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雙眼後的世界金色不複存在,周圍是一個清新的小院子,葡萄樹藤纏繞在了手工牽起的鋼絲上,上麵還長滿了一竄竄飽滿的葡萄。
林易茫然的看著眼前,意識開始隱隱有些作痛,就像是一根根細小的繡花針在刺激他的精神。然而就在這時,一道佝僂的身影卻忽然自這座優雅的小別院裏走了出來。
這是一位年事已高的老奶奶,滿麵都是蒼老的皺紋,其雙鬢早已斑白,整個頭上的發絲猶如冬季裏的白雪,根本不存絲毫墨色。
“姥姥!”林易輕聲呼喚,他看著眼前這道熟悉的身影,心中無比激動。
淚花驀然自眼中迸發,他就像一個離家多年的歸子,林易控製不住情緒喜極而泣,他沒有想到自己莫名離開地球十多年後還能再回到自己以前的家,而且他更是在此刻親眼見到了自己的姥姥。
姥姥依舊還健在的活著,隻是看去太過蒼老了,到了垂暮之年,林易忍不住的落淚,隨之再次上前呼叫姥姥。
“姥姥!”林易依舊輕聲呼喚。
眼前的姥姥沒有聽到林易呼喚,她手握拐杖依舊向前慢慢走去,慢慢走向葡萄騰下,坐在了一張躺椅上。那裏的陽光被葡萄葉擋下了一片陰影,隻有絲絲陽光從葡萄葉子的縫隙中射落,姥姥麵色慈祥的閉上雙眼,漸漸昏睡過去。
林易見姥姥不理會自己,心中驚訝,但他並未前去打擾姥姥,而是任由著姥姥沉睡了過去。
在他俊秀的臉上,春風般的笑容微微掠起,顯得很是輕鬆。雖然姥姥之前沒有聽見自己的叫聲,但她至少還是一如以往那般健在,這不禁讓林易放鬆了下來。
於是,他轉身看向房內,看著眼前這棟陳舊的小別墅,想起了前世的所有記憶。
“不知道父母親怎麽樣了,如果他們看到我回來,一定會十分驚訝吧!”林易心裏暗暗想到,閃過一些難以表達的情愫,最後便踏步走進了這座離別十幾年的房子。
房內的陳設換了許多,木板重新撲了遍,牆紙也都是新的,看得出還沒換幾年。林易腳步輕緩的踩在了木板上,微伸頭往裏麵查看,但卻發現房裏沒有半個人影,客廳空空如也,爸爸媽媽好像都不在。
“不在家?”林易輕聲呢喃著,繼續向前走去,而當他走到沙發前麵時,終於發現了一名正躺在沙發上熟睡的花甲老者。
老者瞧去沒有姥姥那般蒼老,但頭上的短發也盡如銀絲,甚至在其蒼老的臉上,可以看出他經曆了幾十年來的世事滄桑,林易靜靜地看著眼前的老者,看著他陷入安靜的睡意,隨之坐在了柔軟的沙發上。
許久許久,躺在沙發上的老者轉了一個身,漸漸從睡意中蘇醒過來。
他睜開雙眼,眼裏帶著一種沙眼時的血絲與暗黃,瞳孔裏盡是世俗渾濁,仿佛充滿著茫然,他對著空氣說道:“老伴,我又夢見易兒了,他一如我記憶裏的樣子,還是那麽喜歡畫畫,可惜他走的太早了!”
老者說著說著,咽喉便開始哽咽,像是沒有看見那就坐在他身前的林易。
老者自然便是林易的父親,一個從頭到尾都無條件支持他畫畫的偉大父親,隻是他此刻卻坐在沙發上獨自黯然神傷,雙手抱頭,將臉深深埋在自己的胯間,不斷有抽泣聲從他喉間發出,顯得如此無助!
林易看著自己蒼老的父親如此模樣,心如刀絞,淚如雨下。他內心開始不停的自責,開始抱怨昊天的不公,為什麽自己要離開,為什麽讓一個完整的家庭破碎!
林易深深的記得自己在那一次的意外事故,因為他永遠都不會忘記自己頹廢了三個月後再拿起畫筆的那一場風花雪月。
那是一場超脫,那是一場噩夢,那也是一場未知的人生閉幕儀式。帶著他心中的所有憤怒,帶著他所有對人生的漫無目的,帶著他對整個世間的失望至極,他亦然拿起畫筆記錄下了自己最後一幅畫。
畫已入道,心終成魔。
沉醉繪畫於三日三夜,林易將自己關在房中閉門不出,期間沒有人可以闖進去,所在在最終,悲劇降臨在了這個看似完整的家庭裏。
三日後,林易的父母破門而入,兩人目光緊緊地盯著這間空泛的畫室裏,看著自己的兒子靜靜地跪在他最後的那幅畫前,眼睛祥和的緊閉著,臉上帶著久違的微笑,隻是他們無論怎麽呼喚,都永遠不可能再將其喚醒過來!
林易在那場繪畫中莫名死去了,同時也失去了活著的理由,靈魂離開了他的身體,就像一位功德圓滿的聖僧圓寂在了佛堂裏,朝天堂飛升而去,隻是世上又哪裏會有天堂?
他走的沒有痛苦,在其死亡的過程中也沒有任何羈絆,隻是讓人也意想不到的是,他又重新複活在了另一個世界裏,而且是一個可以修行的世界,裏麵有強大到舉手翻山踏足覆海的大修行者,成為了真正的幻想與傳說。
林易的父親抽泣了許久,因為那是隱藏在他心裏十幾年的痛,他緩緩自沙發上站起,渾濁的眼裏灑滿血絲,隻是依舊沒有看見眼前那坐在沙發上的林易。
轉身離開客廳,走進了一座狹小的房間,林易跟著他一直走,而就當他走到門口前時,裏麵的一切頓時卻讓他的意識忽然晴天霹靂,仿佛整個世界都黑暗了下來。
裏麵的房間很空,空到隻有一張木桌,桌上擺著一個小香爐,香爐插滿了無數被烈火焚化的香火枯木支,很顯然這是一張祭台,隻是祭奠著的人卻有兩位。
雪白的牆上掛著兩個相框,相框裏麵裱有兩張彩色的照片,一張是林易自己的,那是他大學時的一張生活照,麵無表情,眼中透露出對整個世間的失望,仿若失去了生存的勇氣;另一張則是一位中年婦女,她的麵容輪廓與林易有些相像,顯然是林易的母親!
林易目睹著自己被祭奠的照片,心中隻有無盡的嘲諷與可笑,而當他將視線移至自己的母親相片前,自己那顆被隱藏在左胸口裏的心卻忽然像是被大卡車輪子碾壓過了一般,壓的粉碎,壓的再沒有半點心的樣子。
疼,無法描述的疼;痛,難以言喻的痛。淚水像是滾燙的開水一樣在林易的眼中沸騰,他親眼看著自己母親的遺像,整個人就像失去了所有力量,傷心欲絕!
砰咚一聲!
林易的雙膝直直跪倒在了門檻之上,眼中淚如雨下,秀氣的臉上充滿著絕望。
骨裂的聲音在其膝蓋間響起,那般刺耳,血液從其雙膝上不斷洶湧流出,染紅了他白色的長袍,隻是此時此刻膝上所傳來的疼痛,又哪及他心頭裏的半點疼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