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相處了近三年,田文建哪能不知道老頭子的秉姓。事實上早在他參軍之前,就打打起了讓老頭子發揮餘熱的主意。
“師傅,我真不是在恭維您。說句不中聽的話,三師兄落到如此田地,他就是活該!您說有您這位攝影界泰鬥、J省攝影家協會副秘書長、華新社資深攝影記者、享譽國內外的師傅他不來請教,偏偏信那些外人的忽悠,他不虧的血本無歸那就真見鬼了。”
吳大師深以為然的點了下頭,隨即又喃喃自語地說道:“辭職去開婚紗攝影他沒給我打招呼,我是有點生氣。但話又說回來,就算給我打招呼了,我好像也幫不上什麽忙。”
“誰說的?您老能幫的多了去了。”心懷鬼胎的田文建立即站了起來,若有所指地說道:“師傅,如果他那時向您老請教,您老見他決心已定,是不是會建議他把照相館開在熟悉的江城,而不是人生地不熟的S省?”
“這倒是。”吳博瀾抓起茶杯,理所當然地說道:“開在江城我還能給他介紹點生意。你看那些報社的攝影記者都什麽水平?害的省裏一有會議或有來賓,就請我去幫他們拍合影。”
“誰說不是呢?”見老頭子慢慢的上套了,田文建趁熱打鐵地說道:“就那些菜鳥們的水平,也就一照相師。咱們卻不一樣,您老是攝影家,您徒弟我攝影師,說白了這就是教授、教師和學生地區別。
要是我在江城開一照相館,有您這塊金字招牌在,省委省政斧、省直機關各部門、軍分區、武警總隊、省黨校、還有幾個大學的合影生意,他們不找我還能找誰?當然,他們就算找我,那也是相信您老的技術,也是給您老的麵子。”
“等等……”吳博瀾似乎明白了點什麽,立即回頭問道:“臭小子,你是不是看我要退休了,就打起我的主意來了?”
盡管田大記者的確是這麽想的,但還是連連搖頭道:“師傅,我倒是想呢,可我不能那麽做。曉豔姐想您想得都望眼欲穿了,怎麽著我也得把您送上飛機。”
“那你到底想幹什麽?”退休後美國肯定是要去的,但吳博瀾還真沒想過在美國長住。畢竟那裏人生地不熟,語言又不通,還不如早早回來在江城呆著舒坦。
田文建撓了撓頭,厚顏無恥地說道:“師傅,J省攝影家協會不是您一手搞起來地嘛。我怕您去美國後人走茶涼,不但協會的經費得不到保證,甚至連文化廳都有可能不讓他們繼續借住。所以……所以……所以,所以我就琢磨著,能不能把攝協搬到我照相館裏去,早晚幫您照看著也放心。”
好一個扯虎皮當大旗的如意算盤!
吳博瀾反應了過來,頓時啼笑皆非地說道:“攝協可是中國[***]領導的、由全國各民族攝影家組成的專業姓人民團體!是中國文學藝術界聯合會團體會員,是黨和政斧聯係攝影界的橋梁和紐帶,是繁榮攝影事業、建設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重要力量。連[***]他老人家在世時,都先後兩次為我們題寫過會名。
雖然政斧給我們的經費沒有作協多,社會地位嘛……因為種種原因,也沒有作協來得……來得……但不管怎麽說,也是正兒八經地吃財政飯的人民團體。把攝協搬你那去,那你那照相館不就成政斧單位了?不行,不行,這個玩笑開不得。”
“有您說的那麽誇張嗎?”田文建站了起來,推開窗戶指著外麵的大街說道:“師傅,咱倆這會兒上街隨便問幾個人,保準他們聽都沒聽說過攝協,根本就不存在什麽影響政斧形象的問題。
再說協會的經費不是緊張嗎?到我那水電費、物業費、管理費全免,還可以給他們讚助點經費。到時候組織個采風活動什麽的,手裏也寬裕不是?省得再呆在文化廳受那份閑氣。”
作協已經是很沒地位了,何況各方麵條件比之差得不止一點兩點的攝協。就因為沒有自己地辦公場所,這幾年來家就搬了三次。如果不是吳博瀾氣急了去找省委柳副書記,十幾號人現在還會像以前那樣,在民政廳鍋爐房隔壁的那個破屋裏窩著。
見能左右J省攝協的老頭子有點動心了,田文建趁熱打鐵地說道:“師傅,您也說攝協是全國各民族攝影家組成的專業姓人民團體。可既然是人民團體,那就不能長期脫離人民。十幾號人拿著人民發的工資,躲在高強大院裏自個兒玩相機,一玩還玩幾十年!要是毛爺爺還在的話,非得把您那個已經脫離人民很久的人民團體給撤了不可。”
這些道理政治覺悟超高的吳博瀾哪能不明白?可這是國情。之所以設立這麽個機構,是因為幾十年前能玩照相機的都是知識分子。而有了這個人民團體,就能更緊密地把那些知識分子團結在黨的周圍。
現在改革開放了,老百姓手裏有錢了。同時,相機技術又得到了突飛猛進地發展。特別是傻瓜相機的麵世,讓照相機一夜間飛進了尋常百姓家。三歲小孩都能“哢嚓、哢嚓”的拍幾張照片,誰還再去找你那收會費的攝協啊?
攝協沒有了會員,那就沒有了繼續存在的意義。慢慢的就會由官方團體,蛻變成攝影發燒友的純民間組織。事實上這幾年,已有幾個攝影愛好者團體冒了出來。雖然他們沒扛著紅旗,但在圈內的影響力已大大超過了攝協。隻不過他們不能出版和發行攝影雜誌,不能光明正大地收會費罷了。
“扯這些沒邊的幹什麽?”被戳到痛處的吳博瀾長歎了一口氣,異常嚴肅地說道:“不管你喜不喜歡、願不願意,但隻要你穿上了綠軍裝,那你就是一個革命軍人。就算你想在江城開照相館,那也要等你退伍後了再說。”
“等到我退伍,那茶早就涼了。”田文建蹲了下來,握著吳博瀾的雙手,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師傅,除了您之外我還能求誰?”
“可你現在還在當著兵,難不成讓我幫你看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