定。
說白了還和開頭講的一樣,龍族的故事純是我隨意寫的。隻是到完結了以後,回頭看了看才想出這麽多廢話來。現在《時間之塔》塵埃落定,龍族已經脫離了我的塗改,這一幹上古貴族將如何,終於不是我說了算的了,大家也就不要再問我他們以後會怎麽樣了。
不打草稿地編出這麽多來,我容易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