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話無情的分析出了朱墨陽與林易之間的差距,雖然這不是修為上的溝壑,然而,卻依舊給朱墨陽的道心帶來了如同一塊碩大隕石砸下般的重擊,使其被壓製的無比沉重。

朱墨陽的眉宇緊緊皺著,臉色依舊充滿著不解與困惑,那是一種被再三打擊的困惑。

木桌前的先生始終淡笑著,一邊喝著淩霧茶,一邊等著大嬸下了鍋的麵線。

先生不為朱墨陽的困惑而解答,好像是要讓其自己尋找這修行上的答案,隻是對於這位自己最喜歡的學生,他知道倘若對方躍不過眼前這道看似簡單的門檻,那麽其身上的修為將很難再有精進。

畫癡之名,得之不易,甚至以後再也不會和朱墨陽有半點關係。

“既然大嬸無恙,那麽小生就此告辭了!”林易轉頭望向大嬸,突然說道。

從儲物囊裏取了一錠銀兩放至木桌上,林易把銀兩就放在了先生眼前,而後轉身向先生與朱墨陽稍稍行了個禮後,提腿便往寮城大街走去,攜身離開了麵攤子。

“林易真的有先生說的那般優秀嗎?為什麽他殺人是對的,難道我救人還不及於他的嗜血嗎?”朱墨陽看著先生,咬牙說道。

“墨陽,你有著比林易高出太多太多的修為,但你可知對於這個世界,你的心就如同一潭湖水那般潔淨,如果你不讓筆墨先沾染自己心中那譚潔淨的湖水,那麽你又怎麽能學會如何再把那些汙濁與墨跡從潔淨的心中湖水裏洗去?”先生有些歎息道。

“先生是想讓我從此踏塵,然後學會選擇嗎?”朱墨陽疑問道。

“以你的修為,撒手出去的石頭本該讓之前的賊人徹底失去舉刀能力,而不是讓自己的手中的石頭鑲入對方刀身後,又被林易的筷子穿插而過。這使你不足矣成為一個擁有好選擇的修行者,亦是你不如林易的地方。”先生細細說道。

“先生是說,學生撒手而出的小石頭本應該解決完一切因果,而不是像方才那般再給林易留有出手的機會?”朱墨陽有些不確定道。

先生聞言,輕輕點了點頭,給了朱墨陽心中的所有肯定。

朱墨陽站立緘默,但忽然之間像是明白了很多很多,滿臉的疑惑漸漸平複,變得無比肯定,蒼白如紙的漂亮臉蛋也開始漸漸恢複成了紅潤血色,隨之他又朝木桌前的先生躬身一拜道:“多謝先生指引,學生受教了!”

看著眼前這位無論是繪畫悟性,還是修為天賦都齊佳的學生,先生心底裏也是發自內心的滿意,因為這是他所有學子當中最為傑出的學生,而他也把朱墨陽帶在了身邊,時間長達十年之久。

先生有很多弟子,遠不止跟在身邊習畫的朱墨陽。比如身為唐府大將軍的女兒唐菲菲,比如正在某處頭戴鬥笠身披蓑笠垂釣的安逸青年,比如遠在寮城某域兩手撥動琴弦的絕美少女,比如仗劍行走修行界的俊朗男子,又比如就在寮城之內但身影卻如風向一般難以捉摸的蒙麵女子。

這些都是先生最為看重的幾名學生,甚至其中還有他不可管製的人,但無論如何,至少這些人都跟在他的身邊修行過。

朱墨陽很純真,身在塵世,心癡於畫,卻不懂為人處世之道,但不管他此刻怎麽認為,其實先生都不過將他們看成了希望而已,隻是這個希望還不夠全,仿佛缺了些什麽。

於是,先生見朱墨陽的悟性再次使其明悟,心底裏也是微微鬆了一口氣。

如果先前的話語就毀了朱墨陽,那麽先生將近十年的辛苦培養就將白費,付諸東流,隻是朱墨陽也不可能僅靠他的幾句口頭話語就被毀滅。

因為他是修行界的天才,同時也是一名了不得的畫癡。

……

……

林易離開麵攤後,自大街上遊走著,滿心思量。

寮城街道上的燈火無比明亮,它們是隨著夜幕降臨而被點亮的燭台燈火,閃耀的燭光裏泛著陳舊的昏黃,透出一抹散落在繁華城池的世俗味道。

晚間的人群絲毫不比白日裏來的要少,甚至街道看起來更加擁擠。

有無數的才俊青年搖扇暢笑,勾肩搭背的行走在一起,嘴間各自說笑著,眼光時不時的望向大街上的某位美麗的大家女子身上,眼神裏充滿難以表明的意欲。

林易並不是習慣於喧鬧擁擠中的人,所以他急匆匆的跨步離開了大街,朝寮城的城門行去。

直至出了碩大的城門後,林易稍稍停頓了下身子,餘光微側的表情顯得有些疑惑,隨即便不動聲色的踏步離開了城池,朝閏安居住的那棟破敗房屋走去。

“大哥,據掌櫃說這名駝子身上可有著足足六百輛白銀,看來此番隻要我等小心點,等他出城走遠後再將其殺死,便可輕鬆獲得這些銀兩了。”城池之內的一名男子開口,兩眼遙望那城門之外不斷遠去的駝子少年,邪笑說道。

“先跟住他,莫要讓他趁夜色給溜了,不然月黑風高的,他又有心藏躲起來,可是不好尋他。”被稱為大哥的男子說道,眼神十分冰冷。

“大哥說的對,那我們快些走吧,看看這小子要去哪裏,也不枉我三兄弟等了他足足一天。”其中一人說道。

眾人對視,紛紛點頭,三道矯健的身影自寮城城門口走出,朝林易行走的官道上不斷離去,同時也不斷的迫近先前出門的林易。

前麵行走的林易嘴角輕挑,掠起一抹難以猜測的詭異笑容,對於三名凡俗之士的追蹤,他以修行者的敏覺自然可以輕易感覺的到,隻不過他並未想到這三人到底是哪一方的人物。

蕭家絕對是個*煩,在畫坊時,林易甩手打斷了小胖子的手臂,因此結下了梁子,而且不過幾個時辰便有將士尋至畫坊門前來,看得出蕭家在寮城很霸道,非常霸道。

雖然將士們最終都被朱墨陽抵擋在了畫坊門外,但林易也知道這件事情想必蕭家也不可能就如此輕易的吞下咽喉。當然,他也從來不懼這些什麽官宦富庶之家,因為他也是個修行者,同時也是擁有著現代記憶的人。

身後的三人愈發接近自己,林易感受到後麵的三人正不斷加快著腳步,不禁心中冷笑,而隨著夜色徹底暗沉下來,寬敞的官道上再無人影。

下一刻,林易忽然自官道上離開,走上了一條通往破敗房屋的小道,身後的三人見此,微微對視一眼便隨著林易的步伐走向小道,向破敗的古屋快速追去。

小道邊上有雜草叢生,身後的三人腳步不停掠動,不禁碰觸到了垂落路麵上的綠葉,因此,人與草之間的摩擦發出了沙沙之聲,隻不過,此刻的三人早已不在乎這個打破黑夜的聲音。

這裏是一片長滿草叢的荒野之地,根本不存絲毫人煙,遠處有一座破敗的房屋,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代。身後的三人已經非常靠近林易,他們就欲追逐而上,然而,身在前方的林易卻忽然停下了腳步,轉身回眸望來。

看著身後的三道身影,林易的眼中冷漠無比,語氣冰冷問道:“是誰派你們來跟蹤我的,為的又是什麽?”

見前麵的少年駝子忽然停身相問,三人麵色有些錯愕,但他們仔細觀察了對方後,發現對方不過還是一個醜陋的少年駝子,於是,他們滿不在乎林易的敏覺。因為在他們眼中,對方不過是個將死之人。

“小子,原來你早就知道我們跟蹤你了,快把你身上的銀兩都交出來吧,這樣也好讓我三兄弟給你留個全屍,否則,隻有讓你死無全屍了!”一人邪笑說道。

“原來是那老不死派來的人,我早知他不安好心,不過這樣也好,既然他不死心,那麽唯有死人了。”林易冷冷說道。

冰冷的眸子微微打開了幾分,目光望向小道上的三人,林易墨色的瞳孔上劃過一道寒芒,臉上表現的盡是惋惜與血意,隻不過,自始自終都沒有在其幹淨的臉上出現半分憐憫與不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