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章

十來天後,醫生說寶寶已經可以出保育箱,我們就帶著他出了院回家休養。舒蝤鴵裻身上的傷口剛剛愈合,我還不能有什麽太大的動作,每天除了吃喝,最常做的事情就是陪著周銘一塊兒睡覺。本來按照唯物主義的觀點,一塊鍋貼它就是一塊鍋貼,再怎麽樣也不能像水晶蒸餃那麽玲瓏剔透。但或許是因為周銘不管怎麽說也是我生下來的,嫌棄他就是嫌棄我自己,所以近來我也越看他越順眼了,尤其是他睡美了自己閉著眼睛在夢裏傻笑的時候,簡直讓人忍不住把他擁在懷裏。他的體重已經跟正常出生的孩子差不多了,抱著他我心裏會覺得很踏實,他是屬於我的,無論發生什麽,這一點絕不會改變。

我不知道他的夢裏到底在發生什麽事情,但我想他既然笑得那麽開心,一定是很美好很快樂的事,絕不會像我這段時間以來每晚的夢境一樣,那麽地讓人絕望和窒息。

這樣平靜的生活持續了快兩個月,周逸凡每天的工作就是伺候我。坐滿月子的時候我曾經跟他說過,我說我又不是殘廢,你該幹嘛幹嘛去吧,不能倆個人都窩在家裏,總要有一個人出去賺錢養家才行啊。他告訴我他已經把工作辭了,我又說你這個人真是沒有責任感啊,說辭職就辭職,你走了的話公司裏那麽多仰慕你的小姑娘大姑娘甚至還有一部分小夥子豈不是都生無可戀了嗎,你讓她們情何以堪呢,所以還是趕快回去上班吧。

“你是怕我養不起你?”他笑了兩聲:“本來當初過來的時候就跟公司上麵的人說好了,不一定會做多長時間。末末,我想你能快點恢複得好一些,然後就帶你和寶寶回去。”

我靜了一陣,道:“哦,你是不是想給他搞張綠卡啊?但是其實我覺得還是我們國家的戶口製度最好了,分農村戶口和城鎮戶口,是多麽能夠激勵我們的下一代努力考大學,靠知識改變自己的命運啊!美帝國亡我社會主義之心不死,我在祖國立場的問題方麵是絕對不會有一絲退讓的,如果在這個事情上我們有分歧,那就是重大價值觀差異,那我就要重新考慮我們的關係了。”

周逸凡看著我,露出一臉十分迷茫的表情。我也看了他良久,擺了擺手道:“算了算了,這個問題稍後再議吧,我困了,再睡會兒。”

說罷扯了扯被子躺下睡了,閉著眼睛,他也在我身後躺下,手伸過來環住我的腰,聲音帶著笑意地:“這麽說話才像你。”又把我的肩膀扳過去麵對著他,手心貼在我臉上,我不得不睜開眼睛看著他。他的表情很是溫柔好看,不禁讓我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那個時候我是滿心溫暖的。他輕輕地呼吸,輕輕地哄我:“末末,笑一個。”

我很艱難才掀了掀上嘴唇,反倒把他逗得哈哈大笑起來,他捏了捏我的臉,說:“這是個什麽表情,好像是快要哭了。”

我說:“沒有,我沒想哭,我就是想讓你幫我看看我門牙上有沒有沾著韭菜。”

他看著我,突然嗤地笑了一聲,然後就閉上眼睛低頭吻了下來。我睜著眼睛看著他的表情,想起很久以前有一首很喜歡的歌,歌名叫作《幸福的地圖》,裏麵有一句歌詞是這樣的:每一天睜開眼,你和陽光都在,那就是我想要的未來。

我媽在我原本預產期的前好幾天給我打了個電話,問我是不是時間差不多了,她想要上來陪我。在得知我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孩子生下來了以後,又意料之中地在電話那頭狂躁地咆哮起來,然後馬上就要準備收拾東西過來照顧我。我跟她說:“媽,你不要上來了,我現在每天吃好睡好,恢複得又好又快,再過不久我就帶著您外孫回去給您問安。你聽我的,不要過來了。”

我媽很不滿地道:“恩,你現在也有自己的家庭了,是不是就怕我過去了,礙手礙腳地妨礙你們一家三口啊?”

我無力地笑了笑:“是啊……”

然後我媽就氣得把電話給砸了。

兩個多月以後,我終於行動比較自如了,起碼不用擔心稍微大一點的動作傷口就會開裂,比起很多孕婦需要跳操來恢複體形而言,我應該算比較幸運,體重隻比懷孕前重了幾斤,衣服都不用買新的,把舊的扒拉出來洗洗就又能穿了。

那天晚上,周逸凡照例在書房裏忙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我把洗好晾幹的衣服疊整齊裝進包裏,收拾了一些雜物和書本,然後抱著周銘在陽台上轉了一會兒。一直到晚上臨睡前的時候,周逸凡跟我說他剛才跟家裏商量了一下時間,然後想訂機票了,讓我問問我爸媽的意思。我靜了一會兒,他又揉了揉我的頭發說:“我爸媽還問起我們結婚的事情,我跟他們說我們還一直沒功夫去辦,他們說那就讓我們回家再辦了。末末,我媽問你婚禮你是喜歡中式還是西式的?”

中式是紅火而喜慶的,西式是純白而聖潔的,想象中的畫麵都很不錯啊,真是令人難以抉擇。想了很久,我說:“我喜歡鬆鼠桂魚。”

周逸凡愣了一下:“什麽?”

我說:“我想吃鬆鼠桂魚了,你明天給我做好麽?”

他笑了笑:“好啊,不過這道菜似乎挺難弄的,你也知道我在燒菜方麵是門外漢,要是第一次沒做好,你可不要怨我。”

我說:“沒關係,我不會怨你。不過我們家附近的那個超市桂魚是沒得賣的,你要走遠一點,到渝北路附近那個農貿市場去才能買著新鮮的。”

他說:“嗯,好,我知道了,還挺遠的,明天早上我開車過去吧。”

靜了一陣子,我說:“你記不記得有一次,就是你去日本出差那回,頭兩天晚上我給你做飯來著。你知不知道那時候我走了多遠的路去買菜啊?我看你明天也別開車去了,走著去吧,走著去我會更感動一點的。”

他靜靜看了我一陣,我也默不作聲地看著他。許久,他終於抿了抿唇角,輕微地笑了一下:“你最近鬼主意怎麽那麽多?”伸手把我摟進懷裏,力度有些緊:“好,都聽你的,你說怎麽樣就怎麽樣。”

第二天早晨,我聽見身旁周逸凡醒來的動靜,其實我比他醒來得更早一些,或者說,我幾乎一晚上都沒怎麽睡著。他打點好一切以後,俯身過來嘴唇在我眉心上觸了觸,然後就下樓出門去了。

我又在床上躺了一陣,眼睛幹得發澀,起身去洗漱完畢,我給自己做了點早餐,然後給周銘衝了點牛奶,他喝飽以後對著我嗬嗬地傻笑,像個沒牙的老太太。但看他越長越大,也真是越來越標致,有點帥哥的雛形了。我於是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娃果然不愧是我的孩子。

到壁櫃裏找出昨天收拾好的東西,我把書包背在背上,把周銘抱在手上,下樓出了小區,在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我說:“師傅,麻煩您送我到汽車南站。”

到車站買了一張回家的票,正好趕上一班正要發車的。車上人零零星星地沒有幾個,我選了個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周銘剛才在出租車上的時候跟我玩了一會兒,現在又有點想睡了,我拉了拉遮陽的窗簾,仍然有幾縷絲狀的陽光滲進來,照到他的臉上,但他也不哭不鬧,小手在自己的大臉左右蹭了蹭揮了揮,然後就舔舔嘴巴睡著了。他這個安靜的脾氣一點也不像我。

不知閉目養神了多久,口袋裏的手機震了起來,睜開眼睛,車子已經開到了高速上。我摸出手機接起說:“喂。”

電話那邊的人說:“末末,你是不是帶寶寶去小區裏散步了,我在院子裏沒見著你們。我買了早飯,快回來吃早飯吧。”

我說:“不用了,我們吃過了。”

他笑了笑:“今兒怎麽那麽積極?平時你都是賴床的,不掀你被子都不知道起來。”靜了兩秒,又笑一聲:“行吧,那你們再轉一會兒,我去研究菜譜了,你也別帶寶寶玩太久了,他要睡覺,差不多就回來吧。”

眼裏漸漸泛起一點酸意,我想了想,輕聲地說:“哎,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啊……我說,老天的安排是很有深意的。如果沒有寶寶,我跟你就不會有那麽多交集了。如果沒有交集的話,我們也就不會在一起……”

電話那邊沒有說話,隻有略微錯頓的呼吸聲。我停了停,接著說道:“但是到我現在才明白,如果沒有寶寶,我跟你就不會有那麽多的交集……如果沒有交集的話,我想可能有一些東西我就會永遠忘記了吧。可就是因為我們有了交集,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我才能把它們都記起來,老天的意思其實是這個才對。”

周逸凡突然緊張地大聲說:“末末!你什麽意思?!你在說什……”

我打斷了他,眼淚從眼角掉下來,我說:“我的意思是,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你當年是怎麽傷害我。”

作者有話要說:+_+下一章開始都是女主的回憶哈,當然會比男主的回憶更細一點。

嗯!不過!這個文是第一人稱文,所以提醒一下!大家千萬不要被女主的視角帶跑了!要用客觀公正的第三方角度去看哈!【←不要理她這貨是男主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