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當晚我回到寢室以後,由於劉聞聞不在寢室裏,並且一直到我睡覺她都沒回來,所以我也忘了把要搬家這件事告訴她。舒蝤鴵裻直到周日上午我收拾東西的時候她驚訝地問我在幹什麽我才想起來,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說,劉聞聞就很激憤地指責我說這麽重大的事我也不早點告訴她,問我是不是在我心裏她就一點兒也不重要什麽的。我認真地想了一下,覺得平時她除了經常提醒我快點寫作業方便她抄之外,好像的確沒什麽很重要的地方。劉聞聞也認真地思索一陣,覺得實在沒有辦法反駁我的觀點,隻好把氣消了,過來和我一起收拾東西。
就在她聽說周逸凡下午會過來幫我搬家以後,立馬又恢複了激憤的表情,恨鐵不成鋼地指著一旁的東西道:“那這些臉盆水桶什麽的你就不要帶了,難不難看啊?人家一看就覺著你像拎著麻布袋進城打工的大媽。”
我對劉聞聞說:“沒事,你之前不是也說了嗎,就我這種鄉土氣質就算是拎個香奈兒的水桶包也像拎著個水桶,我這樣反而還顯得質樸親切呢。”
劉聞聞想了一會兒,也讚同地點點頭:“行吧,反正周逸凡都跟你有了一夜情了,他應該不至於因為這個就嫌棄你。”
我驚愕地望著她,胸口像噎住了一個雞蛋一樣,劉聞聞也無辜地看著我:“你不是告訴我說那天晚上是他請你吃的飯,然後他再送你回來的嗎?那不就是他對你一夜的恩情,一夜情嗎?沒錯吧?”
我沉默地看著這個神奇的姑娘一會,低頭繼續收拾東西去了,剛才那一瞬間我還以為她知道我那一夜失貞的內.幕呢。不過我也是腦袋抽筋了,稍微一想都知道當然是不可能的,那天晚上我特地一個人從城南跑到城北的酒吧去,就是為了沒人能看見我落魄的鬼樣子,造成現在這樣的後果都是我咎由自取,我當然也不指望著那個一夜情對象能像周逸凡一樣眉是眉眼是眼鼻子還那麽高挺的,往哪兒一站都刷刷刷地招來一堆聚光燈,我隻要那人別是個吸毒成癮外加有一堆傳染病的殺人犯就謝天謝地了。
中午收拾完東西後還有些時間,我睡了個午覺,還在迷迷糊糊的時候床頭的手機響起了音樂聲,我眼睛都沒睜開就手忙腳亂地接起來:“喂?周總你已經到了?不好意思啊麻煩你再稍等一下我馬上就下去。”
那頭卻沒人說話,好一會,特別低沉的聲音:“林蕊,是我……我就在你樓下,你現在能下來嗎?”
我頓時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心想這陳嘯還沒完沒了了啊,要不是我天生就有自知之明都要以為他對我餘情未了了。
我努力平靜地壓抑住嗓音:“你又是來諷刺我的嗎?”
陳嘯靜了一陣,“蕊蕊,你下來吧,求你了。”
我的努力就一下子破功了,陳嘯這個禍害,我就不明白他怎麽能在跟我說出那些分手的話以後還能溫淡親昵地這麽稱呼我。但更讓我招架不住的其實是後麵那三個字,他在此之前從來沒對我說過這種話,哪次有個什麽事不是我死皮賴臉地扒著他說,陳嘯,陳嘯你就答應我吧,我求你了。
我默默歎了口氣,說:“好吧,那你等等。”
然後我匆匆忙忙地跑下樓,一邊下樓梯還一邊理順我像鳥巢一樣的頭發,看到陳嘯站在宿舍樓大門口,我故作鎮定地走過去,他回過頭來,眼圈周圍是一層淡淡的青色。
我把手插在衣袋裏,繼續故作鎮定地看著他:“找我幹嘛?”
“哦,也沒什麽。”陳嘯眨了眨眼睛,低著頭認真地看我:“其實我是想問問你,上回跟你提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麽樣了?”很溫和的聲音,他一貫的樣子。
但我反應了幾秒才明白過來他說的上回的事情到底是什麽事,頓時有一點無力感。他的表情並不像是在開玩笑,我也相信他不會無聊到專程大老遠地跑來學校就是為了要開我的玩笑,但我印象裏的陳嘯不是這麽沒腦筋的人,所以我實在想不通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說:“哦,你是說你上次提的實習的事啊?我不是跟你說了麽,我已經找到實習單位了,背信棄義始亂終棄什麽的,不太好吧?”
他的臉刷地一下就白了,我看他這個臉色也一下子反應過來,其實我並沒有刻意想著對他明朝暗諷含沙射影什麽的,純粹是巧合。
彼此啞了一會,陳嘯又開口道:“你以前不是總說要是能去哪家證券公司實習就好了麽,你明明知道,投行的實習經驗比小公司的經驗對你未來應聘要有利得多……蕊蕊,我是想你好。”
我有點想笑了:“你想我好?你把我推薦去你新女友老爸的單位是為我好?要是那兒的人給我穿小鞋你還護得了我啊?算了吧陳嘯,多謝你的好意了,但我還想多活幾年。”
他愣了幾秒,有些困惑地皺緊眉:“你在說什麽?你從哪裏聽的謠言?別人瞎說你也跟著信?根本沒你說的那回事。”
我頓了頓,舔舔嘴唇道:“是麽?那好吧,這件事算我錯怪你了,但你已經跟我分手了,跟別人好上了,這事沒錯吧?那你還總來說些什麽為我好的話幹嘛呢,你不覺得假麽你?”這是我第一次在分手後麵對麵地跟他說出這種話,我說得這麽平靜,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陳嘯的臉色卻已經白得跟蠟差不多了,他掙紮了半晌道:“蕊蕊,你是不是特別恨我?”
我摸了摸一隻耳朵,然後把兩隻手背在身後互相地握來握去:“別搞得這麽苦情行嗎?你不就是把我給甩了嗎又沒有殺了我爹娶我媽什麽的,我不是特別恨你,也就一般恨你,真的,都快過去三個月了還能有什麽事啊,又不是金融危機危害能那麽持久。啊,對了陳嘯,還有就是你以後別再那麽叫我了,畢竟咱們都已經沒關係了,還疊音疊音地叫怪惡心的你說是不?”
這都不是我的本意,我就是總管不住自己的這張嘴,陳嘯的表情好像已經難過得快要哭出來了。我突然覺得自己很是殘忍,多奇怪啊,明明受傷害的人是我,我不過就是埋汰了他幾句麽,竟然還覺得對不起他,我是有多心疼他啊?
“陳嘯?”旁邊一個很熟悉的聲音響起來,我抬頭一看,周逸凡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正站在我們旁邊,他看了看我們倆個幾眼:“你們認識?”又頓了頓,“這是怎麽了?”
我沒想到陳嘯居然認識周逸凡,看來上流社會的基數還是挺小的,大家都互有交集。
陳嘯看了周逸凡一眼,卻沒說話。我連忙揮了揮手道:“噢,不認識,他是來問路的。麻煩你在這稍等我一下啊,我東西都收拾好了,上去一拿下來就能走了。”
我剛一轉身,身後的陳嘯拉住我,“蕊蕊……”
“你幹什麽!”我猛地把手抽回來,力氣一下子太大,慣性讓我往後跌了一步,撞到周逸凡身上。他用手臂架住我,我感覺這一撞撞得我腦袋有點暈,緊接著我聽到身後的周逸凡語氣了然地笑道:“你們是小兩口在吵架呢吧?那也要注意點啊,陳嘯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懷孕了,多讓著點,別動手動腳的。”
他話音一落,我頓時覺得所有血液都衝上了頭頂,衝得我站都站不穩了。心髒忽然一陣刺痛,仿佛呼吸也滯住,失去意識之前我在想,老天爺一定是聽到了我的祈禱才讓我暈過去的,這樣我就看不見陳嘯的表情了。
我醒過來的時候周圍的環境非黑即白,周圍裝潢精致。我細細打量一圈,覺得天堂長這樣也挺不錯的啊,就是太過現代化了點,不過也沒什麽好挑剔的,我這種剛跟前男友分手就懷上別人孩子的人不下地獄放油鍋裏炸就夠便宜我的了。
但等我的視線轉到右手邊,看到周逸凡坐在床邊的一把椅子上疲憊地看著我的時候,我才頓悟到老天爺果然沒那麽好心,還是得讓我麵對這慘淡的現實。
周逸凡見我醒了,歎了口氣:“林蕊……”
我舉起一隻手,他湊過來:“怎麽了,你想喝水?”
我其實是想讓他先別告訴我後來發生的事情,讓我再緩緩,不然一會我心肌梗塞就真要一屍兩命了。但周逸凡已經站起來去倒水了,他走回來的時候手裏拿著個玻璃杯,放在床邊的櫃子上,“剛才醫生來看過了,說你低血糖,休息不夠,營養不良。”
我說:“營養不良?舊社會的民工才那樣吧,新時代的都已經不這樣了,掙得比應屆大學畢業生還多。”
我本意是讓氣氛稍微輕鬆點,可周逸凡卻沒說話,我朝他一看,他正用一點不知道是憐憫還是疲倦的眼神看著我。我一想也是,把我這麽個大活人運來運去的肯定累著人家了。
我不好意思地說:“周逸凡,真的不好意思,又麻煩你了,這兒是醫院?”
“我家小區的診所,離你學校比較近,也不堵車。我看你就那麽暈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趕緊先送這了。”
“噢,謝謝啊,醫藥費多少你告訴我,我一會……”
他打斷我:“我讓陳嘯先回去了。”
“哦……”我愣了愣,心裏猛地揪了一下。其實從剛醒過來我就在想陳嘯在哪裏,我一直害怕看到他知道那件事時的表情,但心底裏卻又有個荒唐的期盼,期盼著他會因為我隻是一時糊塗而原諒我。我想起他剛才對我說“蕊蕊,我是想你好的”,其實我知道他應該是真心,他那麽善良的人,即便是沒有愛情了也還會顧念著以前的一點情義。但他現在應該不會那麽想了吧,我在他心裏現在是什麽樣一個人呢,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他會覺得受到傷害嗎,他還會因為我而難過嗎?
所有複雜的思緒全部湧上來,我的腦海裏一片混亂。我看向窗外,刺眼的白光一時竟讓人感到暈眩。
周逸凡把椅子向床邊拉了拉,看著我問道:“他就是你男朋友麽?”
我也沒精神編謊話了,有氣無力地答道:“恩,隻不過是前任。”突然想起來什麽:“你認識他?你是怎麽認識他的?”
他也沒答,繼續問道:“那你有現任的男朋友麽?”
我有點莫名:“沒有……”
“那你有沒有……”周逸凡攤著一隻手,好像在努力表達什麽:“除了他之外,交過其他的男朋友,或者是別的……關係比較密切的……”
“沒有。”我斬釘截鐵地說道,難道我看起來就那麽淫^亂嗎?交著現任男友還和前任糾纏不清,或者幹脆一女侍多夫?
周逸凡雙手交握,定定地看著我:“剛才陳嘯跟我說,他不知道你懷孕的事,他說那孩子不是他的,你們沒有……如果你也沒有別的男朋友,那這孩子……”
我望著天花板,想該怎麽跟他解釋這件事好,畢竟一言難盡說來話長。想了好久,突然發現我為什麽要跟周逸凡解釋啊,那是我的隱私啊。
我撐著身子坐起來,打算跟他告辭離開,可這時候周逸凡說了句讓我重新倒下去的話。
他說:“林蕊,我在想,這孩子會不會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