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許新茶條件反射地去接,他的雙手直接穿過了常含平的身體。

然而常含平並沒有倒下去,許新茶接不到,許觀卻接住了。

在場的人當中,許觀的年紀是比較大的,陸滄在見到常含平暈過去的那一瞬間就傻了,根本沒有反應過來,慌慌張張地要去試探常含平的鼻息,被許觀一手揮開:“還活著,趕緊叫救護車!”

一幹成員們都愣了一秒,然後全都屁滾尿流行動起來,一個個穿過許新茶和陸且將忙亂起來。這當中許觀最冷靜,把人放到沙發上也沒敢動,就等著救護車過來。陸滄在旁邊焦急地抓耳撓腮,自己也心虛,拍了拍許觀:“哎你說,他怎麽就暈過去了呢?”

沒等許觀罵他,他又自顧自地說道:“幸好所長今天去了委員會,要不然他知道人家新人才來第一天就暈倒在咱們這兒,咱們可就慘了!”

“要慘也是你慘,”許觀毫不留情地罵他,跟他撇清了關係,涇渭分明,“我是不是阻止過你,叫你不要讓他展示自己的能力的?你非不聽。他剛才的表情明顯就是不願意,我想他會暈倒,也是因為這個能力的問題吧。”

“這怎麽說?”陸滄抓了抓腦袋,沒聽懂,“咱們不也能發動能力麽,也沒見咱們出現這種情況啊。”他說道這裏,頓了頓,回想了一下剛才的情景,又有些毛骨悚然:“不得不說,他這個能力是真的很強大啊。”

“你既然知道很強大,怎麽會想不到他為什麽暈過去?”這時候,救護車已經十分高效率地到達了時研所門口,許觀他們立刻跟上,結束了話題。

在一旁的許新茶補上了許觀的話:“因為他的能力太過強大了,所以有的時候被賦予這種強大能力的人的身體機製會無法承受,從而出現各種負麵影響。”

“不過,這也是他自己裝出來的吧。”陸且將道。他們也跳上了救護車,跟著一路去市人民醫院。許新茶得了片刻的安靜,默默穿過陸滄,虛虛坐在許觀的身邊。

他仔細地看著許觀尚且稚嫩的麵孔,心中不免泛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幼年的記憶大多都不清楚了,小學的時候因為讀書的客觀原因,沒法跟許觀見麵,父子倆之間的感情日漸淡薄。等到出事之後方才覺出心中的酸澀和追悔,這會兒能好好地看著許觀,他已經十分珍惜了。

陸且將自覺站在一邊,不去打擾他。

上了救護車之後,陸滄和許觀都閉口不提任何有關時間的事。救護車一路飛馳到市人民醫院,許新茶就沒跟著他們跑前跑後了,就聽見許觀道:“醫生說沒事,隻是體力一下子透支太多,出現了脫水症狀,暈過去了,掛幾瓶水就好。”

陸滄一口氣鬆到了底:“可算嚇死我了。”他碰了碰許觀,搭上他的肩膀,一臉苦大仇深:“哎兄弟,咱們老大差不多得今天下午下班的時候才能回來,先說好啊,這件事千萬不能告訴他,不然我非得寫三千字檢查不可!”

許觀一抖肩,抖落他的手臂,冷冰冰道:“誰跟你說好了?”

旁觀的許新茶看到這裏,跳起來,怒不可遏地指著陸滄扭頭向陸且將告狀:“好啊!我說我犯了事兒他怎麽這麽喜歡叫我寫檢查呢!原來是自己受了這些,反過來加在我身上!”

陸且將忍俊不禁,笑了兩聲,攥住許新茶的手指把人拉回來:“好了好了,回去我補給你。你想要什麽檢查都行,我寫給你。”

許觀道:“常含平之所以會發動一次能力就暈過去,全是因為他身體機製太差的問題。我身為後勤部的部長,就得時刻關注時研所上下,包括咱們所長的身體狀況。他這問題太大了,你說我可能瞞嗎?”

“行行行,我看你啊,就算他問題不大你也不會瞞的。”陸滄最受不了許觀一本正經的樣子了,連忙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我看你不僅非常適合做後勤,也很適合當技術。各種原理機製你都了解得一清二楚,還能研究引申……哎喲,你打我幹嘛?”

“走了。”許觀收回手,“叫幾個技術部的成員們過來守著。常含平他申請的是技術部,我看了他的考卷和個人簡曆,基礎知識理論十分紮實,履曆經驗也非常豐富,是個不可多得的優秀人才。”

他們一邊說一邊往外走,許新茶突然想到陸滄跟他說過的一句話:“要不是那一場車禍,時研所的下任所長,是你爸爸許觀,不是我。”

許新茶沒有跟著許觀和陸滄走,而是進了病房裏。病**的常含平雙目緊閉,仍然處於昏迷狀態。

“不對啊,他這是真昏迷了,沒作假。”

“他的確昏迷了,問題也是許叔叔說的那樣,”陸且將道,“身體機製承受不了。”

許新茶不解:“為什麽?”而後他頓了頓,忽然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對啊,你說過的!他的能力是時間停止,那麽當他一發動能力,時間是會立刻停止下來的。可是他隻是發動了一半,或者三分之一的能力,使時間沒法立刻停止,隻是無限接近,就造成了時間延緩的假象!”

陸且將一點頭,讚許道:“說得沒錯。”

他們時間管理者在覺醒能力之初,對自身能力的掌握並不準確和熟練,需得有強大的控製力和意識才能發動好一次能力,所以時研所成立之時就考慮到這一點,設計了一套速成方案,專門給前來報名考試的時間管理者練習。

但就算是這樣,也根本沒有人像常含平這個瘋子一樣。

隻能說他天賦卓絕,控製力極強,硬生生把能力控製得極好。他暈倒過去不是因為時間停止能力強大導致他的身體機製承受不了,而是因為他把能力控製到一分一秒的精確!

許新茶出了一身冷汗:“他從這個時候就開始騙人了嗎?”

“恐怕是的。”陸且將毫無溫度的眼神淡淡掃過病**的常含平,拉住許新茶的手毫無留戀地離開,“如此,他的動機就很值得推敲了。時間停止讓他產生了永駐的想法,進而就想追求長生不老麽?”

再然後,心愛的妻子的逝去讓他痛不欲生,死而複生的妄想又抽身而出,占據了他另一半的良知。

從此,他活得再也不像個人。

他們時間管理者加入時研所時,都會定期接受思想教育,確保他們當中的人不會因為身懷異能而覺得高人一等,現在看來,常含平大概就是太聰明了,自能力覺醒之初高人一等的想法就開始從他心底裏播種。等他懷著妄念來到時研所的時候,這顆種子已經根深蒂固,長成了參天大樹。

兩個人一同走出醫院,卻驟然發現外麵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下去。許新茶結結實實地愣住了,回身看了一眼時間,發現居然已經是晚上的八點鍾了。他們進醫院的時候還是青天白日的上午,怎麽一晃眼,就到了夜晚呢?

“時間的流逝可能是越來越快了。”陸且將掃了一圈,“累嗎?”

“有點兒。”許新茶說完之後,立刻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前麵那一句話瞬間沒了可信度和說服力,他揉著眼角的淚花兒尷尬地笑了笑,“我覺得有點困了。”

“那先去休息一下吧。”陸且將道,“我們雖然是旁觀者,但也受著時間的限製。疊加能力可以實施,卻有很多不確定性,也就你這麽不要命,到底依仗著什麽?”

許新茶“嘿嘿”笑了兩聲,眉飛色舞地回答他:“不是有你在我身邊嗎?你又不肯放我一個人進來。”他頓了頓,又道:“我爸小的時候就告訴我,如果有什麽想做的事情就要去做,不要猶豫……”

陸且將插話道:“所以經常和我爸頂嘴吵架?”

“……但不是莽撞,而是三思後果斷。”許新茶睨了他一眼,“陸且將同誌,我現在有必要重新考慮一下我們之間的關係。我怎麽覺得你現在就像是那個媽媽和媳婦兒掉進水裏,你不要媳婦兒救媽媽的那個呢?”

陸且將抿唇笑了:“我爸媽會遊泳。”

打趣的小插曲之後,許新茶回歸正題:“說真的,我對時間能力的感覺一直以來都有點……”他頓了頓,在肚子裏搜刮出一個詞來:“親切。覺醒之初我覺得很新奇,新奇了一陣之後我就開始和它朝夕相處,陸所說我是時研所成立以來唯一一個不需要任何培訓,就已經能很好掌握能力的人。”

他說到這裏,回頭看了一眼醫院:“不過按照現在來看,應該是唯二的。”

因為這個時候,無論是陸滄還是許觀,都還沒有結婚,也因此並沒有房子。他們來出來的時候已經錯過了時研所的下班時間,根本不知道許觀和陸滄住在哪兒,隻好待在時研所睡了一晚上——反正他倆也沒有實體,睡哪兒都一樣。

等到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許新茶一睜眼就看到許觀安靜地坐在桌子前,似乎正在寫著什麽東西。他揉了揉眼睛走兩步過去,發現是一本日記本,看封皮,好像是三十年後吳簌華女士收藏起來的那本。

許觀很快就寫好了,嚴謹地把筆帽蓋上,合起日記本放入上了電子鎖的抽屜裏,電光石火之間,許新茶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了。他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日曆前一看,時間居然又變了,現在是二十八年前!

“我的天。”許新茶有點手足無措起來。他時間跳躍的能力是有限製的,如果是往未來跳,那麽不能一下子跳躍到太遠的時間節點,否則時間線上會出現大片沒有圖像的空白,會被時間領域裏的小黑洞判定為死亡時間線,從而被吸進去。

那麽二次覺醒之後出現的回溯能力是不是也是這樣,許新茶之前是不清楚的,但目前看來,除了時間流逝過快,意識獨立於身體之外,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陸且將擰了擰眉,發現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你沒有試過往太遠的時間點跳過,又為什麽會知道會出現一大片空白?”

許新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自從能力覺醒那會兒我就知道了啊!什麽時間線、時間領域,以及能力的限製,在一覺醒的時候就都出現在我腦子裏。我還記得那天是我數學考試呢,這些信息一下子湧進來,我還在做選擇題,當時就沒心思考試了。”

他話音一落,就看見陸且將緩緩搖了搖頭。

許新茶眉頭一皺:“什麽意思?”

“付川川他們覺醒能力的時候隻知道自己身上有特殊的能力,除此之外,就不知道別的了。”陸且將緩緩道,“我也是一樣,隻是本能地抑製住它,至於時間線時間領域,我直到考入時研所,才知道的——你當初不是還向我介紹過這些麽?我們獲取這些的途經,和你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