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是那種古老的陣法?那個現在還有人在用?”

“當然有人在用。”魚怪說,“這種東西這麽管用,怎麽會失傳呢?”

瑤依沉默。

“這種陣法實際上是很有講究的,簡單說吧,它對這個陣法外的事物有一種特殊的阻隔能力,它讓外人進出這個陣法很困難。”

“那如果這個陣法被封閉了……”

“不不,這不是什麽封閉,”魚怪解釋著,“這隻是一種……怎麽說呢,這個陣法營造的空間和外界是可以連通的,但是隻能借助布陣者建立的特殊通道進出。塔基雖然在那邊有一個開口,但是賽蓮完全可以把這個開口建成單方麵的開口,這就是說……”

“這就是說,你從塔基可以走到那個陣法跟前,但是那個陣法那邊卻沒有接應你過去的通的通道,所以你隻能在那邊看著,就是進不去?”瑤依依下子明白過來。

“對!”魚怪接著說,“其實這塔的結構是很特殊的,像這樣奇怪的結構還有很多……”

在茫茫水霧中,瑤依漸漸停到一些遙遠的聲音,那似乎是從一片空曠的地方傳來的。很快,在他們的麵前出現了一大片空地。

這似乎是幾個通道的樞紐之處,瑤依看到這片略大的空間連通著大約七八條小路。魚怪的影子黑乎乎地懸在前麵,衝著其中一條小路就飄了過去。瑤依忽然想到什麽,問:“塔裏的亡靈會怎樣?我們……該做點什麽吧?你記得嗎?將功折罪。”

魚怪停了片刻,忽然說,“你若不提這個事情,我本來……好吧,既然你說了,那我也說說——”

“你說。”

“如果真的要救那些倒黴蛋,倒也不是沒有辦法,不過……”魚怪的聲音變得有點古怪,“這樣說好了,我現在就有一個辦法,但是我不能去,要去就是你去。”

“怎麽,你想耍花招?”瑤依一下子就火了,想了想卻說,“你先說說你的辦法。”

“這是唯一的辦法,你可聽好了,”魚怪的聲音沉下來,“賽蓮對亡靈的管理師很嚴格的,現在雖然塔裏已經亂了,但是仍然不能說是有機會隨便帶走人。而且那些亡靈你也知道,他們都瘋掉了!神智都是亂的,你叫他們走他們都不走呢……”

“你別囉嗦,說要緊的。”瑤依感覺這魚怪是在耍貧嘴,心中有些煩。

“好好好,我說。”魚怪也感覺到瑤依的反感。“現在這種情況下,你需要掌握兩個條件,才能讓那些亡靈都跟你走。第一,你必須把賽蓮關押亡靈用的那些七星陣全部點破,不用讓陣法解除,你隻需要破壞一點點,讓那些幻境出現裂痕,這樣亡靈就能出來。這第一條還不是特別難,難的是第二……”

魚怪忽然變得吞吞吐吐的,瑤依催促道:“你快說啊,這樣哼哼唧唧的幹什麽?”

“第二,就是要讓那些亡靈都願意跟著你走。”魚怪說。

這確實是件非常難辦的事情,瑤依也楞了。瑤依聽知羽和她說過,那些亡靈瘋的都不成樣子了,知羽這樣極其聰明的人都要和他們兜盡圈子,他們怎麽可能願意跟著她走呢!

魚怪試探著說,“這事情雖然難辦,但是也不是一點辦法沒有……我就有個辦法,是很好的,隻是……”

“沒什麽隻是,”瑤依說,“你隻管說出來——”

“很簡單,”魚怪說,“你是仙子,你修煉幾百年,你的血一定很不一樣……對於他們來說,該是有特殊的意義。”

瑤依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她知道魚怪事什麽意思了。

她的血確實不一樣。那些被關在塔中的亡靈都受盡了折磨,就算從這裏離開,到了地府也很難像正常死亡的靈魂一樣轉世。但是如果能有幸飲下她瑤依的幾滴血,那就可以快速回複,說不定還能整個變得正常起來。

這也就是說,如果瑤依能舍得流血,自然能招惹來那些亡靈。

這是個簡單的辦法,卻也是個危險的辦法。誰知道那些亡靈會不會像搶降價大白菜一樣瘋狂?如果他們像瘋狗一樣地吮吸瑤依的傷口……他們可是六個!瑤依就算不死,怕不也要給扒下一層皮來!

瑤依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紫,魚怪在一邊一聲不吭。

瓷娃娃看著兩人,那珍珠似乎已經沉寂了,溫和的躺在兩人的掌中,光色乖巧得很,就像室內的夜燈。

知羽和賽蓮站的很近,如果是在十幾年前,他們大約會緊張吧。

“我通過這兩件怪事分析出來的,正是關乎這塔的一些信息。這就是說,我知道了整個塔的結構,甚至是不少細節。再加上我往日對你的一些了解,自然可以推斷出來不少事。”

“你對時間流知道的也很多,”賽蓮忽然說,“我本來以為你是很難猜到神獸的,不過現在看來,你大約連紅眼睛是哪一隻神獸都猜出來了。”

知羽略有猶豫,聲音平和下來。“是。其實這個過程是很簡單的,我有時候也在想,地府在我之前派去了那麽多人都失敗而歸,關鍵還是他們不了解你,不了解你的過去。其實懂你的人瑤想弄明白這些事情,並不是很難。”

“是嗎?”賽蓮有幾分自言自語地說,“或者知是因為他們不想深究。”

也許是吧……知羽歎了氣,十幾年過去,她還是這麽敏感。不過也對,地府既然已經清楚知羽的底細,那麽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個任務到了最後一定是知羽最有可能勝任。關於這塔的案子既然是個燙山芋,那又何苦留在自己手中?

知羽說,“米新那一關算是比較亂的,我想我也是差一點就沒過去。你明顯過於關注迷米新所在的那片幻境,我想到那是一種掩飾的時候,其實已經很晚了。我想我本來可以從米新那裏多得到些信息的。”

賽蓮冷笑,“你還想知道什麽?還有什麽是你不知道的?”

“我不知道的還很多,”知羽沉默半晌,抬頭看向賽蓮。

賽蓮的眼中似乎有個瓷娃娃,知羽則似乎是要把她眼中的那個娃娃給盯出來。兩人似乎是在沉默,又似乎是在進行一種無聲的對抗。

賽蓮忽然說:“你想怎麽樣。”

她的聲音很冷,讓知羽有些不知所措。

知羽沉吟片刻,“你真的覺得我是來討伐你的?”

賽蓮的聲音變得有點遠,“討伐?我想你該是要來討伐我的,你畢竟是冥使。不過現在就說要把我繩之以法似乎有點太早了。”

“我知道。”知羽說,“就像我剛和你說的,關於這塔,我其實還有很多事情不清楚。不過換一個角度來說,我也不是一定要什麽都知道才能抓住紅眼睛的把柄。”

賽蓮幾乎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我沒有必要抓你的把柄,”知羽說,“整件事中,你本來就是個夾在各種勢力中間的人,你一直在周旋。如果想抓你的把柄其實也很容易,隻是那樣,實在是沒有意思。”

賽蓮忽然不說話了,隻是冷冷地看著知羽。那樣的眼神讓知羽熟悉而又慌張。知羽知道,賽蓮已經猜出了他的意圖,他的計劃。

是的。對整件事情的收尾,知羽已經想出了一個辦法。

賽蓮說的對,知羽這個人就是在四處平衡,貪得無厭。但是他就是要這樣。知羽就是要把所有的亡靈就解酒出去,還不能讓賽蓮為此背負重罰。知羽就是要兩頭都保住。

他想把責任全部推給紅眼睛,然後通過周旋讓賽蓮避開風頭,安全結束這場可怕的幻境。

知羽可以說,一切都是被那些邪道怪物給折騰出來的,他們誘惑了單純的靈魂,他們是在通過一些不易察覺的辦法和天庭最對,等等等等。知羽覺得隻要自己夠機靈,這個計劃還是行得通的。

當然這個計劃還有一個關鍵中的關鍵,那就是賽蓮的配合。如果要按這個計劃解決問題,那必定需要通過各種各樣的審查,賽蓮當然也是被調查的對象之一。

就在賽蓮的沉默中,知羽覺得自己的計劃一步一步走向了銷亡。

知羽不甘心地喚了一聲,“賽蓮——”

但是賽蓮隻是冷冷的。

這也難怪……她向來就是這樣的性格。知羽知道這一關對她來說是很難過的,不過到了這個時候,他們還能有什麽辦法呢?難道她真的願意就這麽拚個你死我活?

賽蓮從來沒有真正說起過,但是知羽能感覺到,她是不願意兩人就這樣反目的。她偽裝的很好,但是她麵對的不是別人,而是當年的白衣少年。

知羽看著賽蓮,她在這個時候像那個瓷娃娃一樣。她們的眼睛都是那麽憂傷,隻是瓷娃娃的憂傷是涼涼的,像夜風,而賽蓮的憂傷深不見底,而且摻雜了一種淤積已久的恨,鋒利而殘酷,傷害自己也傷害別人。

瑤依一咬牙,“好,就這麽辦。”

魚怪似乎不敢相信她能如此爽快,禁不住問,“你可想好了,這不是鬧著玩的——”

瑤依沉默。她在想一些事情,她不願意和這個怪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