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別毀了形象

窗外的雨稀瀝瀝的下,敲打著窗扉,發出讓人心煩的聲音,讓原本還安靜的禦書房都異常的煩悶起來,‘玉’淩華幾次提筆,都沒有寫下一個字來,‘精’致的小羊毫落下一滴墨水來,烏黑的墨汁瞬間將宣紙暈染了一片。

又是這樣子,他心裏歎了口氣,將那宣紙‘揉’成一團,直接扔到了地上,他的腳邊幾乎都是他扔出去的廢紙團。

躊躇再三,他終於將手上的羊毫放下,端著茶盞走到窗前,徑自推開窗子,看著那‘陰’冷的雨水‘交’織成的簾子,透過這水簾看到的世界好像都不那麽的真實了。

西秦素來很少在冬天下雨,就連下雪也是不多見的,今年一年,倒是都碰上了,也算是齊全了。

‘玉’淩風緩緩的婆娑著杯沿,他已經無心去管身後的奏書,那上邊說的近是最近天下第一莊如何如何,攝政王如何如何得民心,自那一日,天下第一莊公開賑濟城外的災民之後,城內鬧上糧食短缺,也是天下第一莊出麵。

城裏有個商戶之前經常去東辰做生意,他識得那天下第一莊的錦旗上方,繡著的是代表當年東辰攝政王姬‘陰’的圖騰,這消息再後來不脛而走,人人都說攝政王古道熱腸,愛民如子。

這一傳十十傳百,如今,不管是城裏還是城外,都將姬‘陰’奉為神明般的人物,太子那邊兒修身養‘性’的久了,什麽都不說,皇後那一派,每每都上書說,這是姬‘陰’在顧念舊朝,完全忘記了自己是西秦皇子的身份。

皇後一派和攝政王府一派,每天明爭暗鬥的,鬧的實在是凶狠的,到了如今,已經是愈發不可收拾了,皇宮似乎已經完全在皇後的圍城之中,他這個皇帝,不過每日都在做困獸之鬥,甚至連那茶水裏,是不是摻入了致命的毒‘藥’,他都不知道,每一日,看著身邊伺候的宮‘女’太監,但是一陣的心驚‘肉’跳。

做一個皇帝,或者說,作為一個人,到了這般可悲的地步,他也實在是無可奈何了。

茶盞裏的茶水,因為杯沿的縫隙,得到了一絲絲的解放,那蒸騰的水蒸氣趁機溜了出來,和‘陰’冷‘潮’濕的空氣碰在一起,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投降了,霧化成了一層薄薄的水霧,‘迷’離了人的視線,鳳月就是在這個時候闖入了他的視線。

這是‘玉’淩華第二次見到鳳月,但他就是認得,即使她隻是這般在禦書房的‘門’口經過,隔著好些的距離,他還是第一眼就認得了鳳月,姬‘陰’的媳‘婦’兒,那個在喜堂上,姬‘陰’甚至不惜跟他撕破臉皮的姑娘。

要記得鳳月並不是一件難事,人家說這世上有這樣一種‘女’子,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三顧傾盡天下,這大抵說的就是鳳月,她有著讓人見過一麵就再也無法忘懷的容貌,更加有著‘操’控一切的魄力,這是很久之後,他才發現的,那個曾經他認為不堪入眼的‘女’孩子,身上那強大到不懼一切的力量。

“她是來接貴妃出宮的?”

‘玉’淩華的聲音有些悠遠,並不是太真實的,這樣的一天,他本該猜到,回來的,終有一天回來的,隻是早晚的問題。

“是啊,皇上。”德公公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看著鳳月笑的有些慈祥,“前兩日貴妃娘娘說有些乏了,所以王爺說,讓王妃接了貴妃娘娘出宮去玩兒兩天,好好的和他們家的兩個小娃娃玩玩,您不是也批了嗎?”

“嗯,隻怕他們出宮並不太容易。”‘玉’淩華輕聲說道,那聲音極為淺淡的,連德公公都沒有聽見他最後說的是什麽,那聲音太淺太淺,他似乎隻是想要對自己那樣說,然後就那樣做了,並不需要任何人知道。

姬‘陰’之前,就算是對自己再怎麽討厭,再怎麽下他的麵子,都不會做到公然的和他打擂台,甚至於做到今天這樣的地步,他素來是一個孝順的孩子,斷然不會做的這般的過火,他先前一直以為,這是因為鳳月,直到前些日子,獨屬於西秦皇家的暗衛將另一個消息告訴了他,他才忽然間明白了一個道理。

前幾日,暗衛來報,說天下第一莊在西秦的別院,忽然間加強了防衛,說是莊主凰鏡陽的老父親在裏頭靜養,這兩天帝都不太平,他不放心。

這裏頭真是老父親嗎,倒是有人看到鳳簫出入其中,還帶著一個五六歲大的孩子,這凰鏡陽,所有的奧秘都藏在鏡子當中,折‘射’出所有東西的另一麵,那反過來,可不就是一個鳳月?

鳳簫作為東辰最年輕的丞相,早在當年就已經是聲名遠播,那功夫何止是了得,什麽人可以近的了他的身,能讓鳳月如此費心思保護的,讓姬‘陰’對他如此反常的,隻有一個原因,他們早就已經把‘玉’淩風救出來了,因為知道他是假的,所以做出什麽來,都不算是過分的,他這個做哥哥的,做叔叔的,到底是做下了許多不可原諒的事情來。

龍‘床’下早已經空出來的囚籠,讓‘玉’淩華在一瞬間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世上,真的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將另一樣東西完美的取而代之,不是你的,永遠都不會是你的,強求了也是沒有任何的意義和作用的。

他順著自己的視線去看了一眼德公公,他笑的十分的慈祥,對著現在的自己也是笑的十分的慈祥。

德公公是‘玉’淩風身邊的近‘侍’,當年他將他派去東辰,他也是盡心盡力,如今看到自己這般,也會關心自己,但是,一旦他知道了真相,估‘摸’著,也會選擇離自己遠去吧?

公子‘玉’那邊兒是打定了注意了,他不會救他的,這一點‘玉’淩華知道,如今,他所能夠用的,除了不知道他身份,隻效忠於皇帝的西秦暗衛,他剩下的似乎都不多了。

兵權早已經落在了太子和皇後的手中,朝中可以信任的人,也是不多的,如今姬‘陰’和他對著幹,皇後威脅自己立‘玉’無垠為太子,他要是不停,大抵‘逼’宮的原因就是清君側,這都還是好的,要是真的到了最後,皇後和攝政王府這兩派,不管是誰,都會將他是‘玉’淩華的事實說出來。

到了那是,他‘玉’淩華就真的是無力回天了,身邊所有為了‘玉’淩風效命的人估計都會同時倒戈,那樣,他就真的是這皇城中的困獸,這惡果業障,是他當年自己種下的,即使是用了大半生的時間,他都沒有得到自己所希望的一些,到了最後,除了品嚐自己釀下的苦酒,接受輪回的報應,他活著,似乎已經在沒有任何的意思了。

如今他想贖罪,這話聽上去,都覺得很假吧,但他隻有這樣一個希望,“還是讓她開開心心的出宮去吧。”

最好真的出去了,然後永遠都不要回到這樣一個充滿罪惡的地方,再也不要!

“皇上放心吧,娘娘可喜歡王爺家的那一對小家夥的,定然會十分開心的。”德公公不知道他心裏的心思,在一邊兒明朗的勸著。

“希望如此吧。”‘玉’淩華長歎了一口氣,抬頭看向了天空,那雨猶如一根根斷了的線,不斷的衝刷著,越來越密,他終於明白這場雨為什麽要來了。

姬‘陰’要將自己的母妃接出去,皇後如何肯答應將這最後的一張王牌舍棄掉,這場雨,恰恰是用來衝刷今兒皇城宮‘門’前那駭人的血腥的,連上天都看不下去這些罪惡嗎?

鳳月隻身前來,並沒有帶護衛,甚至連經常在自己身邊兒的風樓都沒有帶在跟前,她一路上帶著貴妃往外走,並沒有任何人阻攔,一切好像都和平時一樣,但也隻要鳳月知道,這一路上,究竟有多少的人在監視著她們。

正陽‘門’是皇宮最北麵的一道‘門’,攝政王府的馬車就是聽在這裏,鳳月掃了一眼站在自己麵前的禦林軍,她就說呢,這一路上,怎麽盡監視他們,也不看到他們動手阻攔,原來,這重頭戲,還真的都是留在了最後的,也還真是‘精’彩呢!

“母妃,您先上車。”鳳月笑著轉過身去,攙著貴妃就往一邊兒的馬車那兒走去,貴妃的眉頭不由的皺了皺,這宮中緊張的氣氛,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她深知自己出宮並不容易,卻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兒子要讓鳳月一個人來,這來實在是太過危險了一些。

“母妃,這是兒媳的拿手好戲,幹爹隻是不想壞了我的雅興,再說,他還要在別院和父皇商量一些事情呢。”鳳月很明顯的看出了她的心思,貴妃一聽,並不在說什麽,隻輕輕的叮囑道:“那你自己且小心著些。”

鳳月點頭,她扶著貴妃上了馬車,在她轉身之際,將她拉住,邪笑著看著貴妃,就像是第一次貴妃見到鳳月一般,當年頑皮的小丫頭似乎一點兒都沒變,還是那樣的天真邪惡。

“母妃,您等一下,可千萬別挑開簾子看,不然啊,我怕您就該不認我這個媳‘婦’兒了,我在您心中的高大形象可不能就這麽毀了。”--73652+dsuaahhh+243610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