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你丫怎麽還沒死

雲依館,雖然比不上之前鳳月的綺雲樓,但卻也是相當的有規模的,靠大理寺最近的一個接口的位置,做著煙花柳巷迎來送往的常事,無處都在散發著奢靡的香氣,讓人紙醉金迷中流連忘返。

從進門伊始,滿眼都是金碧輝煌的眼色,處處都擺放著應季的花卉,絲竹之聲更是不絕如縷,每每黃昏後才是這種酒肆勾欄真正歡笑顏顏的時刻。

縱然這裏無處都透著各色魅惑人心的想起,但仍然有一個地方是個列外,三樓最靠近街邊的房間,推窗就可以看見大理寺的動向,那裏頭的家居擺設,雖然和其它房間無二,都透露著奢靡和精巧,但案上的沉香卻將這些都憑添上了幾分古樸的韻腳。

雲依館掌事的姑姑茯苓平素也是個伶牙俐齒的厲害角色,今兒在這間房間裏麵,也隻能乖乖的站在一邊兒,她低著頭,視線卻不時偷偷的朝著榻幾上的那人瞧去。

這主子平素並不常來西秦的,過去的兩年裏,每每也隻是派人來傳個話,見著麵的機會,屈指可處的,他還是同茯苓記憶裏的一樣。

一貫喜歡的華貴綢緞,黑色的錦緞上,濃墨重彩的牡丹花,泛著耀眼的光暈,繁華的讓人晃了眼,但他周身清冷高貴的氣質,卻將那些華貴都給比了下去,尤其那高高紮起的墨發,更加是讓他看起來更加的高不可攀。

縱然朝廷封閉了消息,但這主子前幾日在西秦朝堂上如何鬧得天翻地覆的,茯苓還是聽得來這裏的達官貴人說道了一二的,在茯苓的眼中,自己家這個主子,總是安安靜靜的觀察著眼麵前的這一切,等到真的有所行動的時候,必然是一擊即中的。

這次,他忽然跑到西秦來,必然是有所圖謀的,她心裏尋思著,不由朝著鳳月專注的地方看去,可不就是大理寺的門口。

早前就已經傳出消息來了,說是要讓國公府的人出來,這主子已經盯了這麽久了,茯苓絕不相信他真的是什麽都不想做的。

“吱呀”一聲,那是大理寺古樸的大門開放的聲音,縱然身在這花樓當中,但茯苓的心頭還是一跳,那一聲沉悶的聲音,竟然是格外的清晰。

茯苓忍不住朝著窗外看去,國公府的人,果然都在官差的推搡下走了出來,一大家子人簇擁在一起,也有百十來口人,看著也是相當的壯觀的。

他們身上大都穿著囚服,而不是往日高貴華麗的衣裳,身邊也沒有了奴仆和華貴的車馬,和往日裏的那高貴氣質,真的是疏離了不少,不然怎麽會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呢。

偶爾走過的人群,有人奚落有人歎息,但卻都沒有人敢上前走的更近一些的,茯苓細看才發現,在大理寺不遠的地方,停著太子府的馬車,而太子府的侍衛,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散落在了這些人的四周。

果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人家再怎麽說,都是太子的老丈人,這出來了,不過是家底被充公罷了,所謂王宮貴胄,生活必當如常的。

難道,今兒這主子出來,就是看人家怎麽被自己的女兒和女婿接回去的不成?

茯苓尋思著,今兒自己這主子究竟是想做什麽的時候,卻發現鳳月嘴角的笑容異常的泛著邪乎。

還不等茯苓想明白,就聽的外頭一聲慘叫,她慌忙別過臉去,窗外的畫麵卻血腥的讓她不敢直視,縱然她見過的場麵不少,但她到底隻是在這花樓中生活的女人而已,什麽時候見識過此等血腥的場麵。

那一個個身著黑色勁裝的殺手,每人左手上殘月如鉤,那銀色的絲線,在月華下,似乎都在泛著銀光,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大都刻意避開老國公,對太子府的人,也隻是點到即止,但是其他人,似乎就沒有這樣好的運氣了。

攬月閣的手法,就如同傳聞中一樣,矯捷很辣,沒有多餘的動作,沒有多餘的思考,一切都來得那樣的幹淨利落,快的讓人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是真的。

但這又確實是真實發生的,國公府所有人,在一瞬間,幾乎都倒在了血泊中,死在了老國公的麵前,茯苓忘不了那個滿頭白發的老人臉上露出來的表情,他是兩朝的老人了,總比她這個風塵女子要見識的多的多,但他卻木訥的站在那邊一動不動,他眼眸裏的神情,究竟是絕望還是其它的,茯苓看不懂了,但卻覺得無比的蒼涼。

這一招,果然是特別狠的,還有什麽比自己的親人死在自己的麵前要痛苦嗎?

不知道那些殺手的統領最後和老國公說了什麽,茯苓隻瞧見他轉瞬朝著這邊看過來,和老國公心如死灰的眼神相比,倒是眼前之人唇角的弧度更加讓人感到冰冷駭人。

窗子在一瞬間被蕭墨用內勁兒關上,將寒風也一並阻擋在了外麵,但茯苓卻怎麽都感覺不到溫暖,她真的是被嚇壞了。

“怎麽,被嚇傻了?”鳳月秀眉一挑,轉身看著茯苓。

“沒,沒……”

茯苓確實是被震驚了,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她忽然感覺眼麵前的這個男人看起來無比的恐怖,她甚至都沒有明白過眼前的這個人。

除了某一天,他忽然如神明一般的出現,買下這花樓,解決了她被人逼債的窘迫外,除了他偶爾會來之外,她對這個男人真的一無所知,她一直以為他是好心的商人,熱心助人,也以為他是個精明的商人,隻要是他看重的,就必然會得到。

直到現在,茯苓卻發現,他的殘忍和冷酷,是她一直都沒有了解的一麵。

“嗬嗬……茯苓!”鳳月一手持著扇骨挑起茯苓的下巴,因為現在她還是那日易容的模樣,妖治的畫皮看的茯苓心裏又是一窒,隻因為,那那上麵並沒有她初見時的溫暖,她驚愕的看著他,似乎在等待著他的宣判一般。

“這倔強的眼神啊!”鳳月嘖嘖稱歎,最終還是挪開了自己的折扇,站起身來,一步一步朝著門外走去,“茯苓,天下第一莊莊主的身份,你真的以為這麽好查?”

茯苓趴在地上的甚至止不住的顫抖,她忍不住瞪大自己的眼睛,為什麽……她分明做的這樣的隱秘,為什麽會……

“你當真以為,雲依館還是你的雲依館嗎?”鳳月冷笑,“我這個人素來喜歡放養手下,但是要做一個細作,你還不及格,要是在做不幹淨的話,那就和窗外那風景一樣,懂了嗎?”門被人從外麵關了起來,是蕭墨,茯苓一直都知道,那個人天下第一莊的莊主素來做什麽都謙謙有禮,但是直到今天,她用盡了所有的手段,都查不到他的喜好,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雲依館分明和之前一樣,什麽都沒有改變啊,茯苓信手打開門扉,環視了一圈這個依舊歌舞升平的地方,還是熟悉的人,熟悉的客人,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除了這裏的裝飾更加的華貴,這裏的跑堂換過……

原來問題出在這裏,茯苓從未在意過這些細節,可現在看來,這裏和她一樣賣笑的姑娘,甚至都和以往不同了,她們雖然都在和那些跑堂的或者是客人交談,但早就已經換了不知道是幾批了。

她一直以為,這雲依館是她的,除了地契易手之外什麽都沒有改變,但其實,這些早就已經改變了,從她計劃接近他,那個天下第一莊的主人開始,這裏的一切,都已經變了,隻是他給她營造了一種假象罷了,是他一直再讓她相信,這裏的一切都沒有改變罷了,而她卻真的踏進了他營造出來的圍城之中。

可笑,可笑之極啊!

“主子,茯苓真的不用?”蕭墨並不大放心的跟在鳳月的後頭,隻要鳳月說一句,他立馬會趁著還沒有走出大門之際,直接殺了她滅口。

“不用。”鳳月用餘光瞥了一眼呆呆傻傻站在那邊兒的茯苓,“不過是個細作,你們都把人殺完了,要主子我怎麽玩兒這個遊戲啊?”

再說了,這背後的人啊,她還是很好奇的啊,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麽好玩兒的事情發生呢?對天下第一莊感興趣的,茯苓的主子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但從他身上下手,從兩年前開始,把這個小美人送到自己身邊來,實在是讓她很感興趣呢!

“讓人盯著點兒茯苓就是了,雖然她有點兒笨,但是她那主子卻精明的很,到現在還沒發現呢,倒也是有趣的很呢!”

蕭墨點頭,緊跟著鳳月的腳步,卻警覺身後一涼,他警覺的將手抵在劍上,下一刻就要出鞘,卻被鳳月的扇骨死死的壓下。

“主……”蕭墨剛要出聲,就被鳳月笑著打斷,“我聽星兒說,這附近有一家做木須糖的很不錯,正好那兩個小鬼都愛吃,你去幫我買一點兒過來。”

老實來說,那股子勁風,蕭墨覺得很不尋常,他本想執意留下,但鳳月灌注在扇骨上的內力已經重了一分,如果他還是賴著不走,鳳月的內勁兒非讓他心脈俱碎不可,鳳月決定的事情,一向是他不好阻攔的,他隻好罷手,提著錢袋子去買木須糖。

鳳月則一個人徑直往人少的巷道走,直到沒有什麽人了,身後的人影還是尾隨而至,她眼眸裏不由漫上了笑意,直接運勁兒飛了出去,她倒是很像看看,這個跟著她的人有沒有本事追得上自己。

從綠柳巷到花前街,最後到了城郊十裏亭,鳳月實在是失了興致,這哥們兒的體力會不會忒好了一些,而且還孜孜不倦的,重要的是,她覺得這哥們兒壓根兒還沒認真對待呢。

“不玩兒了,要有事兒直接說事兒,我還得回家看孩子呢!”鳳月背靠著石柱,整個人躺在石凳上,衝著四周黑漆漆的空氣喊道。

她是真的不想玩兒了,本來隻是一時興起,沒想到到了最後,她感覺是對方上癮了,這功夫在她之上的,她確實認識幾個,但是不多,一個是她家親愛的幹爹,一個是深藏不露的竹子兄,還有一個是他們家如花般人見人愛的花姐姐,玉無疆算是一個吧,還有的應該就沒有了。

想想他們都算是當世頂尖的高手了,誰還能和他們相提並論來著,似乎沒有了啊?難道最近江湖出了個十分厲害的黑馬,連她都不知道?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鳳月現在關心的是,她和姬陰約好了今兒帶著星兒他們放煙花的,要是回去晚了,那不就算是失約了,這可不好啊,做人最要緊的就是誠信啊!

“嗬嗬,月兒妹妹怎麽還和當年一樣的沒有耐心呢,虧我陪你玩了這麽長的時間啊!”

這如沐春風般的聲音,天然的邪氣,帶著十分的招人嫌棄的氣質和本事,鳳月認識的人裏麵,除了那丫的她一直討厭的人之外,真的在沒有別人了!

一想起這茬,鳳月瞬間感覺整個人都瞬間精神了,連腰板都挺直了不少,感情這隻有在電影和小說裏麵的驚悚戲碼,她這兒是十分真實的上演了一回,而且,覺得不會錯,這個聲音,世間少有,除了那禍害!

她絲毫不客氣的衝著某個方向罵道:“你丫不是死了嗎,沒事出來瞎嚷嚷什麽?”

她怎麽就忘了這麽一個人了呢,那個打小就跟她八字不合的變態家夥,她就說呢,這丫的怎麽會這麽短命,如今看來,真是應了那一句,“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