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著挨隊長和指導員批評的危險,精心布置的第二次“倒田行動”又一次遭到了滑鐵盧。把司務長黃得勝、炊事班長白信生兩位老班長得罪死了不說,還被那小子劈頭蓋臉的羞辱了一番。
想到麵目可憎的田文建,這會還堂而皇之的坐在隊部,參加自己這個有著四年軍齡、兩年黨齡的少尉軍官,都沒資格參加的隊黨支部會議,於小梅恨不得找槍把他給蹦了。
“大學生怎麽樣?大學生也是新兵蛋子。要是在遼陽軍區,本姑娘拍不死你就不姓於!”賀護士長剛換上白大褂走進值班室,就見於曉梅緊握著注射器,在那裏憤憤不平的嘀咕著。
不知道是因為醫療經費被文隊長挪用去發了工資,還是因為上級下撥的經費本來就不夠,衛生隊到現在還在使用地方醫院近乎絕跡的玻璃注射器。賀護士長甩了甩剛洗過的手,一邊用紗布捆紮注射器準備送去消毒,一邊搖頭笑道:“小梅,你跟一戰士置什麽氣啊?值當嗎?”
小辣椒轉過身來,氣呼呼的說道:“蘭姐,我就是不服這個氣。你看他中午在食堂那小人得誌的樣子,搞得自己像個聖人似地。”
護士長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後,若有所思的說道:“我琢磨了一個中午,發現他說的也不是完全沒道理。小梅,不是蘭姐我說你,你們中午的確鬧得太過分了。別人我不知道,但兩個老班長我還是了解的,他們根本就不是那種愛占便宜的人。”
“那為什麽我們的夥食這麽差?”
“小梅,隊裏也有隊裏的難處。”在衛生隊幹了近八年的賀蘭,長歎了一口氣後,無奈的說道:“咱衛生隊風光的時候,師站領導對我們是有求必應。現在沒落了,誰也不願意往我們這裏走一步。衛生科幹得更絕,不但把兩個團的航醫室和幹休所的衛生室收了回去,甚至還克扣軍區空軍衛生處撥給我們的藥品和經費。”
航醫室和幹休所的衛生室,不是為飛行員服務就為老幹部服務,都是經費和藥品充足的單位。這三塊大肥肉被人家硬生生的割走,醫療經費再被主管部門截留,隻出不進的衛生隊還能有什麽前途?
她們可不知道這是師部的無奈之舉。如果不這麽做,那窮途末路的文啟鳴,還不把那點好藥折現了去發工資,那點本來就不多的經費挪用去還債?能一下子填滿那個坑也行,可衛生隊已進入了惡姓循環,三四十萬扔進去連個響都聽不著,最後不但會影響到飛行員的醫療保障,而且還會把那些誰也惹不起地老幹部搞的怨聲載道。
“真沒想到梁貴山原來是個白眼狼!”想起經常來檢查工作的師衛生科梁幹事,竟然會幹出這樣的事,小辣椒就沒有了上下級觀念,憤憤不平的說道:“下次他再來咱衛生隊時,我一定要找個機會刺刺他,提醒提醒他是從衛生隊走出去的人。”
“他早忘了!”賀蘭是見證過衛生隊主官交接的老人,小辣椒剛剛說完,便一臉不屑的說道:“衛生隊風光時,他上蹦下跳的想當隊長。見衛生隊不行了,他又托關係找門路推掉已內定的任命。說出來你都不敢相信,那時還是康複所所長的文隊長,得知自己被任命為隊長後,怎麽都不敢相信是真的,竟然還跑到場站去找政委核實。”
小辣椒撲哧一笑,說道:“他這官來得倒是容易,稀裏糊塗的就幹上了。”
“是啊,我們還真為他高興了一陣子。”賀蘭點了點頭,微笑著回憶起了往事:“那時工資低,舍不得下館子。我們就一人湊了二十塊錢,買了幾大兜子的菜,把他剛結婚的老婆吳曉燕忙得夠嗆。王思紅,哦……你沒見過,就是我前麵的那位護士長,喝著喝著就喝多了。那時候我們也不懂事,見她喝多了就瞎起哄,竟然讓王泗紅在他老婆前麵親了他一口。”
“後來呢?”如此吸引人的八卦,把小辣椒那一肚子怨氣驅到了九霄雲外。見賀護士長說到一半就沒了下文,便一臉期待的催問起來。
賀蘭捏了捏她的鼻子,繼續說道:“後來就麻煩了,吳曉燕當場就發作了,不聲不響的就收拾行李要回老家。我們怎麽拉也拉不住,還是當時場站柳政委出麵做的工作,兩人才沒有鬧離婚。不過從那以後,吳曉燕都沒跟王思紅說過話。甚至都沒有像其他家屬一樣,參加王思紅調走時隊裏開的歡送會。”
小辣椒跑到了門邊,探頭看了看四周,見沒人後又躡手躡腳的跑了回來,一邊用手比劃著,一邊鬼鬼祟祟的問道:“蘭姐,那隊長跟王護士長到底有沒有……?”
“你個丫頭片子,都什麽思想啊?”賀蘭被她的問題搞得啼笑皆非,在她腋下掐了一把後,笑道:“要說有關係,那也是同誌關係、戰友關係和上下級關係。如果他倆真有點什麽,文隊長還用得著回老家娶媳婦嗎?”
“那也難說。”小丫頭想了想,自以為是的說道:“一個是青梅竹馬,一個是一見鍾情,這種事我見多了。”
賀蘭樂了,頓時嗬嗬笑道:“還這種事我見多了?你個丫頭片子,我看你是春心蕩漾了。”
還沒等於小梅反駁,桌子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是……在呢……知道了……我就讓她過去。”賀護士長剛放下電話,就指著後院隊部的方向,似笑非笑著說道:“小梅,隊長和教導員有請,請移駕吧。”
於小梅一愣,連忙問道:“蘭姐,隊長有沒有說什麽事?”
“去了就知道了,反正是好事。”賀蘭懶得跟她解釋,說完之後就把於小梅推出了護士值班室。
該不會是隊長要算洗胃那筆賬吧?於小梅很直接的認為,隊長和教導員肯定是要她在支委會上作檢討。對於小梅來說,作檢討倒沒什麽,三句兩句就過去了,誰還能真跟她過不去?問題是那個麵目可憎的家夥也是支委,在支委會上作檢討,豈不是讓他看笑話!
“報告……!”於小梅忐忑不安的來到了隊部前,猶豫了好久才喊了聲報告。
“進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見辦公室裏隻有文隊長、教導員和韓主任,於小梅這才鬆下了一口氣。
“小於啊,隊裏決定給你派個公差,二十分鍾後出發,明天下午回來。”文隊長幹咳了兩聲後,頗有為難的說道。
衛生隊能有什麽公差?於小梅就納了悶了。畢竟衛生隊的主管部門是師衛生科,除了去軍區空軍醫院進修之外,基本上就沒什麽出差的機會。而進修的好事已經很久沒發生在衛生隊了,全被衛生科直管的倆航醫室航醫們代勞。
“隊長,派我出公差……您有沒有搞錯啊?”於小梅一愣,忍不住的問道。
“沒有搞錯,就是你。”
“去哪兒啊?”
“江城。”文啟鳴捏了捏鼻子,一邊觀察著於小梅的反應,一邊微笑著說道:“田文建等會就要去江城,他是什麽人……你知道的,我們都不太放心。所以隊裏研究決定,讓你跟他一起去,看著他,別讓他又給我們闖禍。”
於小梅被這個消息給搞懵了,頓時義憤填膺的說道:“他昨天請假出營,昨天就出了事,今天你們還敢放他出去?隊長、教導員,他是才分來還不到四天的新兵呀,你們怎麽能這麽放縱他呢!”
趁田文建回宿舍換衣服的機會,韓主任就按丈夫王榮海的意思,給文隊長和教導員打了下招呼。師政委的招呼打下來,讓文啟鳴二人意識到田文建的“背景”有多強硬!研究過田文建檔案的楊教導員,甚至推測出應該是田文建爺爺參加解放戰爭時的老上級、老戰友甚至是老部下的關係!
按照年齡一推,那個關係的級別就高了去了。就算不是開國元勳,也是碩果僅存的老革命。不然怎麽連老師長吳仁敏都親自打電話來求情,連王政委都如此重視呢?
這麽個合理的不能再合理的推理,讓楊教導員很是震撼。在對田文建能否力挽狂瀾,挽救衛生隊與危難之中更有信心的同時,更不敢讓田文建在衛生隊出哪怕一丁點的事情。
想到田文建這趟去省城的目的,以及他那說動手就動手的爆脾氣,楊教導員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姓,就把田大記者剛被女朋友甩了的事抖了出來,並強烈的建議派人一起前往,確保田文建因感情問題與人發生爭執後能及時規勸,再不濟也可以給隊裏打個電話,好讓大家有個心理準備。
正等著田文建創造奇跡的文隊長,當然不會反對這個建議。盡管韓主任清楚的明白,田文建絕不會幹楊教導員擔心的那些傻事,但也想趁這個機會摸摸田文建的底。
這麽一來,就有了兩個問題。一是派誰去?二是田文建同不同意有人跟著去?各有打算的三人權衡了一番後,竟然發現沒有比於小梅更適合的人選。
在楊教導員看來,田文建那麽能打,發起脾氣來誰也拉不住,就算派個男同誌去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派女同誌去就不同了,不但他田文建下不了手,而且還能在他再次遭到女朋友拒絕後,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衛生隊的女同誌是不少,但排除掉空勤家屬和領導家屬們後,就剩下了護士班的那六個護士。護士長賀蘭不但責任重大,而且下班後還要去315廠幼兒園接孩子,其他兩個已婚護士亦然。最後的三個人選中,就於小梅最為潑辣。憑大家對她的了解,隻要略施激將法,她一定會接受這個“艱巨”的任務。
至於安全方麵,三位領導是不會擔心的。畢竟田文建不但是個現役軍人,是一名老黨員,而且還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大學生,應該明白“有所為有所不為”的道理。
田文建那邊也好說,這麽大一美女跟他去江城,可以說是給足了他麵子。就算他拒絕,就於小梅那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姓格,也會想方設法的跟著去。
於小梅有如此激烈的反應,韓主任並沒有感到奇怪。不等楊教導員開口,韓主任便嚴肅的說道:“小於,田文建的毛病的確很多,但我們更應該看到他身上的優點。所以我們就要給他做工作,讓他改正缺點,發揚優點。雖然你的年齡沒有他大,文化程度也沒有他高,但你卻是個軍官,是個老兵。”
“韓大姐,我看他是無可救藥了。”被戴了頂大帽子的於小梅,很當回事的想了想之後,說道:“就算我們要做他的思想工作,也不能隨隨便便的放他出營啊。”
“田文建去江城,也是給隊裏出公差。”文隊長插了進來,異常嚴肅的說道:“小於,隊裏的情況你又不是一點都不知道,能不能把半死不活的門診搞起來,直接關係著隊裏的建設。而田文建就是那個能把門診搞起來的人,我們必須把他利用起來,讓他為咱衛生隊作出他應有的貢獻。”
“監視他?督促他?”盡管於小梅看田文建一萬個順眼,但心底裏還是認為他有點本事的。不然也不會犯了那麽多錯誤,卻一點事兒都沒有。也不可能去哪都有車接車送了,整天抽大熊貓玩筆記本電腦了。
“對,但不能讓他感覺到。”見於小梅上了鉤,楊教導員接著來了一句:“如果你感覺勝任不了這個工作,那我們可以換個人去。”
能不用上班出去遊山玩水,還能當一次田文建的直接領導,這樣的好事於小梅可不會放過。楊教導員剛剛說完,便不屑一顧的說道:“不就盯他一天嗎?這有什麽勝任不了的。”
“那好,咱們就這麽說定了!”
韓主任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站了起來,似笑非笑著問道:“小梅,如果他不讓你跟著他呢?”
“反了他了!”正想著怎麽整治田文建的於小梅,峨眉一豎,像模像樣的說道:“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他的直接領導。除了他辦公差的時間之外,都是我說了算。”
“我就知道小於行!”文啟鳴站了起來,哈哈大笑道:“走,我們去看看他準備好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