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些夯貨,你作何解釋?”子離手指庭院屋簷下的冥兵,神色十分難看,語氣冷冷道。

“老朽若不派這些傀儡將少年郎擄獲來,少主又如何會順著老朽的氣息尋過來。”古樹回答道。它似乎並不在乎少主此刻的憤怒,畢竟就算要責怪,那也得先問問子離自己,如果林易當時不被冥兵擄走,那麽,他會順著心頭感應到的氣息尋過來嗎?

他當然不會!

對於這種這杳無人煙的荒涼之地,誰會知道前方存在著什麽?比如那飄蕩在滿世界的鬼笑聲,比如突然在葬屍地裏冒出如此多的鬼物,如浪如濤源源不斷。如果不是林易那根救命青藤及時扔過來,說不定他早已血染葬屍地了。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這件事。”子離有些不悅,繼續說道。

似乎是因為他的疑問出乎了古樹預料,而且更是將旁邊的林易講的一頭霧水,氣氛隨即沉寂了下來,兩人一樹都彼此相互緘默著。古樹不言子離不語,身旁的林易則擦不上嘴。

唯有春風還在吹動,吹動著古樹綠葉在澀澀顫動,吹動著二人發絲在曼曼輕舞。

許久後,古樹才嚴肅開口道:“如果少主不去碰那顆唯一可以生在葬屍地裏的鎮魂寶樹,傀儡是不會向你出手的,而且那顆寶樹想必已經被少主砍倒,所以葬屍地才有會鬼物從墓碑下湧出。鎮魂寶樹是唯一可以鎮壓葬屍地萬千鬼物的神樹,凡隻要有它還豎立一天,那麽鬼物就不可能從墓碑下爬出。”

“你說什麽,那顆鐵樹能鎮壓萬千鬼物?它不過是一顆重達幾千斤,渾身漆黑如鐵的凡樹而已,如何能鎮的住萬千鬼物湧動?”子離難以置信,神色激動道。

這樣的隱秘對他來說太荒誕了,他根本無法相信,僅僅一顆古樹可以鎮壓鬼魂,那麽這世界還要這麽多修行者作甚?

“鎮魂寶樹是當年那場大戰後,主人親自種植在葬屍地的一顆神樹,據主人而言,這棵樹的來源非常神秘,而且它並非是什麽凡樹。”古樹道。這顆古樹的來源太久遠了,其實古樹主人當初傳它修行之法時,它尚且不過是一顆靈智未開的小樹,迄今為止,古樹還能記住主人的絲毫點滴殘缺記憶,這對它來說已是十分不易。

它接著道:“主人從何處尋來這顆鎮魂寶樹,老朽並不知曉,不過老朽相信少主遲早有一天可以見到主人,到時你便會知曉的。”

當古樹提及自己的主人,其口中的語氣裏便會情不自禁的升起一絲敬畏,那是對它主人的敬畏,曆經萬年而不衰,甚至比以往還要顯得更加執著與崇敬。

子離聽古樹所言後,心中也不再想糾纏這個問題,隻是驀然間想到那些鬼物的作祟與破壞力,他便有些擔憂道:“可現如今鎮魂寶樹已經被我扔入沼澤之地,現在鬼物們沒有了鎮魂寶樹,那豈不是可以隨意出來擾亂世俗,如果真是如此,那世間的災難豈不因我而生?”

“少主能為人間著想,實屬人間之福,可惜……”古樹似乎有些難言之隱,不禁停住了話語。

“可惜什麽?”子離試問道。

“可惜少主的身份注定不能被世俗所接受,但少主無需為鬼物之事而擔憂,至少二十年內它們尚不可離開葬屍地。”古樹平靜道。

“噢?這又是為何?”子離不解,繼續詢問道。

“鎮魂寶樹鎮壓它們萬年之久,早已將其屍氣吸收大半,所以鬼物在沒有恢複屍氣之前,它們根本不能離開葬屍地。而且它們最大的弊端便是受不得光,整個世間或許也唯有葬屍地才有戾氣所化的迷霧能將光線遮擋。因此,鬼物在這休養生息的二十年內,絕然不會走出葬屍地,禍害世俗。”

“原來如此,那二十年後又該如何辦?”子離剛問出口,便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二十年後的自己雖說不敢獨步天下隻手遮天,但至少也能躍幾個境界吧?

“二十年後的少主就不再是此刻的少主了。”古樹笑意道。

它的語氣顯得很是深謀遠略,仿佛看見了子離的未來一般,並不以那些鬼物而有絲毫顧忌,而且他深知以往主人的體質有多恐怖。

“對了,先前你說有東西要給我,不知東西在何處?”子離疑問到。他雖然對少主這個突然出現的身份很不認可,更不會在意古樹口中的主人與自己有什麽關聯,但一聽對方有東西贈予自己,其心中的顧及便少了無數。

相隔萬年之久傳承下來的東西,想想也能知道其寶貴程度,對於正身處煉骨期的他而言,又或者對旁邊的駝子兄弟而言,多一件寶貝保命總比什麽都沒有的強。

子離從來不是個貪利益的人,但他會為自己的兄弟貪盡一切利益。

這是就單純而重情重義的他,一個讓有著三四十年記憶的林易都動容的他。很真實,很老實,很厚實,同時也很誠實。

“少主身上有傷,不妨先進院內療傷,至於主人留下的東西也在庭院內的石棺中。”古樹淡淡道。

子離聽聞後應了一聲,便率先提腿走進了庭院之內,而然,正當他走進來的那一刻,頓時整個人都懵了。庭院內奇花異草無數,花圃中都是些無比珍貴的靈藥,雖然他並不是煉丹師,但那些滿樹靈光的靈草自然可以看出其不凡,而且那種種綻放的奇花,竟可以在陽光之下吐納天地之氣,靈性十足。

當然,相比這些所謂的靈草奇花,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無疑是那一顆生長在石磨古台上的金銀色小樹。奇異的小樹上結著兩顆小果實,但之前因複活林易使其藥性失去了將近大半,從而顯得有些頹廢的跡象。

“這是……這是石磨陰陽果?傳說竟然是真的?”子離看著眼前小樹,滿眼圓睜,呆呆靜下腳步,口中不禁倒吸了數口涼氣,但依舊沒有恢複神智過來。他轉頭看著駝子走進來,很是木訥的咂了咂舌,接著道:“我現在終於明白你如何能複活了,這地方連這種東西都有,怪不得你能複活。”

子離手指著石磨古台上的小樹,林易則是毫不知情的摸了摸頭。其實他對自己複活一事本就不是很清楚,而且他也根本不可能將自己的生死聯係到這顆奇異的小樹身上,所以林易有著不確定道:“它除了可以生長在石磨上,並未有何奇特之處啊,我複活難道還與它有關係不成?”

“哎,真是天不亡你命啊,不然就算是再厲害的大修行者前來,都不可能救活你。”子離悠悠道。

“你知道這東西?”林易看著子離,有些難以相信道。

“它叫石磨陰陽果,可以讓人起死回生,你一定想不到這是朝戈與我說的吧?”子離提到朝戈,眼露殺機,他看著小樹繼續道:“我對此事起初也是半信半疑,並沒將希望寄存在這種離奇的東西之上。如果它不將你擄獲來的話,或許等我走出森林就會找個安靜的地方將你埋葬。”

說到這,子離的語氣明顯柔和了下來,他轉頭看向林易的眼裏隱隱有著一絲淚光,林易拍了拍他的肩,很為之感動。

“此樹名為陰陽還魂樹,上麵的果實自然便是陰陽還魂果,至於少主所言,那隻是世俗間的稱呼而已,想不到現在的修行界裏還能有關於它的記載。”古樹說道。

“我才不管它到底叫什麽,隻要讓我兄弟複活了,它便是好東西。”子離爽朗道。似乎一點也不在乎陰陽還魂果名稱間的差異,隨之,他便大搖大擺的朝庭院內的石棺走去。棺蓋之前已被古樹青藤掀去,碩大的石棺內隻有兩本書籍,還有幾瓶不同的丹藥,子離拿起這兩本破舊的書籍,翻開一頁查看了起來。

書頁內泛著陳舊的暗黃色,看的出能紙業能保存至今而不壞已是十分不凡,可惜書中的文字子離根本不識,他伸手拿給旁邊的林易觀看,林易同樣發現這些字眼確實無法看懂,緩緩搖了搖頭。

“這看不懂的書籍留於我,有何用處?”子離滿口嘮叨著,似乎對萬年前的古樹主人十分不滿,他繼續翻開另一本書籍,同樣看不懂。這些文字的年代十分久遠,根本不是現在這個修行界可以分辨出的。

“算了,先收著吧。”子離隨意的將書籍收起,伸手拿起了石棺中的數瓶丹藥,他看也沒看的便直接扔了一半給林易,顯得爽朗無比。林易見丹藥如此珍貴,就欲塞還給他,然而子離卻忽然轉頭微怒道:“你是我死而複生的兄弟,雖然你已經模樣大變脊骨微拱,年貌看起來更是隻有十四五歲的樣子,但如果你心中還記著我是子離,那就將此藥收下。”

子離將話已經說到這般份上,林易自然也沒有理由再去拒絕,他也不能拒絕,點了點頭後將其收下放進了儲物囊裏。

“庭院破敗,屋室簡陋,但這幾間屋子乃是主人當年與一僧人共同參道之所,少主不妨進去看看,說不定主人留下了什麽東西。”古樹再次開口,似乎並不在意之前子離將丹藥讓給了林易一半,它出言提醒道。

林易二人聽古樹之言後,不禁將頭轉向了古屋的主色木雕門上。

“僧人?難道這個世界真的有佛?”林易心中自問,很想進去查看個究竟。他的前生將精力幾乎都放在了學習藝術之上,但隨著他古板的母親信任佛教,他也不可避免的接觸到了不少佛學文化。而且,他是個可以為藝術徹底沉淪的人,所以在藝術的頹廢瘋狂洗禮之下,難免會對自由的精神世界極其渴望。

林易上輩子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名苦行僧,一名充滿自由的苦行僧,如今希望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咫尺之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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