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林易的話,師姐心中的不悅自然攀升到了一定境界,所以便在這時,她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那顯得心力憔悴的上官宴,口中冷冷說道:“既然你身體不適,那又何必跟著出來,我想寮城更適合你居住,不是嗎?”
上官宴麵若冰霜,虛弱的身子幾乎都由身旁的林易支撐著,她感覺到了師姐口中語氣帶有的不善,然而卻不曾為此憤怒,她強顏歡笑回道:“如果可以一輩子待在寮城,或許就是我最好的歸宿罷,哪怕明日就會死去,我也不在乎。”
稍頓了一口氣,上官宴看起來顯然虛弱已經到了極致,她自嘲笑著,卻無人可以知曉她心中的苦。
從她鼻尖吐露出的氣息像是朵朵白花,隻在這道晚霞映著湖麵的周遭持續了片刻便緩緩消散,她苦撐著自己的頭顱不再垂落,也不知哪來的力量竟讓她逐漸抬起了蒼白的頷首,然後目光堅定地望著師姐說道:“我知道以自己此刻的狀態勢必會影響到你們前進,我也知道你心中帶著不悅,如果我可以在寮城繼續生活著,那麽我確實沒必要跟著你們來這片杳無人煙的荒山野林裏行走。”
說到這裏,上官宴又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林易,說道:“放開我吧,我想以你們的能力,要在黑夜來臨前走出這片藍湖還不是太大的問題,行程中沒有我,會很快,我知曉你們都不是簡單的人!”
林易一直在邊上聆聽上官宴的話語,沒有開口,沒有插話,但作為一個擁有幾十年記憶的人,他理所當然能夠聽出對方語氣中的無奈,然而他並沒有在此刻開口詢問什麽,因為他知道對方急需休息,根本不可能再繼續行走下去。
林易扶著對方的手臂微微加了一些力道,以此來穩定對方的身體不會倒去,同時又不會弄疼嬌弱不堪的她。
他抬頭看著那眸光微冷的師姐,口中說道:“師姐,她真的不行了,不如我們今晚就在此地紮營歇息吧,反正我帶了帳篷,況且在此地我也感覺不到什麽危險,不知你意下如何?”
師姐不同意,這是她心底裏最想表達的事情,可當她看到上官宴整個人的身子都癱軟在小師弟的身上時,心中的那股不悅便更加難以平複,她接著冷冷說道:“小師弟,這都是你的決定,與我無關,你要歇息便歇息吧,反正明晨一早我們便走。”
“真是祈禱昊天能助她多恢複些體力,不然我們接下去的行程可會出現緊迫感!”說完這句話語,師姐便自顧向湖邊走去,殊不知何為!
……
……
晚間時的紅霞豔若火焰,哪怕隻是倒映在湖麵裏的影子,依然火紅一片。
林易紮好帳篷,又將上官宴的身體放入帳篷,隨之便走到了湖邊,用自己的瓢打了些清水。
對於上官宴的疾病,林易曾經在上官府便已得知,那時上官莫德親口告知林易,他女兒的病情實屬不治之症,哪怕就算是墨硯畫坊的先生見了,也隻是搖搖頭說機緣未到而不得治,卻並未曾告知醫治的辦法究竟該如何辦。
先生都沒說該如何治,半點不懂醫術的林易自然更加不懂,隻不過他是肉體凡胎過來的人,故而知曉上官宴此刻已是虛弱並饑餓到了極點。
於是,他從蔚藍色的湖裏打起清水,湖水則清澈的仿若一麵鏡子,帶著絲絲驚動散開,林易將舀起的湖水送回帳篷給上官宴服下,然後又起身離開了帳篷,再次走向湖畔而去,走向了那名靜立而安的師姐,直到其來到後者的身邊才停下。
林易注視著眼前這名一身白色束狀的師姐,凝望著她麵朝藍湖,眸若秋霧,看著她孤獨而傲然的身姿,要看她稍顯憂慮的眸光直視於湖麵之邊,卻不知為何在對方的身上看到了一分孤獨。
師姐是孤獨的,但她從不會表示,也不懂如何去表示。
林易與師姐相處的時間已是長久,而在這個過程中,無人可以比林易的感受更加深刻,他見識過冷酷無情的黑發師姐,他感受過對方在變成白發後的那種調皮懂事,他與師姐共患難過,相互依偎,隻是誰都不曾開口說過這些事。
感受到師姐的變化,林易心中不免有些唏噓,他知曉對方即便此刻已經恢複了黑發,但也定然改變了很多。
隻不過那些改變,他不知道師姐會不會有所表示,即便是將來的某一天。
某一刻。
林易站在師姐身後,深邃的目光同樣看向了這片蔚藍色而美麗的湖,他開口說道:“師姐,我有許些不明白的地方,不知道能不能問問你!”
師姐聞言,平靜的眸子不動絲毫,口中淡淡回道:“有不知處,當可詢問,我若可以回答,自然會告訴你,不會藏拙掩飾。”
林易直言說道:“師姐說此地是萬妖山,不知萬妖山意味著什麽?”
聽到這個問題,師姐並沒有立即回答,她緘默了很長時間,像是連湖中的水都靜靜流淌了一遍,在其腦中,不斷回想起自己曾經所經曆的那些殺戮與殘酷,回想起那些年自己吃過的動物血肉與內髒,想起自己此刻冰冷的模樣,頓時百感交集。
她麵無表情回道:“萬妖山隻是一個名字,但也意味著這座山裏有著多到你數之不清的妖獸,因萬妖共存而得名。”
“既然如此,那為何在我們來到這裏後,始終都不曾遇見過一隻妖獸。”
林易想等師姐來回答這個問題,但等到卻隻是師姐回眸時的一道絕塵眼光,然而便是這一眼,林易恍惚間便想到了什麽,不禁覺得自己實在有些愚蠢,於是,他尷尬的轉移話題繼續問道:“師弟還有一個問題!”
師姐轉過頭去,像是不願再看某人無知的臉,惜字如金回道:“問!”
林易說道:“不知師姐口中先前與四師兄所說的山主是誰,是這裏的妖王嗎,而且我能感覺到師姐似乎很敬重這位山主,我想,能讓師姐將其拿去與先生相比的人,應該不是簡單的人吧?”
師姐狠聲回道:“當然不是簡單的人!”
“如果你真想知道這位山主,那你為何不自己用眼睛去看?”
聽到師姐說此話,一旁的林易便是微怔,他抬頭順著師姐的眸光望去,望向那片漸入夜色的湖麵,隱隱間像是看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正從對岸緩緩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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