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章 辜恩溺職
聽得部屬議論紛紛,漢軍水師統領板著一張臉,麵色愈來愈陰沉不定。
有些水師部眾極為見機,慌忙住口不說了,不過也有些漢軍水師將士見到這般飛矢釘在桅杆上的情勢,衷心為之震懾,隻顧驚詫,並沒有見到長官的鐵青的臉色,兀自在一旁饒舌不已。
“看情形這箭是應天水師戰船上射來的,看來漢軍水師裏頭有個極為了不起的神射手,居然能夠在這麽遠的距離中辦成這等事體,實在是令人吃驚。”一名水師將領開口言道。
馬上有另外的水師頭目接口附和道:“這等敵手對於我水師將領而言,自是生平所僅見,看來想要將應天水師將士一網打盡,確非易事,其間的曲折,恐怕不在少數。”
“沒錯,就憑此人的這一手絕活,可以說我漢軍水師之中,無人能櫻其鋒,若是真的跟此人對陣,恐怕不出兩個回合,我等俱要做了此人的掌下遊魂,這等強手,絕非是我等這些肉胎凡質的尋常人物所言抵禦,弟兄們,看起來我等還是小看了應天水師將士。”另外的水師將領也開口附和此人的說法。
一名將領綜括般的言語道:“目今看來,應天水師裏頭藏龍臥虎,還躲藏著一些實力深不可測的人物,而射出此箭的人物就是當中的一個,無論如何,日後和應天水師將士對陣,大家俱要小心謹慎,千萬不可肆意妄為,這等人物可不是好惹的,若是犯到了對方的手裏頭,隻怕就一個死字,想逃也逃不過了。”
其他聞言的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將領頭目無不頷說道:“兄弟所言不差,此事就是如此。”
一臉鐵青的水師統領見得部屬倶是這般心膽俱裂,極度害怕應天水師的這名眼下尚不知曉究竟是何人的水師將士的模樣,心裏頭隻覺極為憂憤。
今日出之前,已然和上頭說好了,不奪取被應天水師擄走的戰船,絕不輕易回師。
原本以為應天水師將士不堪一擊,隻是自己親自出手,不出一個時辰便可收功。可是自己部下的將士忙活了好一陣子,卻是徒勞無功,還有縱虎歸山的意圖。眼下更是心生畏懼,似乎極為害怕應天水師將領,如此下去,軍心士氣定然一落千丈,大戰原本憑借的便是士氣人心,若是這一點都落在人後了,那麽想要打勝戰可就難了。
心下有著這般念頭,這名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統領自是心中焦急,又聽得其他的水師將士言辭之中梭巡不進的意思,更是覺得今日之事若是不能做一個明決爽利的處置,定然會給戰船上的水師將士的士氣造成極大的打擊。
故而這名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統領便對著一眾沉聲喝道:“你等快行住嘴,應天水師將領倶是我漢軍水師的手下敗將,這麽小小的一支流矢居然將你等嚇成這般模樣,你等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對於我軍水師而言,目下的情勢便是將應天水師的戰場給攆上,然後將被應天水師先前擄了過去的水師戰船依舊搶回來,其餘的事情便可不問了,可是你等卻這般推諉,分明是畏敵如虎,不敢應天水師鬥上一鬥,你等這般舉動豈不是白白糟蹋了軍中糧餉,還算是個軍人麽?”
口中雖是這般說法,其實這名漢軍水師統領心頭也是有些後怕,眼下看來應天水師絕不是如此簡單便可以對付得了的,今日早間自己這艘船在追捕對方的戰船之時已然是吃了一個大虧,目下又見到應天水師裏頭有人露了這麽一手神乎其技的射術。其實這名漢軍水師統領心下已然明白今日想要達成目的絕非易是,不過在長官麵前立下了軍令狀,目下已然是騎虎難下了局麵,不得不硬著頭皮上了。
漢軍水師統領心中極為失悔,覺的今日真不該在其他水師將領麵前誇下海口,說是隻要自己帶隊出麵,便可勢如破竹,輕而易舉的將被應天水師將士擄去的漢軍戰艦給奪取回來。誇口就誇口了吧,可是為何要去立那勞什子的軍令狀,害的目下進退維穀,攻擊也不是,退卻也不是,麾下將士的士氣也低落了不少。
聽得長官厲言斥責,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將士倶是默然無語,衷心羞愧。
其間自然有方才出言時候不宜與應天水師正麵交鋒,要防範漢軍水師的那名極為厲害的神射手的人物,當然其間也有不好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將士心中猶是覺得應天水師中的可怕人物實在是惹不起,雖然聽得了長官的斥責,也覺得此事又猶在兩說之間,不管如何,自家的性命總是最為緊要的,可不能為了一時意氣,就將自己的性命給虛擲了去。
不過這些畢竟不是可以說的出口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故而這些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將領心中雖是不以為然,可也沒有人出口反對或者駁斥的,漢軍水師統領見得部下沒有言語,還以為自己方才的那頓責以大義的訓話起來效果,心下也是歡欣鼓舞,覺得畢竟都是自己手下帶的兵,不管自己如何言語,這些麾下的部眾終歸是要聽從的。
其實事情遠非如此,那些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將士個個隻為了保住性命,對於他方才的那番責以大義的義正詞嚴的訓誡也不過隻是聽聽而已,聽過了就算了,絲毫沒有放在心頭上去。
等到這名水師將領的訓話告一段落,一名水師將領上前抱拳說道:“統領所言甚是,隻是目下情形,我軍水師究竟如何自處為妥。”
聽得麾下部將見問,這名漢軍統領盤算了一下,便開口說道:“先將本統領下令讓其主事的親衛找來,問問情形再說。”
長官有令,漢軍水師將領自是奉命唯謹,絲毫不敢怠慢了,隨即便匆忙離去,去找那位主動請纓,被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統領方才指定其為前敵指揮的親衛去了。
那人正被應天水師將士弄得焦頭爛額的,不過卻極為好找,一找就給找到了。
“偏將,統領命我來尋你,統領想要知道剿滅應天水師的事情如今到底如何了,是不是很快便可建功了。”來人不知底細,就隨口問了一句。
“嗨,還建什麽功,方才統領命我追擊應天水師的座船,鄙人隨口就答應了,本以為小小的應天水師將士不過是劫持一艘船而已,隻要追的上去,便可收功,可是沒有想到應天水師情急逃命,船甚快,我們這麵的水師將領廢了好大的氣力追趕,也隻能勉強拉近了一些距離,卻不能十分靠近。故而隻有令水師弓弩手多多射箭了,不過對方卻是早有防備,我們射過去的箭大多被護盾給攔截住了,一點也不濟事。眼下我漢王水師將士隻能望洋興歎,徒呼奈何了。”這名水師親衛有些抱屈怨尤的對著來人言語道。
聽得這名親衛的如此言語,這名前來傳令的水師將領也是有些作聲不得,他沒有想到居然是這麽一個場麵,眼下看來漢軍水師師老無功,已成定局,而少不得的懇切的略作勸慰道:“如此絕非戰之罪也。即是如此不了之局,將軍也不必放在心上,隻要隨我跟統領回一聲,依舊將事權卸下,想來統領也不至於如何責怪於你,豈不落得一聲輕鬆。總比目下雖是勤肯,卻不得要領,徒然焦躁來的省心一些。”
“兄台如此致意,兄弟自是承情不盡,不夠今日之事是某在統領麵前誇下海口,就等於是立過了軍令狀一般,若是無功而返,定然會被軍中將士恥笑不可,還請將軍待我在統領麵前通融一聲,隻要兄弟略有寸功,就去複命如何。”這名親衛請托般的對著來人言語道。
“這,恐怕不大好吧。”這名水師將領略作躊躇,便殷殷勸道:“將軍的心意,兄弟自是清楚。不過偏將久在統領跟前,對於統領的脾性自是知之甚深,眼下統領飛令招你,若是你不肯前去,一則兄弟我無法跟統領麵前去交差,二來若是統領覺得偏將有意擅權不從,豈不是大禍一樁。依我之見,統領還是先行隨我過去見過將領,當麵求肯來的妥當。”
聽得此人如此一說,這名方才在水師統領麵前領命暫時署理戰船上大小一應事務的親衛將官心中自是一驚,心下戒懼,心知若是抗命不從,定然會令統領震怒,若是如此,非但自己先前吹噓拍馬,刻意巴結統領的“事功”的心血毀於一旦,倘若統領起了疑心,有意見責,恐怕日後別有掛礙,對於自己在水師裏頭的仕途前程可是多有窒滯,不可不慎。
心念及此,這名親衛的心意也隨之一變,覺得目下的情形看來,自己還是去見一見將領來的合適,依著將軍的性子若是去見他一麵,極有可能弄成麵折廷爭那般的模樣,可是即便如何,也是好的。想來應天水師統領便是吃這一套,倘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恐怕就得罪了統領,這可是極為劃不來的事體。
“兄弟所言自是金玉良言,我也想通了。好,就這麽辦,我隨你去見一見統領,當麵跟大人求情,讓大人給我寬限一點期限,也好立功。”這麽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統領的親衛自恃是統領大人身邊極為得寵的人物,故而心中依舊想著跟大人說上一聲,稟明了情況之後,依舊能夠統領這艘戰船上的漢軍水師將士,截留住被應天水師強行擄走的漢軍水師艦隊的戰船,這也是一件大功勞,可不能讓別的戰船上的將領捷足先登,將這等功勞給搶占了去。
心下有此定見,這名親衛便對著來人催促道:“快行帶我去見見統領,稟告這邊的情形之後也好依舊打起精神來應付狡詐百出的應天水師的將士。”
聽得他的這一疊聲的催促,奉命來找他的那人心下知道統領交代下來的事情算是爽爽利利的辦成了,眼下隻要帶著這名親衛去見過統領大人,統領大人方才吩咐下來的這一通公事也算是功德圓滿了。
如此一想,便連聲應道:“要的,要的,就請偏將隨我通行,去見統領大人好了。”說著便側著身子,伸出手掌,做出一個邀請的舉動了。
“不必弄這些應景的虛禮了,就請兄弟不必拘束了,前頭帶路便是。”這名親衛心下急著要去見統領大人,隻是沒有什麽好聲口可言。
“是,是,請隨我來。”來人應了一聲,就拔步先行。
江麵風浪頗大,兩人一前一後,踉蹌驅馳,很快便到了漢軍水師統領的跟前。
統領正等得心焦,隻見兩人聯袂而至,也顧不得寒暄問安之類的虛辭,便直截了當的劈麵對著迎麵而來的親衛喝道:“本統領令人好好追擊漢軍水師戰船,如何到了這個時候,依舊沒有追上,若是放跑了漢軍水師戰船,上頭怪罪下來,到底是你擔待還是本統領擔待。你如此辜恩溺職,小心軍法從事。”
剛一晤麵,便聽得統領的口風不對,這名水師將領心中不覺一寒,心裏頭明白今日的事情恐怕不想平素那般這麽簡單便可搪塞應付過去了。
心裏頭存著這個先入之見,這名親衛便陪著十二分的小心對著這名水師統領回稟道:“統領大人,若是屬下的過錯,屬下自當甘願受罰,隻是,且容末將有下情稟奏。”
聽得這名日常跟在自己身邊的親衛有這般言辭,礙於情麵,這名漢軍水師統領也不得不聽他一言,便胡亂揮著手對著此人說道:“也好,若是你有什麽想要辯解的,不妨現在就給我一一說的分明了,免得到時候覺得本統領絲毫不將情麵,連一個讓人自行辯詰開脫其罪的機會都不給。”
漢軍水師統領大人的這番言辭,聽在此人的耳內,自是分外的驚心,看情形統領大人是想要治自己的罪了,可是自己不夠是沒有將應天水師追上而已,說起來頂多也就是追剿不利,而且自己也是方才接手此事不久,而且還是統領親自下令將此事委托給自己,算起來也不過是大半個時辰,就算是有些過錯,頂多也不多是斥責幾句的小過失而已,水師統領大人犯不著如此大動肝火,一副欲要大動幹戈的模樣。
莫非其間還有一些自己並不知曉的隱情而已,這名親衛轉眼看了看統領身邊的其他幾名同僚,隻見這些人倶是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也不上前幫腔,分明是想要看自己的笑話。
不過統領大人有此嚴苛的質問,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故而這名親衛深深的吸了口氣,微微思忖了一下變開口稟複道:“統領所言不差,屬下方才領命行事絕非是有意放走應天水師,隻是應天水師的將來眼見有統領大人在此坐鎮,心知不敵,便心生畏懼,急於奔命,故而船甚快,我軍水師戰船追趕不及,讓對方差點逃逸走了,不過屬下心知統領大人對於此船極為重視,並刻意要求合船將士,緊追不懈,終於不辱使命……。”
漢軍水師艦隊的統領也是心急之人,便開口問道:“你等不辱使命,豈不是說已然將應天水師的戰船給追擊上了不成。”
聽得漢軍水師艦隊的統領的這聲喝問,方才一直在醜表功的親衛便耷拉的腦袋對著眼前的統領說道:“眼看快要追上了,不過到頭來還是功虧一簣沒有追上應天水師劫持的我軍水師的戰艦,不過雖是沒有追上,還是拉近了不少的距離,眼下隻要將軍下令,令這艘水師戰船窮追不舍,不過半刻鍾,屬下以為定然將軍定然能夠如願以償的將這艘被敵軍擄去的漢軍戰船給追上。”
“當真如此。”這名漢軍水師統領聽得部下見說便回了一句道。
“正是如此,屬下絕不敢虛言欺誆統領大人。”親衛自是不敢怠慢,感覺回話道。
“好,就照你所言行事,來呀,傳令下去,合船將士一同奮力前行,務必要追上前頭的應天水師所乘的戰船。”
應天水師將士在見識了楚流煙那神乎其技的一射之後,對於楚流煙自是奉若神明一般,覺得隻要楚軍師在軍中,就不必害怕強大的漢軍水師了,如此一來,士氣頓時提振了不少。
過了不久之後,一名負責瞭望的水師兵勇就急匆匆的上前對著楚流煙開口稟報道:“軍師,漢軍戰船裏頭的一艘戰船似乎有了動作,孤注一擲的想要追上我軍戰船,目下已然是越追越近,看起來,很快就會追上這艘戰船了。”
楚流煙聽得稟告,微微頷道:“知道了,你繼續替著本軍師密切其他漢軍水師戰船的動向,若是有何異樣,即刻向本軍師稟報。”
這麽水師將士聞言,覺得楚流煙將如此重任托付給自己一人,頗有些受寵若驚的回答道:“軍師放心,就憑小人的這雙招子,不管漢軍有何動靜,都是瞞不過小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