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燈結彩的上官府內,官員齊至。商宦們各自閑坐暢聊著,等著時間不斷過去,等著更加帶有權勢的大人物們來臨。

“恭迎王爺!”外院傳來一陣整齊而響亮的聲音,上官府道兩旁的家丁們麵見來人,躬身齊喝,場麵宏大。

一位身穿金色黃袍的中年男子步履踏入上觀府門,他臉麵寬闊不怒而威,身後跟著一名肥胖的少年,看去虎頭虎腦的,隨之兩人便穿過了長廊,向內院走來。

“王爺大駕光臨,下官有失遠迎啊!”上官莫德上前拱手說道。

他未曾前至大門迎接蕭德,那是因為這場盛宴本是為先生而設,至於蕭德駕到,不過是他不請自來,所以在蕭德走進內院後,上官莫德以帝國官員身份恭賀已是十分到位,並未有什麽不敬之說。

“上官兄無須多禮!”蕭德淡淡說道。“本王今日前來不為別的,我隻是想看看先生收取的親傳學生到底是何方神聖,竟讓寮城首秀公子也落敗於墨硯畫坊!”

蕭德的話語直逼主題,響亮的聲音直接讓在場的諸多官員商宦們一片嘩然。他說的毫不避諱,一時間竟讓諸多人員的目光都移向了他,隻是片刻之後,當所有人都明白過來他的言外之意時,他們不禁又將目光移向了那桌僅僅隻坐著兩位青年的檀木桌上。

檀木是紅色的檀木,隻是桌前就坐著兩名無比年輕的人,一名駝子少年,一名是黑紗遮掩的年輕女子。林易與束裝師姐一同就座於檀木桌上,他們瞧見周圍齊掃而來的目光,有些茫然與無措。

好在林易擁有著幾十年的經曆,自然足矣做到不動聲色,至於那靜坐在自己身旁的束裝師姐時,林易發現對方依舊表現的心無旁騖,一臉沉默,仿若專心到了極致,不為外物所動。

林易二人就坐的桌子是整個小院內的主坐,也是上官莫德有意安排一張主坐,其目的為的便是等待大人物的來臨,比如此刻的蕭德與蕭皮蛋,又比如那遲早都要來臨的陸家家主與公子秀,甚至上官莫德還將墨硯畫坊的常微先生一並算了進去,隻是先生顯然是不會來了。

林易之所以會就座於這張桌子,完全是進來時的隨意而坐,畢竟當時也就隻有這張桌子上空無一人,況且他本就沒有與別人擠桌子的習慣,既然有空閑的地方林易為何不坐,至少這樣還可以樂得清閑,因此又何必去與他人一同喧嘩呢?

林易見眾人目光所向自己,知曉這是剛來的王爺之言語起到了作用,所以他微微轉頭看了一眼眼前這名身穿尊貴黃袍的中年男子,看了一眼那站在這名中年男子身後的肥胖少年,心中不由一陣冷笑。

蕭皮蛋有些膽顫的站在蕭德身後,肥胖的臉上掛著一絲微紅,而就當他與林易對目之時,即便他的身子依舊像個圓球般飽滿,也不禁驀然的顫抖了一下。

蕭皮蛋發現就座於遠處檀木桌上的駝子愈發深不可測,雖然對方的目光依舊深邃,但就因為這份深邃才讓其覺得莫名可怕,仿佛對方就如一隻剛剛蘇醒的雄獅,隻要觸及便能給自己最可怕的殺害。

斷骨之仇銘記於心,其父乃堂堂帝國王爺,雖然這個王爺當的頗有些休生養息,但隻要蕭德一天是王爺,蕭皮蛋的底氣便會十分充足。

“父王,他便是斷我手臂之人!”蕭皮蛋有些膽顫的目視著林易,開口輕聲說道,其眼神中的畏懼難以遮掩。

“為父便在你身旁,你還恐懼什麽?難不成對方還敢在本王麵前上來再斷你一臂,真是沒出息的東西!!”蕭德見自己的兒子無盡怯懦,臉色難看的就是一頓訓,蕭皮蛋聞言,吱吱唔唔的一陣呢喃,終是沒敢再作反駁。

“想必少年便是常微的學生了吧?”蕭德望向林易,接著說道。

林易聽出眼前之人口中的輕浮語氣,再聽出對方直呼自己先生的名諱,很容易的便能知曉此人顯然與先生交際不怎麽好,而且光從對方那將要活吞自己的眼神裏,他也能猜疑到對方是在為身後的蕭皮蛋找場子。

於是,林易機靈一轉,悠悠開口道:“先生學識淵博,乃是寮城所有百姓皆知的事,小生不過隻會賣弄些街頭伎倆,承蒙先生他老人家看的起小生,故兒幸運之下便成為了墨硯畫坊的學生。我想王爺家本是繁華富貴,應該自小的教育也是十分良好的,殊不知世子為何在前段時間不曾前來試試呢,如果世子前來,也許小生也不可能成為先生的學生了吧!”

林易說的意味深遠,表麵聽起來更是謙虛無比,小院中的一些官員商宦還不禁暗暗點頭,認為此人能夠入得先生法眼,可謂真是實至名歸。

然而,知曉蕭皮蛋的官員及商宦可不怎麽認為,因為他們熟知蕭皮蛋的品性,整天占著自家是王爺府便為非作歹,平日裏紈絝至極,交的盡是些狐朋狗友,像這樣的人,如何能夠被先生收取為親傳學生?

所以他們知道這其實是先生的親傳學生在對蕭德報以諷刺,隻是這個諷刺在他們看來,實在太過大膽包天了些。

身為蕭皮蛋的父親,蕭德本人也是深感恥辱,而且這種感覺愈發強烈,一次接著一次。

就如上次在畫坊那般,蕭德本欲想讓常微先生交出傷害自己兒子的凶手,但卻不料先生不僅沒有理會他,甚至還將其自己這個毫無是處的兒子一陣數落,更可惡的是,事後的蕭德更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駁先生,畢竟對方說的全是道理。

心中有氣無出發,蕭皮蛋雖然無用之極,但他畢竟是自身的兒子,所以蕭德很是惱怒,而在聽聞林易之言後的他更是差點控製不住脾氣,隻差一點便要下令擒拿眼前這名與常微一般可惡的臭駝子。

“少年真是生的一副好口才!”蕭德冷冷說道,他憋屈半天竟找不到什麽話語回擊林易,隻是在其心底的最深處,蕭德已經將林易徹底看成了死人,況且那種強烈的殺機也不再藏拙,滿眼盡是寒光。

林易深知蕭德說的這句並不是讚美,而是嘲諷,可某人並不介意,而且某人更是無恥賴皮的將此故意當成了讚美。

因此,他爽朗一笑道:“真是多謝王爺誇獎,小生實在愧不敢當啊!不過王爺真是好眼力,竟把小生的優點盡數都挖掘了出來,其實小生以前也不知自己的口才如何,但現在無比清晰的知曉了,王爺不愧為寮城之首啊!”

“你…….你放肆!!!”蕭德氣急敗壞,張嘴就是一聲怒喝。蕭德並未算到眼前的少年竟是如此伶牙俐齒,罵人不帶髒字。

屢屢被對方巧言爭辯也便罷了,可讓蕭德愈發憤怒的是,對方竟還是位如此不要臉的臭駝子,敢用他的原話給予自己諷刺。

“王爺息怒,小生不過隻是說了些實話罷了,您又何必如此動氣呢?況且王爺本是帝國棟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可千萬不要氣傷了身子啊,不然小生回到畫坊先生難免是會怪罪於我的!”林易帶著一絲歉意,抱拳說道。

“你怎會變得這般無恥?難道你看不出他的眼裏盡是殺意嗎,對於這種人,何須說那些無用的廢話,一刀解決豈不快哉?”束裝師姐之前一直在聽林易與蕭德對話,但就當林易已讚美的形式給予蕭德諷刺蕭德時,她終是有些聽不下去,所以冷冷對林易傳音道。

林易沒有回答師姐的話,但他轉頭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師姐。

師姐寶石般的眸子依舊美麗清澈,透著一份脫塵的美,高挺的鼻梁被黑紗覆蓋著,讓人帶有忍不住的衝動想要扯下她的黑紗,林易知道這不可能成為現實,而且他看不透的不是對方黑紗遮顏下的臉龐,因為他驚異的是對方明明是位女子,可卻如此嗜殺如命?

很多事情不是隻靠殺戮才能解決,就好比此刻的林易又如何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殺死蕭德?

當然了,如果有人還認為林易先前的所作所為是在真心誠意的道歉的話,那麽他不是沒智商,就是傻的太過分。

上官莫德自然不屬於傻子一類,因此他清晰的看出了兩人蘊藏在心底裏的火藥味,況且他就身為此地宴席的主辦方,自然得在最關鍵的時候站出來。

“哈哈,王爺莫要動怒,下官覺得少年說的都是真心話,而且宴席馬上便要開始了,不如王爺先行入坐如何?”上官莫德伸出左臂指向林易就坐的主坐之上,對蕭德笑著說道。

不得不說能在帝國謀得一官半職的人,其演戲的能力都足矣在現代拍電影,林易聽得上官莫德之言,心中不禁暗道眼前的人可真是要比自己無恥數倍,裝瘋賣傻的能力實在太過出眾了。

於是,林易忽然轉頭,十分認真的看了一眼師姐,傳音道:“如果說,之前的我算作無恥,那麽此刻的他又該算什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