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跟柳夫人的關係極好,縱然柳瑤想要報複王家,可總得顧著柳夫人的麵子,有些麵上兒的功夫,還是的做足。
報仇的最高境界不是拿著劍衝過去一刀將仇人殺死,也不是將她抓在手中一點一點的折磨,而是你做了什麽,看在外人眼中,最後這個人變成什麽樣,非但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反而最後還得對你感激涕零才是最重要的。
王夫人一見柳瑤這個樣子,那滿心的脾氣也就一點都發不出來,哀哀歎了口氣說道:“阿瑤啊!這一次是你的不對了。”
柳瑤聞言有些無奈地溫聲說道:“這幾日我一直被母親關在房中不曾出門。”
這件事到不曾聽說,王夫人跟王平之奇異的對視一眼,王夫人還不明白,王平之卻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緩緩朝她點了點頭。王夫人便沒有問起,冷著說道:“我看那袁家小郎並非無心。”
柳瑤點頭應是,說:“袁小郎為人低調,便是來到汝城這麽長時間,也甚少出門,唯獨阿桐約見,方才出門。阿桐與我,並未說過關於袁小郎的事情。隻是那日我跟阿桐相約出門騎馬,見了那袁小郎一麵,人還是不錯的。”
柳瑤這樣說,傳遞給王夫人兩個意思。一是王桐跟袁亱的關係,她是不知,但也看出王桐對袁亱絕對不是尋常的相處,而這個袁亱,對王桐的心思也絕對不像隻是相交一場才如此,兩個人都想深入發展。二是柳瑤現在的地位還不穩固,所以絕對不會輕易出言品評,所以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王夫人沒有注意柳瑤口中的其他事情,她隻是敏銳的抓到了一個問題。蹙眉問道:“你說你們騎馬袁小郎也去了?”見柳瑤點頭,王夫人轉頭對王平之說道:“真是兒大不由娘,過些日子你辦的詩會,也請那袁小郎一同去,順便瞧瞧他的人品。”
明明向著柳瑤心中想的那般發展,可是柳瑤卻在聽到王夫人這句話稍稍沉重起來。絕對不能讓王桐輕易就嫁了袁亱,他們兩個日後便是在一起,也不會如此輕易簡單。看來王夫人的心思太難掌握,不如先靜觀其變,待得兩人已經分開不得的時候再動手不遲。這樣想著,柳瑤就順手拿起茶盞做要喝茶的樣子。
王平之聞聽母親的話,順便兒將五日後在君玉閣舉辦詩會的意思同柳瑤說了,連同她也邀請。他道:“這下好了,省了一個燙金帖子。”
類似王平之辦的這種詩會,是極為講究的,從請人的帖子,到派過去的小廝,連同上麵的字都得親自寫,以來彰顯此次詩會的重要性。
他這句話說完,柳瑤便搖頭直道可惜,少了王平之親自送來的帖子,看不到他的筆跡。
王夫人笑道:“不過是想要平之筆跡,這有何難?”言罷轉頭對王平之道:“改日你寫一篇先祖王羲之的樂毅論與阿瑤。”
王平之微微扯了扯嘴角,點頭應是,遂站起身說現在便回房準備。
王平之走後,王夫人的臉上的笑容微斂,嚴肅的看著柳瑤說道:“阿瑤,這件事不管你知不知道,但若日後阿桐再找你幫忙打掩護,一定要及時通知伯母。平之過些日子便離開汝城,我這個母親的話阿桐一向不放在眼中……”說道這裏忍不住抹了兩下眼淚。
柳瑤溫聲應是,細聲細語安慰了王夫人幾句便告辭了。出了王府的大門,她直奔君玉閣而去。
柳瑤坐在馬車之中,臉上帶著溫和得體的笑。可是沒走出多遠,便被一群人圍住,原來是一群年輕小姑子將馬車圍了起來,喊著要見一見柳瑤真容。
卻說經過旱情一事之後,柳瑤也算是汝城的明星,現下出門竟也會被人圍堵。柳瑤大大方方的讓桃核將簾子挑起來,桃核則是坐在一旁含笑收著禮物。
過了好一會兒,桃核才說今天柳瑤有事,言外之意就是改時間再看。小姑子們都是追星族,自然是知道這個規矩,便戀戀不舍的主動讓出道路讓柳瑤過去。
東晉追星不成文的規矩,便是偶像主動停下來讓看的話,圍觀的民眾不能慌亂以免衝撞了貴人讓偶像害怕。當然若是偶像不停下來讓看,那眾人就會追著偶像的馬車,直到追不上來為止。
所以便是王平之也隻能乖乖的在人群中等待粉絲們看夠了才能離開。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有了昔年美男衛玠初到建康城被粉絲們圍觀看死的情況出現。所以粉絲們盡管再喜歡,也絕對不會再像昔年那樣瘋狂。
但柳瑤不知道,這是在民風尚且不如建康城大膽的汝城都這樣,她卻不知道王平之這樣的人去了建康之後那裏人是怎樣的瘋狂。
東晉的建康城之繁華奢侈,即便是在後世,也足以讓人驚歎。
到了君玉閣,謝家齊正在廂房內同人談事情,柳瑤並沒驚動他,而是喚來掌櫃的交代事情。
聽說是王平之要在這裏辦詩會,掌櫃的連忙打包票說自己一定會辦的妥妥當當,柳瑤還要說什麽,謝家齊已經走了進來,聽聞掌櫃的如此說,點頭同意讓他趕緊著手下去辦。
那掌櫃的便在柳瑤目瞪口呆中快步下了樓,柳瑤便有些賭氣的說道:“你就這般信任他?”
謝家齊有些奇異的看了一眼柳瑤,似是有些累了,或許在她麵前覺得沒有必要裝模作樣,自坐下來倒茶吃茶,說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輕輕的呷了一口香茗,又對柳瑤說道:“這一次詩會的錢你還打算跟平之兄要嗎?”
柳瑤脫口而出就想說要,但話到嘴巴瞧見謝家齊似笑非笑的表情,方才悻悻說道:“罷了罷了!我再窮也不差這點子錢。”
謝家齊似是無意一般地說道:“若真要成為名士,金錢名利都如浮雲過眼,且有且罷。”
柳瑤聞言沒有吱聲,一副受教的樣子。
這樣的柳瑤謝家齊何時見過,一時間很是詫異,但又想詩會的事情他事先並不知曉,柳瑤卻回來告知,想來是從王家回轉。
他凝眉問道:“你心情不好?”
“沒有。”柳瑤站起身,裝作興致勃勃的對他說:“那日定有許多士大夫前來,我去買些木屐。”言罷竟是要轉身離去。
這哪裏是沒事的樣子,謝家齊想好歹柳瑤也幫他這麽多,他雖然也幫了她不少,但很多東西都是於兩個人都有益處,當初若是柳瑤不讓他管理柳府,他在哪裏便名不正言不順,如今又開君玉閣,也都是柳瑤一個人出的銀錢,而他卻借了不少光。
他道:“你有什麽事,難道不能同我說說嗎?”
柳瑤停下身子,盯著他那深色瞳眸,搖搖頭還是說自己沒事,轉身欲走。謝家齊卻道:“那日我從一友人處回轉,在仙翁樓看見了阿桐跟袁小郎。”
柳瑤轉過身來,麵帶疑惑的看著他。她看著他的同時,謝家齊也一眨不眨的看著柳瑤,他企圖從那雙如墨的雙眼中看出些她在聽到這句話時的異樣情緒,但他失敗了,那裏麵深邃不可見底,他窺人的本事,尚不及王平之。但王平之也稱看不透柳瑤。
柳瑤見他沒有下文,點點頭轉身離去了。可她不知道,便是這樣一個動作,就讓謝家齊本能的察覺到不對。若真是無關,那柳瑤絕對不會離去。
第二天王平之前去君玉閣找他的時候,謝家齊便問王桐近日的事情。王平之覺得沒什麽可隱瞞的,便如實相告。可就因為這個如實相告,卻讓謝家齊更加感到不對,他隱約感覺自己好像窺見了柳瑤的小秘密,卻不知柳瑤究竟要做什麽。
如果謝家齊不是跟王平之關係如此之近的話,她或許會跟謝家齊攀談一二。但柳瑤不知道,其實王謝兩家表麵總是表現的很要好,甚至聯姻都是常事,可是暗地裏卻在為第一士族而爭鬥來去,每一家每個階段總要出現代表人物。即便是好友,可有些時候,也得對上。
如今到了王平之這一代,還有謝家齊同其抗衡,如今謝家齊失蹤,謝家長者已是發了大火,但暗地裏有人陽奉陰違,導致謝家齊如今隻得靠自己。
柳瑤在路上買了木屐,思忖了一下便讓桃核給他送去一雙,本是順便,可桃核卻忍不住暗笑。
謝家齊收到木屐的時候,王平之也在當場,他眯著眼睛盯著謝家齊笑了好一歇,可是謝家齊卻渾然不覺,隻是大大方方的脫鞋來試,正正好好,他便穿下了。
王平之同他說了一會兒話,便稱疲倦回轉了。坐在馬車之中,他腦中就忍不住想到謝家齊腳上那雙木屐,越想心中越不舒服。回到王府之後便直奔桓清的院子,桓清依舊在研究琴譜,如癡如醉。
王平之不客氣的上前將琴譜拿出扔在一旁,拿過酒杯遞給一臉莫名其妙的桓清。
桓清接過酒杯狠狠吃了一口酒,凝眉問道:“你這是……唔……讓我猜猜,是在哪裏受挫了?”言罷又自己推翻,連連道世上可是無人舍得讓謫仙王郎吃癟,可是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子午卯酉。