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月光落下便成寒冰,那麽世間那麽多人感受著月光,都應該被這股寒意冰凍而死才是。
大黑馬與踏雪白馬靜安而立,兩馬直接相互摩擦著頭顱,時不時嘴中輕噫一聲,然後大黑馬總是會驕傲的一聲得瑟,看起來親密無間。
大壩村裏,黑夜依舊籠罩著村莊,然而既是深夜來臨,可村中卻依舊忙得不可開交,喧鬧陣陣。對於村中那本是為數不多的不到百名村民,死去一位便意味著將要少掉一人,從而也會少掉一份該有的喧鬧。
閏辛之家,無論是柴火還是燭火,此刻都無比明亮的照著小院與客廳,全村的人民都在此刻為閏哥的喪禮而操勞;有女哭哭啼啼一日兩夜,因此紅花便又在自己的繡花床榻之上昏死過去。
眾人看著紅花哭的悲傷,看著她那嬌柔的身子像是一夜間瘦了十幾斤,又看著她那雙哭腫的雙眼像是被開水泡太久的白色饅頭,村中無論是十幾歲的少年少女,還是早已年過四十的婦人都不由心升憐憫,她們同情床榻上那嬌柔悲痛的女子,畢竟這種事情,實在難以看口安慰什麽。
對於年紀輕輕便喪夫,如果按照某些習俗特俗的民族來說,這樣的女子本是會遭到無盡刑罰,然後通過祖歸記載的各種殘酷手段將其致死,而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隻有一個,那便是這樣的女子生來就不吉利,理當以死問罪!
大壩村不是這樣的民族,或者說它們這裏與世隔絕,本就是與世隔絕之地,十分淳樸珍愛生命。村中不存在這種讓人膽寒的習俗慣例,祖歸祠堂裏也沒有關於這方麵的記載,因此無人會認為紅花便是煞女,認為她是個不吉利的存在。
隻不過要是村中祭祀與村長皆知有人偷情,那麽罪過依舊是無比嚴重的,畢竟這關係到村中人們往日間的交流與倫理綱常,而且這等不堪入目且不帶半點道德的醜事,本就不該出現在完整的生活家庭裏,更不該被世間的所有民族給予包容與寬恕。
對於大壩村的村民而言,他們隻知道多一人便是多一分熱鬧的存在,如今閏哥的莫名失蹤已是全村人的悲痛,他們自然不願紅花再有半分損傷。
紅花哭泣是真,但做戲便是假,而這點除了那身在冰潭中的師姐外,其實並無人可以知曉,哪怕是每日都與她有之來往的閏天行都不知道。
閏天行是她的叔叔,但他並不知道紅花此刻的表現是假,他亦然是閏哥的叔叔,所以本能的對這場喪禮所忙的不可開交,他不斷忙碌著,為了喪禮的各種習俗而操勞,而隨著月落烏啼,隨著自家雞圈裏的大公雞都開始啼叫暢鳴,他心中的顧慮開始越來越多。
那名駝子少年騎馬東去,至今一夜未歸,就像是被晚間的月色給淹沒在了東山裏,難道他真的失蹤了?
閏天行心有擔憂,想著若是連那位少年也失蹤了,那麽加上自己的侄兒與白衣女子,東山豈不是在幾日之內便吞噬了三條人命?
迷山,東山變迷山,東山自此必然無人再敢踏足!
林易身為修行者,自然不可能在山中失蹤,所以閏安此刻坐在小院裏,滿眼都是平靜,他抬頭看看那將要消散的滿月,然後又看向村口那條通向黑暗的黃泥道,腦中不自覺的開始回想起林易第一次在自己麵前殺人。
那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自己用那把漆黑的切肉刀殺了一名流氓,而後自己便險些慘死於瞬間,但便在這時,林易十分及時的出現在了顧文清的家裏,於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開始紛呈乍現。
流氓們血霧彌漫,無論是魁梧還是瘦弱的身體,他們都在刹那之間血肉橫飛,也不知被林易用了什麽樣的手段殺死。
閏安沒有看到林易出手,更沒有看見那些流氓為什麽會身體突然爆炸,但在事後的他終於了解到,林易原來是一名強大的修行者。
大壩村沒有修行者,但有一名擁有神通的祭祀大人,村中無人看過祭祀大人出過手,更沒有人可以看見他手染血腥,哪怕是一隻在其身上吸血的蚊蟲,他都沒有抬手滅殺過。
可便是這樣祥和的老者,卻得到了全村的人尊重,所以他可以住最好的房子,成為全村裏麵唯一一名可以不用參加喪禮的人。
祭祀大人從來不參加喪禮,不是他不喜這種悲憤的場景,隻是他覺得自己早已年邁蒼老,根本不可能像其它年輕的村民那樣出什麽餘力,而且他知道自己的前往會使很多人都開始有所顧忌,喪禮也會因她而增加出很多負麵的影響。
既然去之無用,何必執著前往?
所以此刻的祭祀大人依舊待在家裏,但不曾就寢,他枯瘦的身體盤膝坐在自家的炕上,身體看去像是沒有一絲多餘的肥肉,而且其臉上的骨架凹凸極其明顯,連一塊稍顯肥胖的地方都無。
他雙目渾濁如汙水,像是昏沉的就要睡去,然而隻有他自己知曉,其實他一夜不睡都毫無睡意。
臨近黎明時分的月光稀落村頭,淡薄如沙,朦朧而又使人留戀,美不勝收。
大壩村的人們開始紛紛回家就寢,他們繁忙了一夜,故兒在黎明時必須得休息,不然第二天必然會瞌睡的像一隻困蟲,但唯獨那村中的祭祀大人依舊沒有睡,也不知是其老來乏困,還是他今日實在有些憂心過盛。
月華愈發漸淡,深藍色已經從幽暗的夜色中層層映出,祭祀大人抬頭看向木雕窗外的那縷最後的月光,自己那雙渾濁的眼睛驟然睜開,頃刻之間如同恢複了精神奕奕的狀態,明淨如清潭。
片刻之後,祭祀大人的雙眼依舊淡淡的看著窗外,看著外麵的世界開始向清晨走來,口中便是一聲輕歎說道:“月已將落,雞鳴聲起,紅花哭泣,假戲真做,何苦,何苦……”
祭祀大人口中輕語說完何苦,然後屋內便又開始沉默安靜,隻不過就在天際出現魚肚白之後,但又在深藍色轉為淡藍色的那一刻之前,一道猛烈的氣息卻突然從東山中暴虐了出來。
村中寧靜祥和,人們感受不到這股氣息的突然而至,亦是不能感覺到這股氣息的來源是由那名大家都不認識的白衣女子所散發出,可是,人們不知道此事,並不代表祭祀大人也不知道。
所以,最終的結論是祭祀大人清晰感受到了這股氣息的傳來,因此眼中生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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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坐了一天車,身體幾乎頻臨崩潰,寫的著實吃力,不過弋念可不是隨便斷更的人,所以第一更送上,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