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烈烈的體檢工作終於結束了,臨行時各區縣政斧特別召開了熱烈的換送會,不但敲鑼打鼓的異常熱鬧,教育局和人武部還分別贈送了錦旗和頒發了獎狀。

事情太多,時間太緊,隊裏真抽不出時間和精力來給載譽歸來的眾人擺慶功宴。跟雷達358團、空後315廠醫院、東海艦隊龍江倉庫衛生所,以及長山場站衛生隊領導們結算完辛苦費後,空D師有史以來最隆重的一次軍民共建活動宣告完滿結束。

師站領導的動作比田文建想象中的還要快,場站康政委上午剛剛找薑正寶完談話,吉副政委下午就趕到衛生隊宣布免去文啟鳴衛生隊隊長,任命康複所所長薑正寶擔任衛生隊隊長的命令。

新官上任三把火,剛送走宣布完命令的吉副政委,在隊支委的全力支持下,薑隊長慷慨激昂的宣布,不管參加體檢的官兵和職工,還是留守的值班人員,甚至連幫大家照顧孩子的家屬,每人頒發三百元的獎金。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字,一百多號人發完三萬多就沒了。但相對於兩百二十一萬三千多元的體檢利潤來說,實在又算不上什麽。

三八婦女節才兩條毛巾,春節也就一百多塊錢的東西,中秋節更是可憐的六塊月餅。同誌們頓時歡聲雷動,剛祝賀完薑所長的晉升,就情不自禁的高唱起了《走進新時代》。

碗裏有了肉,賬上有錢,這不是走進新時代是什麽?

看著眾人歡呼雀躍的樣子,文啟鳴突然感覺有些傷感。但想到自己的新時代即將來臨,也就釋然了。

為了讓薑正寶盡快進入角色,文啟鳴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離開。跟眾人打了下招呼後,就蹬上自行車趕到門診,準備陪應該在那個場合,卻又被禁止進入大營門的田院長扯淡。

明天就要去省城請專家,考斯特早早的就被從師小車班借了過來。空間大、底盤重、減震好、密封強,領導們出行都喜歡坐它,一是看著低調,二來坐裏麵的確舒適。

田院長也不例外,從司機手上接過鑰匙,就準備開著它在機場路上溜一圈。見田大院長開著考斯特要出去,文啟鳴連忙將自行車往牆邊一靠,小跑著追上了客車,拉開副駕駛門,一屁股坐下後,就氣喘籲籲地問道:“小田,你這是去哪?”

“會開完了?”田文建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淡淡地問了句。

“開完了,很順利。”

“什麽叫很順利?”

文啟鳴點上了根香煙,苦笑著說道:“沒人冷嘲熱諷,更沒人罵我,這不是順利是什麽?”

“人走茶涼,也得等人走了才凉。”田文建扶著方向盤,忍不住地打趣道:“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隻要你一天沒走,那些話就罵不出來。”

“我有那麽遭人厭嗎?”

他在機場幹了十幾年,盡管天天嚷嚷著要轉業,但並不意味著他對機場、對衛生隊、對這身軍裝沒感情。現在一下子成了外人,那種失落、傷感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看著文啟鳴那怏怏不樂的樣子,田文建意識到玩笑開過了,連忙笑道:“隊長,閑著也是閑著,咱們去龍口鎮轉一圈?”

龍口鎮是開發區管委會的所在地,文啟鳴反應了過來,仿佛漫天的陰霾都已一掃而光,興奮不已地連連點頭道:“好啊,好啊,我求之不得呢。”

開發區管委會現在的辦公樓是老樓,是一棟九層高的複古風格建築,基礎堅固夯實,結構簡單牢固,特別是那青銅器般的特種型號的青磚,如今已經早已見不到了,整棟大樓從裏到外都透著一股子瓷實勁。

再細看去,幾乎每塊青磚磚上都有著被風雨侵蝕的印記,那些印記就如同被銘刻的魔法符號,為這棟大樓帶來某種不知名的魔力,讓所有路過的人仰望,那是對權力的頂禮膜拜。

新辦公大樓童家和副市長擔任工委書記時就開始建設,如今主體工程已經完成了百分之八十,隻剩下一些掃尾工作,據說很快就能結束,機關裏的小青年們都渴盼著早點搬過去,隻是剛來的任書記似乎很喜歡這裏,竟然提出讓管委會般過去,工委還留在老樓辦公的意見。

新大樓廣場對麵是開發大廈,淨高二百二十八米,全玻璃幕牆,集餐飲、娛樂、住宿、會議、商場與一體。

這棟大樓是童副市長任第一屆開發區管委會工委書記期間的民心工程,其實也是政績工程。樓頂上的旋轉餐廳是球形設計結構,晚上從遠處望去,好像是嫦娥美麗的臉型盤上了炫目的雲鬢。在嫦娥美妙迷人的情懷中,曾是童書記和開發區轄區方圓幾百裏中的款爺大腕們,一擲萬金的銷魂之地。

雖然天色尚早,但樓頂上那鋼架玻璃幕的巨型建築景觀,已經開始不緊不慢地轉動,陽光照射下閃爍著醒目的絢麗色彩。

穿著軍裝直接去開發區工委是不合適的,田大院長幹脆給任書記打了個電話,然後帶著文啟鳴來到了開發大廈十二樓的咖啡廳。

咖啡廳裝修豪華但不失溫馨,站在明亮厚實的落地玻璃前,氣勢恢宏的城市景觀盡收眼底,一時心胸竟也開闊起來。

這也許是開發區最有品位的一個社交場所,來這談戀愛的寥寥無幾,幾乎都是談生意的,似乎驗證了那句古老的箴言:上帝目光所及,皆可交易。

除了他們二人外,大廳裏空蕩蕩的,隻有靠牆角的卡座上,有一對年齡看上去不太和諧的情侶抱在一起,耳鬢廝磨地說著恐怕誰也聽不懂的悄悄話,說不定也是在談生意。

身體窈窕的服務員走了過來,不等她開口,田文建就微笑著說道:“我要咖啡,隊長,你要什麽?”

108、88、68、58、48……文啟鳴研究了好一會酒水單,才尷尬不已地笑道:“綠茶,給我來杯綠茶。”

“一杯咖啡,一杯綠茶。”

田文建揮了揮手,打發走服務員後,似笑非笑地說道:“都說喝綠茶的人比較保守,喝咖啡的人比較時尚,看來一點都沒說錯。”

“什麽保守時尚啊?”

文啟鳴看了看四周,神神叨叨的湊到他耳邊,低語道:“咖啡最便宜的68,綠茶才38,我不喝綠茶喝什麽?對了……我身上就帶了兩百塊錢,要不讓你嫂子送點錢過來,不然等會沒錢結賬就丟人了。”

“有我在你怕什麽?”田文建瞥了他一眼,異常嚴肅地說道:“打起精神,第一印象特別重要。”

“任書記真會來?”文啟鳴忍不住地問了句。

田院長微微的點了下頭,胸有成竹地說道:“既然答應了,他肯定會來。”

“這地方說話方便嗎?”

田大院長笑了笑,慢悠悠地上端起咖啡,輕輕品上一口,含嘴裏咂然有聲,隨後咕嚕一聲咽下,才慢條斯理地道:“級別高一點的領導和有點錢的老板,白天一般不會出來談事的。他們的活動大部分選擇在晚上,談公事、談私事、做正事、做歪事,都選擇在晚上。這裏清靜的很,有什麽不方便的?”

十分鍾後,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走進了咖啡廳,正四處張望,就見田大院長正笑眯眯的朝自己招手。

任書記往桌子扔了盒軟中華,一屁股坐下,扶著田院長的肩膀,很是親熱的笑罵道:“說來就來,說消失就消失,你真是神出鬼沒啊。”

“沒打擾你工作吧?”田院長看了看廣場對麵,若無其事地笑問道。

“沒有,正悶得慌呢,你的電話就來了。”

“那就好。”

田文建點了點頭,指著誠惶誠恐的文啟鳴,嗬嗬笑道:“文啟鳴,龍江場站衛生隊隊長。任哥……兄弟就把他交給你了。”

“任書記好。”

文啟鳴驀地站了起來,敬上了個軍禮,把田大院長的腸子都快氣斷了。

“坐,坐,小田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他的事也就是我的事,文隊長,不用客氣。”

握著任然的手,文啟鳴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一個勁的直點頭。看著他那副拘束不安的樣子,田大院長不得不苦笑著提醒道:“隊長,這裏是咖啡廳。”

文啟鳴剛尷尬不已的坐了下來,任然就和聲細語地笑道:“小文,你的事已經落實了。雖然手續還在辦,但完全可以先去衛生局熟悉下環境。這樣……明天上午我就讓軍轉辦和人事局的同誌,送你去衛生局認識下大家,順便把辦公室和住房等問題一並解決了。”

這讓本以為還得再等兩個月的文啟鳴欣喜若狂,連連點頭道:“謝謝任書記的關心,謝謝任書記的關心,請任書記放心,我決不會給您丟臉的。”

“要謝你就謝小田吧。”

任然回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笑問道:“你們是怎麽來的?”

“開車來得。”

“那晚上有時間嗎?”

田文建反應了過來,立即笑道:“隊長,我跟任書記還有點事,要不你先打車回去準備準備。順便幫我跟薑隊長和教導員打個招呼,就說我可能晚點回去。”

文啟鳴再傻也能看得出來,田文建跟任書記的關係可不止朋友那麽簡單。心理上已經完成了一個革命軍人到人民公仆轉變的文啟鳴,當然知道他倆肯定有事要談,連忙站了起來,嘿嘿笑道:“是該回去準備準備了,任書記,那我就先走一步?”

“走吧,路上小心點。”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