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搶,不要搶,大家都有份兒,小胖子……你怎麽拿兩份啊?”

楊教導員的動作很快,田大院長交待的六一兒童節禮物,十一點二十分就已準備完畢。鄉親們剛剛放下飯盆,後勤組和保衛組人員就在各病區區長的幫助下,給孩子們分發起文具盒、糖果和水果來。

一個渾身補丁的小家夥,顯然還想再要一份,仰頭盯著楊教導員,拽著他手上的文具盒,一個勁地喊道:“解放軍叔叔,再給我一個嘛,我要帶給我姐姐。”

文具盒倒不值幾個錢,可總共就批發了那麽多,雖然打了一點預留量,但如果誰都像他一樣要兩個,那後麵的人就沒得分了。楊曉光可不敢開這個口子,示意其他人繼續分發,蹲下腰來,撫摸著他的小腦瓜,和聲細語地笑道:“小朋友,你今天又不走,給姐姐帶的那個我給你留著,走前再來拿好不好?”

小家夥想了想之後,撓著後腦勺,將信將疑地問道:“真的?你可不能騙我啊。”

“解放軍叔叔怎麽會騙人呢?”

楊教導員指了指他身後的小孩,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但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要保密。如果你說出去,那我就真不給你了。”

“那我去哪找你?”小家夥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接著問道。

“我放在護士阿姨的帳篷裏,到時候你去拿就是了。”

小家夥回頭看了一眼醫護中心帳篷,隨即重重的點了下頭,扔下一句,“叔叔,如果你騙我,那我就去找甜瓜院長。吳爺爺說了,他是真[***]。”

甜瓜院長這一綽號算是打響了,連八九歲的小孩都知道。楊曉光啼笑皆非的點了點頭,說道:“行,如果我不給你,那你就去找甜瓜院長。”

這一幕全部落在了剛抵達四號病區的老將軍眼裏,看著嬉笑打鬧的孩子們,和喜形於色的大人,老人思忖良久,嗟籲歎息:“革命應該給人以溫暖。”

見成政委等人愣在那裏,老將軍感慨萬千地繼續說道:“同誌們,革命就應該給人以溫暖,給人以幸福。因為在革命者深層的感情世界裏,革命與人民沒有彼此簽訂合同,任何條款都無法維係革命與人民間的關係,血濃於水,情大於天呐!”

“是,首長。”成政委反應了過來,連忙重重的點了下頭。

時間不多了,如果再不進入正題,那等老將軍上了飛機,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將付之東流。見田大院長到現在還沒露麵,陳紅軍是心急如焚,禁不住地問了句:“成政委,孩子們說的那個甜瓜院長是怎麽回事啊?”

從午飯前走進三號病區到現在,老將軍既不聽匯報,也不需要她介紹情況,隻跟鄉親們和普通工作人員交談,同樣心急如焚的成政委,哪能不明白陳紅軍的良苦用心,連忙解釋道:“鄉親們特別樸實,也特別善良,他們說我們院長是真[***],是[***]瓜秧上結的好瓜。無獨有偶,我們院長正好姓田,叫著叫著就成了甜瓜院長。”

甜瓜院長的典故原來是這麽來得,眾人頓時爆笑了起來,連老將軍臉上都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鄉親們心裏都有杆秤,誰好誰賴他們都會記在心裏。”老將軍沉思了片刻,意味深長地說道:“金杯銀杯,莫如老百姓的口碑。嘉獎褒獎,莫如老百姓的誇獎哦。”

“是,首長。”

看著成秋芳欲言又止地樣子,陳紅軍趁熱打鐵地問道:“成政委,你們是不是有什麽困難啊?”

見老將軍緊盯著自己,成秋芳連連搖頭道:“沒有,真沒有。”

走訪時,就聽老鄉親們說過有解放軍醫療隊下鄉免費巡診。在此之前,老將軍還以為是軍區總院、東空醫院等大醫院,得知自己要下來而搞的形式主義。畢竟虎林縣那麽大,一支醫療隊根本解決不了什麽問題。更何況許多人隻是聽說過,而沒有親眼見過。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了解,老將軍才知道醫療隊是由龍江空軍醫院的醫護人員組成的,這讓老將軍非常意外。畢竟他下來的消息雖然不是什麽高度機密,但空D師肯定是不知道的。更何況人家早在他決定來虎林之前,就已經派出了好幾支醫療隊,與他來不來沒有任何關係。

作為曾經的高級將領,喬老將軍對部隊衛生係統並不是一無所知。盡管編製上允許師一級單位設置副團級醫院,但由於種種原因,無論技術力量還是醫療經費,無一不向軍部醫院傾斜。這導致基層部隊的醫護力量極其薄弱,正如成政委之前介紹的那樣,龍江空軍醫院也就是龍江場站衛生隊。

一個小小的衛生隊,竟然能搞出這麽大動靜,哪能不讓老將軍起疑心?所以直到現在都沒有聽成秋芳的匯報,而是深入到老鄉們中間了解情況。

這小子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難道他不知道首長馬上就要走了嗎?陳紅軍可不想他那800萬打水漂,忍不住地抬頭看了看監控頭。

這時候,成政委突然舉起手來,指著腫瘤病區前正跟兩位老鄉說話的小夥子,笑道:“首長,前麵那位就是我們醫院院長田文建同誌。”

“哦,挺年輕的嘛。”老將軍很是意外,一臉不可思議地表情。

“是挺年輕的,今年25歲,是去年剛入伍的研究生新兵,也是東空第一個兵常委和兵院長。”成政委介紹完之後,又不無得意地補充了一句:“對了,他還兼著江南大學藝術係助教。”

不等老將軍開口,陳秘書便忍不住地說道:“成政委,你們領導也太兒戲了,怎麽能讓一個新兵當院長呢?”

喬老將軍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我十八歲就擔任團政治部主任,人家學曆那麽高為什麽不能擔任院長?”

“首長,要不要我請他過來向您匯報下工作?”成政委瞥了一眼陳紅軍,微笑著問道。

“莫要了,莫要打擾他工作,我們過去就行。”老將軍搖了搖頭,在陳紅軍的攙扶下走了過去。

陳紅軍能做的就這麽多,能不能把老將軍留下,就看他田大院長的本事了。見老將軍一行走了過來,早有準備的田大院長跟兩位老鄉打了個招呼,這才抓著對講機迎了上去。

“政委,你怎麽來了?這幾位是……”

“小田,這位是喬老前輩,我陪他參觀一下四號病區?”

令陳紅軍哭笑不得的是,這小子不但連禮都沒敬,甚至還大大咧咧地說道:“老人家,真不好意思,這裏不是您觀光旅遊的地方。您老要看病……那就去醫護中心。如果您老想捐款,那我讓人就帶您去門診財務值班室。”

“你這個小鬼,怎麽一見麵就把我往外麵趕呢?”老將軍樂了,忍不住地笑問了一句。

“抱歉,我真沒時間伺候您。”

田大院長苦笑著搖了搖頭,隨即扔下眾人,把成政委拉到一邊,異常嚴肅地說道:“政委,根據氣象台的最新通報,今夜將會有大到暴雨。我已經通知後勤組和保衛組立即加固帳篷,現在的問題是病區排水怎麽解決。”

這還真是個突**況,成政委大吃了一驚,連忙回過頭去,一臉嚴肅到極點的表情,憂心忡忡地說道:“首長,我真沒時間陪您了。”

如果排水問題得不到解決,那所有的帳篷都得進水,老將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姓,立即擺了擺手,脫口而出道:“你們忙,你們忙,莫要管我。”

不等成政委開口,田大院長舉起對講機,呼叫道:“指揮部、指揮部,請立即聯係師指,問他們飛行幾點結束。”

“指揮部收到,指揮部收到。”

田大院長把頻率調了調,繼續喊道:“洞拐、洞拐,二號病區帳篷加固要抓緊,人員不夠就請求315廠武裝部支援,人員不夠就請求315廠武裝部支援!”

“洞拐明白,洞拐明白!”

飛行不結束,空D師就抽不出兵來。但後勤組和保衛組人員並沒有閑著,田大院長這邊的通話剛結束,十幾輛大卡車就緩緩的駛進了病區。

執行警戒任務的保衛組人員、以及醫護帳篷裏的醫護人員,不約而同的衝了出來,從第一輛卡車上取下鐵鍬,在315廠房管處副處長的指揮下,爬上後麵的卡車,往病區通道內鋪石子。

田大院長和成政委也接過鐵鍬,按房管處人員剛用白灰在地上劃的白線,跟大家一起熱火朝天的挖起了排水溝。鄉親們被眼前的一切給驚呆了,不約而同的從四處跑了過來,伸手就要搶工作人員們手上的鐵鍬。

這時候,大喇叭裏傳來了315廠宣傳部毛部長的聲音:“各病區區長請注意,各病區區長請注意,請你們立即帶回本病區患者。鄉親們,你們都是病人,配合治療才是對我們工作最大的支持,請大家立即返回帳篷,請大家配合我們的工作……”

野戰醫院就是軍營,在軍營裏就得服從命令聽指揮,經過一番勸說,鄉親們這才在區長們的帶領下,紛紛返回各自帳篷。

“我是一個兵,來自老百姓,打敗了曰本侵略者,消滅了蔣匪軍!我是一個兵,愛國愛人民,革命戰爭考驗了我,立場更堅定,嘿嘿槍杆握得緊,眼睛看得清,敵人敢膽侵犯,堅決把他消滅淨……”

看著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麵,聽著大喇叭裏嘹亮的軍歌聲,老將軍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靜。

“首長,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候機室吧。”

老將軍猛地回頭過來,指著那排帳篷,斬釘截鐵地說道:“走什麽走?我就要住在這裏。紅軍,你去退機票。陳秘書,你和小劉去參加勞動。”

不等陳紅軍開口,陳秘書便急不可耐地說道:“首長,辦公廳那邊已經催好幾次了,他們都等著您回去呢!您可是從301跑出來的,可不能再耽擱了。”

老將軍回頭看了一眼腫瘤區帳篷,聲色俱厲地說道:“要說癌症,這裏有的是癌症患者。老鄉能住在這裏,我為什麽不能?莫廢話,執行命令!”

“是!”

陳秘書咬了咬牙,把公文包往陳紅軍手裏一塞,捋起袖子就跟警衛員一起跑了過去。見陳紅軍還傻站在那裏,老將軍皺起了眉頭,問道:“還愣著幹什麽?退機票去啊。”

四號病區占地一百二十多畝,憑眼前這一百多號人根本不可能在暴雨來臨前開挖完排水溝。老將軍心急如焚,在帳篷前來回轉悠,恨不得也找把鐵鍬,跟同誌們一起幹。這時候,病區外傳來了整齊的步伐聲,抬頭一望,原來是空D師的大部隊來了。

“一二一,一二一,立定!”

四百多名官兵在值班員的帶領下,扛著鐵鍬排山倒海的跑了進來。下達立定命令後,軍務科韓參謀立即跑到田院長身邊,立正敬禮道:“院長同誌,軍務參謀韓定國奉命率場站警衛二連、四站隊一連以及B團機務大隊二中隊前來支援,請指示。”

田大院長轉過身去,指著在病區左側忙碌的315廠房管處人員,命令道:“韓參謀,現場總指揮在那兒,你去找他吧。”

“是。”

三分鍾不到,幾百名官兵們就在房管處人員的指揮下,四麵開花的忙碌了起來。大部隊來了,沒什麽好擔心的了,田大院長幹脆扔掉鐵鍬,喊道:“政委,你在這兒盯著,我去二號病區看看。”

成政委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著遠處徘徊的老將軍,急切地問道:“小田,那首長怎麽辦?”

田大院長看了下手表上的時間,嗬嗬笑道:“等忙完了你去陪會兒他,我琢磨著他今晚要在帳篷裏過夜了,沒什麽好擔心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