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火堆旁,將一個魚頭舀入瓷碗,心中卻是因為師姐的變化而錯愕,故而看起來稍顯心不在焉。
便在這時,帳篷裏的上官宴從裏麵緩緩坐起。
透過那條展露在帳篷口的縫隙,上官宴看到了那道小心盛著魚頭魚湯的背影,心中不由微喜,想著他還是對自己這般好,無微不至。
林易端著手中的魚頭,送往湖畔正眸望隔岸山水的師姐,口中帶著關切說了一句道:“師姐,這是你的魚頭,記得慢點吃,當心燙。”
師姐看了一眼小師弟,卻沒有回答他的話,接過瓷碗便自顧自的轉過頭去,隨即吃了起來。
林易往回走去,看到了上官宴正有些搖擺不定的從帳篷裏走了出來,因此,他加快腳步走向後者,然後扶住她緩緩走到火堆邊上,口中有些責怪說道:“剛喝了魚湯,暖了暖胃,怎麽就起來了?”
上官宴聞言,嬌柔回道:“喝了魚湯後,卻又感覺帳篷裏麵有些悶熱,就想出來透透氣。
林易說道:“不如去湖畔走走可好?”
聽到林易這句話,上官宴聽出了許多意思,便是點了點頭回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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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易二人的身影在溪畔逐漸走遠,師姐依稀還是站在遠處觀望,她麵無表情的樣子很嚴肅,仿佛凝了寒霜的秋冬幹草,而且她本是直望隔岸的眸子,卻不經意轉向那兩人如似神仙眷侶般的背影。
師姐沒有去看上官宴的背影,哪怕是她虛弱萬分。她看著自己的小師弟,回想起這麽長久以來的相處,又想到當初在大壩村東山時的遭遇,心中變得百感交集。
那時的她,為了破開五境,變成了白發的模樣。
林易陪在她身邊將近一月之久,其中的關懷與嗬護可想而知,而正因為對方的這種關懷,所以師姐即便知曉對方看盡了自己的身體,並將自己擁在懷裏很久,也找不到任何去嗜殺對方的理由。
甚至就像當初自己小師弟的所言一樣,她還會時常想起自己的小師弟,哪怕他就在自己身邊,也不例外。
師姐看著那道並不巍峨的身影逐漸走遠,看著他伸手扶住另外一人的手臂,心中便是十分不悅,乃至連眉弓上的那兩撇秀麗柳葉之眉都微微蹙了起來,她嘴中有些憤憤不平說道:“小師弟,你怎麽能對誰都如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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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易自然不能知道師姐此刻的反映,或許他可以根據對方之前的話語猜測到一些,但此時身邊既然走著的是自己當初隻見一眼便放不開的人,那麽他就不能再去顧忌那麽多。所以,他向身旁緩慢行走的上官宴問道:“為什麽你會和我的四師兄來到寮城之北,是不是城裏發生了什麽事,而且看你的穿著打扮,像是在躲什麽!”
上官宴知曉林易並非是一個年少的人,況且對方如今已經不再是少年駝子模樣,他變得更加穩重,變得更加好看,所以她緘默了片刻後,老實說道:“寮城的事我不是很清楚。”
林易疑惑問道:“那你為何離開上官府?”
後者頓了一口氣,有些恨意回道:“因為我隻知道上官府已經不在了。”
上官府不在了,一句看似平淡的話語,殊不知讓上官宴親口說出來有多艱難,而她義無反顧說了,她知曉這種事情藏著也是毫無用處,況且她本就不想對林易有什麽隱瞞。
“上官府沒了?”林易眼神驚訝,接著難以自信問道:“隻有你一個活下來嗎?”
“我不知道!”上官宴眼神渙散,瞬間變得有些哽咽起來,她不確切說道:“那晚敵人來的太快,快到我上官家的侍衛甚至都來不及反映便被殺的所剩無幾,我的爹爹死了,一把長刀刺透了他的身體,我親眼看到血花像是噴湧而出的泉水,從他的傷口出落了一地流淌。”
她深吸了一口氣,淚花濺溢,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殘酷的痛楚,接著訴說道:“我之所以能逃出來,是我哥哥最後將我護送到了密道裏,然後關上了石門,毀掉了機關,我不知道我哥哥最後有沒有死,我也不敢回到寮城去為他們安葬屍體,我知道他們不會毫無理由的來給我上官府滅門,但我真的不曾想到,我的所有與一切都這般消失了。”
流水從上官宴的眼角不斷流淌,打濕了她那張剛剛稍顯恢複血色的臉頰,不知何時,二人已經在湖畔停下了腳步,林易滿眼心疼的看著身旁的她,然後伸手為她擦了一把淚水。
對於這種滅門的事情,勢必整個帝國都會動容,而寮城也會陷入長時間的紛爭裏麵,林易不知道此刻的寮城早已被重兵把守,更不知道帶頭的將領便是跟在唐國強左右的林將軍,他隻知道眼前的上官宴傷心欲絕,所以他不能再詢問這些讓其難過的事。
他轉身看了一眼那片平靜的湖,看著倒映在湖水裏的月光,然後安慰說道:“我會幫你找到凶手,如果可以,我還會幫你手刃奸人,但我現在隻希望你能堅強的活下去,靜靜等到那一天的到來。”
上官宴被病魔折磨了將近二十年,然而無論怎般不辭辛苦,怎般困難,她都勇敢而堅強的活了下來。她知曉自己不會尋死,不會氣餒,不然也不至於當初抱著那幅畫到處躲躲藏藏,最後又跟著君問來到這裏尋找林易。
她帶著淚花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會做哪些毫無意義的事情,不過謝謝你。”
林易轉頭回望著她,同樣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能明白你心中的感受,我也能感覺到這種痛苦比刀子切來還要痛楚,還要難以隱忍,而且在仇恨方麵,或許我們真的很有共識,我幫你,就如給自己的人生做了一場演練,所以不用謝。”
上官宴突然說道:“對了,我還有件事情要告訴你,當初你留在上官府的畫不見了。”
她接著有些難過說道:“是從我手上消失的。”
林易聽到這裏,深邃的眸子依舊不變,他開口說道:“不過是一幅畫而已,如果你要,我可以往後再畫給你。”
“至於現在,我還是陪你回去喝點魚湯,順便再把那顆魚頭吃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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