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三章 計將安出
心中存下了這般的念頭,張必先自然是極為欣喜,今日就算不能親手打敗徐達,不過能夠在兵力少對手數倍的情形之下能夠與徐達麾下的應天水師將士抗衡如許之久,令其寸步那行,沒有尺寸之功,就算是回到了漢陽說起來也是一件極為露臉的事情。
想想日後自己在漢陽城裏頭跟漢王稟報此事,那些原本對於自己的帶兵打戰的謀略有所質疑的漢軍將領一副驚愕失色的樣子,張必先自是覺得極為快意。不過這些究竟是日後的事情,眼下倒也不必談它,眼下還是戰事重要。
被麾下的將領拍的舒心快意,頗有些心猿意馬,浮想聯翩的張必先終於收了收心,對著身邊的漢軍水師將領開口言道:“諸位將軍,目下我等和應天水師將士還將有一番惡戰,到底如何應對,還請諸位集思廣益,獻計獻策,也好讓本將軍有所戒備,以防應天水師打我們個措手不及,到時候猝不及防之下,定然會讓應天水師突破了防線,如此一來,對於我漢軍水師,便是奇恥大辱,故而不得不事先嚴加防範,以免有覆亡之禍。”
聽得張必先有如此言語,這些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將領自是不敢怠慢了,便紛紛言語到:“將軍所言不差,我漢軍水師如此強盛,實在是宇內最為強大的水師艦隊,若是不小心著了應天水師官兵的大當,豈不是白白糟蹋了我等漢軍水師的名聲,故而不管如何,隻要我等尚且有一息之力,絕不會讓應天水師輕易得逞。”
“沒錯,應天水師不過是我等手下敗將而已,所謂敗軍之將不足言勇,想來應天水師在如何厲害,對於我漢軍水師總是有戒懼之心的,不管情勢如何,隻要我等奮力抗爭,哪怕是應天水師將士再厲害十倍,我漢軍水師也是無所畏懼。”另有一名水師將領高聲呼喝道。
張必先聽得場中鬧哄哄的,極為喧鬧嘈雜,而這些人說來說去都沒有說道正題上。
張必先心下不免有些焦躁了起來,便開口對著周邊的將領吩咐道:“諸位將軍,先行安靜一下,請聽我一言。”
見到水師主帥有話要說,親衛和將領們自是不敢再開口胡亂吹捧張必先了,全都停口不言,緊緊的盯著張必先,想要聽聽他到底想要說出怎麽樣的一番話來。
“諸位將軍,本帥籌思許久,覺得眼下的情勢極為迫人,應天水師將士苦苦相逼,方才雖然是平靖了一些下來。不過據本帥看來,應天水師將士如此平靜,極有可能是在策劃一場沉穩迅速絕大攻伐,故而目下想來定然還是有一場惡鬥。正如諸位將軍所知,我漢軍水師的其餘水師戰船已然將應天水師的殿後所部將士團團圍困,若是此時將那些圍困應天水師戰船的漢軍水師艦隊的戰船悉數召回,隻怕是為山九仞功虧一簣,非但無法戰勝徐達,恐怕還要將已然到了嘴巴裏頭的肉給吐回去,本帥熟思良久,依舊是猶豫不決,不知該作何決斷為好。”張必先麵有難色的對著一眾漢軍水師將領開口言道。
聽得張必先如此言語,其他的漢軍水師將領倶是鴉雀無聲,麵麵相覷,這些人原本以為張必先已然打定了主意,要將其他的漢軍水師戰船都撤回來,以便抗擊應天水師將士有可能發起的下一輪的猛烈攻擊了。
可是眼下聽得張必先的話鋒一轉,似乎是覺得將被圍困住的那些應天水師殿後所部的將士白白放生了,實為不智。如此語氣吞吐,話語前後矛盾,似有歧義,這些將領就覺得有些看不透張必先的說法了。
一麵說要抗擊應天水師的猛烈攻擊,一麵卻道是不願放棄了圍殲應天水師殿後所部的將領,應天水師的將領覺得張必先的話語不明,令人無所適從。
“張將軍,此事事關重大,若是不讓人回援,隻怕我軍水師雖是強盛,卻絲毫沒有法子抗拒應天水師將士孤注一擲的猛烈攻勢,隻怕一旦被攻破,我等便要玉石俱焚,劃了肉醬不可。”一名漢軍水師將領有些倉惶的對著張必先開口言語道。
張必先微微一笑,點頭說道:“將軍不必心焦,本帥也沒有說一定不將其他的水師艦隊的戰船給弄回來,隻是眼下前方的水師將士和應天水師所部的圍殲之計尚且在緊要關口,決不可將其悉數撤回這邊來,目下的情勢隻有先行撤離十艘船回來馳援此船,等到那邊肅清了餘敵的殘部,兩軍再行合兵一處,如此方才是妥當之策。”
聽得張必先如此言語,其他的漢軍水師將士倶是不做聲,紛紛在心裏頭盤算的兩軍的情勢,誰也不知道張必先居然是這麽一個打算,雖然說前方的戰事極為緊要,可是目下這邊的戰況也是極為吃緊,瞧著應天水師的動向,定然會有一場極大的攻勢正在釀醞之中,隻怕接下來的這一戰絕不是那麽輕易便可打發的了,可是目下張將軍依舊不舍的將其他的應天水師撤離回來,也不知道張將軍究竟作何想法,莫非張將軍覺得自己性命比起家國大計來絲毫也不重要不成。
有些怕死的應天水師將領聽得張必先如此言語,心裏頭倶是慌亂不堪,他們知道若是眼下沒有了其他的應天水師戰船的庇護,這艘船雖然可以撐持下去片刻,可是對於應天水師愈發猛烈的攻勢,誰也說不清楚究竟還能挨到幾時。
“張將軍所言雖是有道理,可是眼下漢軍的攻擊可不好挨過去,要是應天水師傾力一擊,我等戰船上這麽少的兵丁,恐怕是挨不了多久的。”一名漢軍水師將領頗有些憂心忡忡的對著張必先開口言道。
其他的水師將領也明白了眼下的形勢,對於張必先如此托大,心裏頭都有些不服氣,覺得即便應天水師戰力不夠強勁,可是四下裏頭已然被漢軍蚱蜢一般密密麻麻的戰船圍的如同鐵桶一般,單單是想要靠這條船上的漢軍水師的奮力抵禦是靠不住的,比較好漢架不住人多,應天水師來了這麽多條戰船,就算是一擁而上,我軍水師將士兵力不敷,也是不可克敵製勝。”
聽得有人如此言語,張必先頓時循聲盯住了那人,隨即暴喝了道:“誰說我等不可克敵製勝的了,不管情勢如何,本將軍率領著你們將應天水師的幾番攻擊打得大敗,哪怕應天水師全力攻擊,本將軍也是有能力將應天水師拒之門外,令其無法攻占我等的戰船,不過這些都是要靠弟兄們的努力的,不管如何,隻要將應天水師的攻擊打退了,本將軍自會論功行賞,絕不會虧待弟兄們。”
那名將領讓張必先兩眼冷冷的一瞪,頓時就沒了聲響,心下明白自己方才的言語恐怕是觸怒了張將軍,若是弄得不好,恐怕日後張必先會在水師裏頭單獨給自己小鞋穿,若是事情到了那一步,恐怕就壞透了。
故而這名將領慌忙對著張必先開口言道:“張將軍,不是屬下心下怕死,苟且偷生,隻是目下的情勢若是將軍如此一意孤行,隻怕到時候中了應天水師的徐達的奸計,我等水師將士俱要喪命於此,將軍切莫要心生悔意,後悔今時今日的裁決。”
聽得這名水師嫁將領如此抗聲以對,張必先有些被弄得暈乎了,不明白為何水師將領要抗顏立爭。
其實這名將領如此言語也是為了自個打算,此人眼見今日的情勢,若是不能將其他的漢軍水師戰船給弄回來援救這艘船,對於應天水師而言自然也就沒有太多的力量加以抗衡,若是一個不小心,就會喪命於此,對於此事而言,這名漢軍水師將領自是不願將性命丟在此間,因而對於張必先的決定心懷怨恨,覺得若是真如張必先所言,隻召回幾艘船相救,豈不是杯水車薪,對於漢軍主帥戰船目下的困局並無多大的幫助,故而對於張必先的這番命令和要求心生不滿。
性命攸關之事,豈能不爭,故而這名應天水師將領就如此對著張必先抗辯道。
張必先確是毫無防範,一點也不知道這名漢軍水師心裏頭原來打著是這般的算盤,眼下見得屬下的部將抗命,心裏去便是極為氣憤。
“你小子想要找死呀,本將軍怎麽說都是你的頂頭上司,你這麽跟本將軍回話,你到底還想不想要你的腦袋上的吃飯的家夥。你若是不想要了,本將軍就令人將它給摘取下來,省的擱錯了地方。”張必先厲聲喝罵道。
聽得張必先出言恫嚇,這名水師將士不由的退縮了一步,可是一想到今日的事情關係到自己的身家性命,自然是不敢有絲毫的顧忌,便又上前了一步,用一種激越的語調對著張必先開口身邊道:“張將軍,並非是本將軍願意抗命,隻是眼下的情勢對於我軍水師而言極為不利,若是將軍獨斷專行,想要憑借著這條船上的漢軍水師將士和四下圍攻我等的應天水師將士相抗頡,隻怕是得不到絲毫的好處,到頭來反而會將這些將士的性命都給陪進去。”
這名水師將領依舊不肯認錯,還在直言抗辯的態度頓時激怒了作為統帥的張必先,他怒目圓瞪,直直的盯著這名將領不怒反笑般的開口言道:“好,好,你老是說本將軍會將你等帶到萬劫不複的地步,那麽本將軍眼下也不怪罪於你,隻是你如此說法,定然是有所本,不如將你為何如此言語的緣由跟本帥說上一說,若是今日你說的有理,那麽本帥就暫且饒過你的性命,若是你不過是隨口亂說,肆意捏造,那麽本將軍今日就要治一治你惑亂軍心的大罪,將你於陣前正法以安軍心,你可聽明白了。”
張必先此言一出,不獨這名水師將領心驚不已,即便的近旁的其他的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艦隊的將領也是心驚膽顫的,替著此人捏了一把汗。張必先的這番話分明是說若是此人拿不出什麽言辭來,就非要治一治此人的妄言之罪,可是這等罪名原本的並不是什麽絕大的過錯,即便是論軍法處置也不過是挨上幾十下的軍棍,以觀後效也就是最為嚴厲的處置了,可是張必先卻不依不饒的口口聲聲說要拿這名將軍開刀來安定軍心,這豈不是說張必先想要殺了這名漢軍水師將領。
物傷其類,在張必先的這道嚴厲的命令之下,其他的水師將士倶是嗅出了死神的氣息來,對於張必先如此處置這名軍中袍澤自是心生不忍,對於這些水師將領而言,心裏頭對於方才這名將領排眾而出,替他們說出了心中的求情之事都是心生感激,心裏頭都是支持這名將領的,不過眼見將軍目下聲色俱厲咄咄逼人的這般態勢,都不敢上前來給這名漢軍水師將領求情。
隻有一名張必先的親衛,倚仗著平素張必先對於自己的寵信,同時也覺得這名水師將領所言不無道理,心裏頭也有些憂慮今日是不是會喪命此地,心中有此隱憂,自然也不肯落後,見到其他將領欲言又止的模樣,心裏頭也明白這些將領深怕妄參末議之下,不小心觸怒張必先,如此動輒得咎,絲毫討不到一點好處,故而不敢上前向張必先言語一句。
這名親衛便上前對著張必先耳語道:“張將軍,暫息雷霆之怒,屬下看來這名水師將領也不是有意要頂撞大帥,極有可能是這名水師將領真的心裏頭有些與他人不同的看法,說不準還真的是真知灼見,將軍不妨細細的聽上一聽,若是此人說的不好,容後再從容治罪也是不遲,要是在諸位將士麵前如此嚴刑峻法的,恐怕會失卻了將士們的人心,這可是劃不來的事情。張將軍還請三思而行,切莫為了一時之氣而大動肝火,若是如此必然對於其他的水師將領在心裏頭瞧不起,說將軍毫無大將防範,那可不是什麽好事情。”
張必先極其要麵子,耳根子又軟,眼下聽得這名親衛在耳邊如此說道,覺得大為有理,便開口問道:“你說的也對,今日之事本將軍確實做得有些過分了,這些水師弟兄就算是出言抵製我等命令,想來也是我的命令裏頭有些不妥當的地方,眼下看來還真是如此,這名將領如此言語,我也不必多說了什麽了,就讓他先行起來,本將軍再次好好聽聽他究竟有何說辭好了。”
其他的將領眼見局勢有所緩和,張必先不在是跟先前一般的那樣殺氣騰騰的樣子,心裏頭也就明白了此事已然有了轉機,對於那名直言抗辯的應天水師將領的性命能夠保全下來也有了一些信心,不管如何,隻要張必先改變了心意的話,其他的水師將領自然也就能夠明白此事,覺得今日之事若是真的如同張必先所言,隻召回為數甚少的一些戰船來,隻怕根本就沒有機會和實力抗衡應天水師的軍隊。
若是真的隻是憑借這條船上的將士和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將士廝殺的話,隻怕這些水師將士能夠擋住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的幾次攻擊,卻絲毫沒有法子一直抵禦下去,隻怕過不了幾輪,便會讓應天水師將士的其他將士給攻伐了下去,到了那個時候,隻怕是玉石俱焚,滿船的漢軍水師將士俱要死於非命。
心裏頭想到這些事情,漢軍水師的其他將領直覺得心裏頭冷颼颼的,絲毫是讓人放下了一塊寒冰似的極為不舒服,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的強勢是有目共睹的,天底下最為厲害的水師也就非自己隸屬的漢軍水師莫屬了,如果在此地被應天水師打得大敗,即便是日後可以報仇雪恨挽回局麵,可是今日之敗可就難以向世人搪塞了,更何況若是於此一敗,就要搭上自己的性命,這件事對於漢王陳友諒麾下的漢軍水師艦隊的將領來說自然是極為不願意的。
親衛聽得張必先有此吩咐,便走了過來,走到了那名水師將領麵前,伸手扶起了這名漢軍水師將領,對著此人悄聲說道:“大帥有恩命,今日權且饒恕了你的狗命,不過你要好好的對大帥說清楚,為何不能隻召回十多艘戰船,若是你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大帥一生氣,隻怕你的性命還是不保。”
眼見這名親衛給自己透露了這名一個消息,這名漢軍水師將領自然也就明白了張必先的心意,如此看來張必先依舊有些不願放過自己,隻是眼下為情勢所迫,不得不問計於自己,若是自己說不出一番道理來,張必先一生氣,隻怕自己依舊沒有什麽好果子吃。
如此想來,便從地上緩緩的站了起來,對著親衛拱拱手說道:“兄弟如此搭救,盛情可感,小弟承情之至,還請兄弟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依舊能夠在張將軍麵前給小弟多多美言幾句,哪怕是一兩句,小弟也是銘感五內,深為服贗。”
親衛聽得這麽將領如此說來,也便悄然言道:“不敢不敢,張將軍不過是一時生氣,過一陣子自然也就完了,絕不會太過為難兄弟你的,你隻要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好好給將軍剖析一二,若是能夠勸動了將軍能夠多召回一些漢軍水師艦隊的戰船來馳援,那麽我等也就安全多了,說不定今日這條船體上的將士的姓名都要拜將軍所賜,方才轉危為安也說不定。”
楚流煙站在船頭,看著眼前煙波浩渺的江麵上喊殺聲振聾發聵,噪雜喧鬧,心裏頭越發覺得不是滋味。
眼看天色都要昏黑下來了,可是從兩軍鏖戰的情形看來依舊是難分難解的。
莫非應天水師殿後所部的將士今日倶是不能逃出生天,楚流煙心裏頭有種極為不妙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