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滿心的憤怒堵在二虎子的胸口,堵得他喘不過氣來,就像欲要噴發的漿液隱藏在了火山口處,讓其堵得發慌,堵得無比難受。
猙獰的臉色開始褪去所有得意,一絲蒼白之跡漸漸取代他臉上的所有血色,他茫然的望向四周,發現人們早已對他避而遠之。
耳邊飄著不絕於耳的大笑聲,笑的那般痛快,笑的那麽冰冷。
從滿眼中的戲虐嘲笑轉化了被嘲笑,聽著周邊那些平日裏最要好的狐朋狗友也在酣暢淋漓的大笑,二虎子的心開始逐漸瘋狂。於是,殺意開始侵占他的雙眼,細小的目光卻如炬火般明亮,仿佛就要噴出炙烈焚燒的火焰。
因為他要眼中的怒火焚盡一切不快,焚盡一切嘲笑自己的人,所以,一條條深紅的血絲伸延在了他墨色的瞳孔上。大蟲般的青筋在其額前不斷挪動,臉色猙獰的如同深淵裏麵闖出的囚禁者,二虎子此刻徹底被憤怒占據了所有神誌。
唰的一聲輕響!左手緊握著的刀鞘微微顫抖,聲音清脆而帶有嗡鳴之意,二虎子右手拔刀而出,利索而幹脆。
碩大的刀身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弧線,金色夕陽落在了光滑的刀麵上,反照出了一道濃濃金光。金光橫刀依附,隨著刀麵轉折而光芒四射,閃過了隔壁酒家的店鋪,閃過了正埋頭吃麵的林易眼眸。
“今日便殺了你!!”二虎子朝著大嬸怒喝了一聲。
右手提大刀斬落,鋒淩的刀氣像是一道寒芒閃過,刀口直接斬在了曆經數年風雨而不倒的木桌上,頓時,木桌發出一聲炸響,刀身直接穿透了桌麵,使完整的木桌便塊塊碎裂而落。
崩潰的桌木四處橫飛,連同四根被蟲蛀多年的桌腳也開始節節斷裂,因此,桌腳散發出了一股刺鼻的粉末。身後的眾人見粉末襲來,紛紛擺手煽動,使原本飄忽不定的粉末開始改變方向飄去,飄向吃著麵條的林易而去。
曼曼飛揚的粉末,空曠寂靜的大街,穩穩當當的某人,麵色冰冷的大嬸。
各不相同的細節構成這幅十分奇特的景象。在遠處的大街上,正有一名男子與青年緩緩行來,二人頂著天空上的漫天金色光線,身後拖遝著兩道長長的光影,男子臉上平靜如水,青年則是細眉輕皺,一臉沉思。
完整的木桌被二虎子一刀砍成了碎片,林易在一旁專注的吃著大碗裏的雞蛋麵,因為吃的太專注,故兒未去理會二虎子對大嬸的凶狠恐嚇,隻不過四周撲麵而來的木屑粉末讓其微微蹙起了眉頭。
他稍稍運轉了體內的天地之氣,使其周圍的氣流發生了細微改變,而這一簡單至極的改變,卻生生阻止了空中飄揚而來的木屑粉末,還了自己一片清靜的吃麵之地。
二虎子用手中大刀破開一張完整的木桌,煞氣凜然的將目光望向大嬸,然而,遠處的大嬸隻是兩眼冷冰的對視著他,依舊沒有絲毫怯懦。
“二虎子虛張聲勢了吧?”身後傳來一聲驚呼,一名中年男子笑著說道。
“我看他也就隻會拿著大刀嚇唬人了,兄弟們可還記得二虎子每次隨我等出去做買賣,哪次不是隻會拿刀嚇嚇人?有誰可曾見過他揮刀染血了嗎?”一個麵色稍顯俊秀的男子道。
“這個真沒有!”幾人笑意斐然的同聲回道。
“我說二虎子,你就不能雄起一回,讓兄弟們見識見識什麽叫狠色嗎?連個下麵擺攤的婦人都不敢砍,你還拿著大刀作甚?我看啊,你下次幹脆就待在家裏吃你娘們賺來的軟飯得了,也省的隨我等東奔西跑不是?”俊秀男子接著說道。
“哈哈哈,莫家兄弟說的極是,我也覺得二虎子根本不適合幹這行。吃軟飯可比打家劫舍強多了,至少不用被帝國將士追得滿世界跑。哎,要是我等都有修行天賦,那該有多好?”一名矮小的男子繼續出言諷刺二虎子,張嘴說道。
“你也不過是個狐假虎威之輩,可別說二虎子的不是。”俊秀男子似乎並不感冒矮小男子的奉承之意,有些不耐煩道。矮小男子不再反駁莫家男子的話,隨之沉寂下來。然而,一邊的二虎子聽所有人都對他報以輕視的態度,心中的怨氣便開始不斷攀升,直至他的憤怒像火山口的漿液一般噴出。
“今日我便讓此刀染點血跡與你們這群歹人看看,倒是你們可得睜大狗眼看仔細了,我二虎子到底是不是個孬貨!!”二虎子提著大刀,殺氣騰騰的向身後十幾人怒吼道。
舉刀轉身將擋在正前方的一條板凳狠狠劈下,二虎子的大刀又將好好的一張板凳砍成了兩節,散落了一地木屑。
雙眼裏的血意開始侵蝕他的大腦,二虎子右手提刀向大嬸的麵攤不斷走進。腦中徘徊的盡是之前歹人們口中的嘲諷之言,恍惚間這些都成為了他爆發血性的動力,成為了他將手中大刀舉起砍進大嬸身體的動力。
二虎子步步迎上,麵色顯得毫無表情,手中斜垂而下的大刀微側,頓時寒光四起,閃起一道血腥前的寒芒。這一幕來的快速,更是被遠處的街道上的青年盡數瞧見,因此,青年皺著眉宇望向旁邊的中年男子,口中問道:“他會出手嗎?”
身旁的中年男子聽言,目光牢牢鎖定在了遠處,點了點頷首沒有作答。
遠處的林易逍遙自在,單手端起麵碗飲盡最後一口香氣繚繞的麵湯,滿臉陶醉的用舌尖舔了舔溢出唇邊的油湯,這才回味十足的停下動作,然後將頭轉向麵攤子。
實在有些難以讓人想象的是先前在他喝著麵湯的表情,如此留戀與滿足,仿佛他喝的就是什麽珍貴的雨露瓊漿。青年滿是疑惑的鎖著眉宇,不曉對方的口味竟如此平凡,如果他能明白此刻身旁的中年男子心中所想,那麽或許就能得到充分的答案。
隻是中年男子的心思又哪裏這般好懂?
二虎子不斷走近大嬸,緊握大刀的右手不斷顫抖著,大刀像是要從他的手中掉落,隻是卻始終被他刻意的緊握著。目視著眼前這位無比熟悉的鄰家大嬸,二虎子的心中有了一輩子都不曾有過的緊張。
這是他第一次欲拿大刀砍人,如果說心中沒有任何顧忌,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殺人要靠萬般磨練方能使出狠色,馬賊需要身經百戰才能截獲草原行駛的商隊,將士同樣需要血戰沙場才能鞏固帝國疆土,換來盛世太平。所以,二虎子隻是一味的走近大嬸,卻不敢抬起自己不斷顫抖的右手。
心中的緊張逐漸上升,使二虎子悄然間恢複了絲絲清醒,仿佛這些緊張能迫使他手下留情,隻是他並不想手下留情。因此,他直直的看著身在自己眼前的大嬸,冷冷說道:“鄰家大嬸,今兒個二虎子可就對不住你了,要怪隻能怪你命不夠好,記住下輩子可千萬不要再當個像我一般的下賤平民。現在,就讓我解脫你的苦難吧!”
言語愈發說到最後,二虎子心中的憤怒情緒再次攀升起來。
他左手不斷使著力氣,緊緊按在了緊握大刀柄上的右手背,像是要克製自己的右手不再顫抖。將大刀高高舉至了頭頂,刀尖竟神奇的接在了西山峰頂間的那輪火色夕陽上,順著金色的光線凝聚刀身,二虎子心中的殺意就像最後一縷光絲那般明亮。
刀身側落,刀口以一種落體之勢的往大嬸頭頂緩緩劈砍而去,仿佛在下一刻裏,大刀所向便要斬盡他心中的所有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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